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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爬长城


  我跟安悦轩他们匆匆告别,就打了个车,去二姐家。

  二姐家住在昌平,那里有个体育公园。有一个老太太,在公园门口,哭得很伤心。我觉得那个老太太有点眼熟,连忙叫司机停车。

  我走过去,问:“阿姨,您怎么了?”

  那个老太太抬起头看我,真的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老太太悲伤地说:“我跟小梅走丢了,我忘记回家的路了。”

  我留意到她的手机一直在嗡嗡地响。“阿姨,您别急。您的手机一直在响,应该是您家人打来的电话。”

  老太太摸出手机,但是却不怎么会用。我帮她接通了电话,传来一个女孩焦急的声音。那个小女孩说她不方便过来,麻烦我领着老太太到公园的西门口去找她。我带着老太太找到了那个小女孩的时候,才明白她说的不方便是怎么回事。

  那个小女孩长得很漂亮,十六七岁的年纪,可惜双腿残疾,坐在轮椅上。

  “我妈妈有点老年痴呆,”那个小女孩说,“有的时候会忽然忘记自己正在做什么,甚至有的时候会忽然忘记自己是谁,忘记回家的路。”

  我对她说:“不过,刚刚阿姨倒是说得很清楚,她有个女儿叫小梅。”

  小梅笑了笑,脸上漏出两个小酒窝,“谢谢你帮忙。”

  我热心地说:“不客气,你们要回家吗?我送你们一段吧。”

  小梅说:“谢谢。可是,你不担心我们是坏人吗?我们也许装可怜,然后欺骗你。”

  我推着小梅的轮椅,一边走一边跟她聊着。我说:“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一些。”

  小梅摇摇头:“我是个悲观的人,不觉得这个社会有你说得那样好。我们一家人遇到过许多坏人,我们被坏人坑得很惨,可以说是‘家破人亡’。妈妈、哥哥、姐姐,为了生存,历经千辛万苦。不过,现在我们家,已经好很多了。”

  我问:“你还有哥哥姐姐?”

  “嗯,哥哥工作很忙,姐姐又经常出差。”小梅笑着说,“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妈妈和我两个半残人士相依为命。”

  她那样爱笑,不像是悲观的人。

  “姐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对她笑笑说:“我是个编剧。”

  “真的吗?那你应该听听,我们家的故事,保证超乎你的想象,保证比那些狗血的电视剧要曲折离奇得多。”

  “好呀,不过下次吧,这次我还有事。”我跟小梅说,“还有,我建议,你们做一张联系卡,把你和哥哥姐姐的电话放在上面,缝在你妈妈的衣服上。这样,万一她走散了,也能联系到你们。”

  小梅说:“没什么用,我妈妈不太会用手机。”

  我说:“如果好心人看到了,也能帮忙联系你们呀。”

  小梅苦笑一下,说:“哪有那么多好心人?”她果然是个悲观的孩子。

  在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小梅跟我说:“姐姐,谢谢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虽然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是哥哥姐姐嘱咐过我,不可以让陌生人知道我们的住处。”

  我对她笑着说:“你哥哥姐姐,说得很对。无论什么时候,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

  小梅说:“姐姐,如果下次有缘再见面的话,我们就不算陌生人了。到时候,一定请你去我家里坐坐。你要是不嫌弃,还可以在我家吃顿饭,我妈做的饭可好吃呢。”

  “好呀。”我跟小梅挥手再见。小梅妈妈接过轮椅,推着往前走,一路上跟小梅有说有笑的。看得出来,小梅妈妈特别疼爱这个女儿,这个女儿也特别心疼妈妈。

  看着她们的背影,我想:也许命运给了她们许多磨难,但是一家人相互扶持,风雨同舟,这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受她们的感染,我也忽然好想自己的妈妈,好想跟她好好相处。所以当我一进二姐家的门,就大喊:“妈妈,我好想你呀!”

  妈妈正在包饺子,抬头看了我一眼说:“神经病!”

  我过去抱着她,说:“妈妈,我真的好想你。”

  妈妈撇着嘴说:“你说你想孟莲,我还信。你说你想我,我还真不信。”

  我心里高涨的情绪,一下子降到冰点,怏怏不乐地退出厨房,走到客厅。

  “二姐夫呢,又出差吗?”

  “嗯,出差了。”

  我看着胖了许多的二姐,问:“你怀孕了?”

  二姐翻了个白眼,“滚,你才怀孕了呢!我这叫做丰满,叫做成熟女人味!女人呀,一结婚,就会这样。等你结婚了,你就知道了。”

  二姐拿起一包薯片,嘎嘣嘎嘣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跟我说:“对了,你不是说,带男朋友过来吗?”

  “我几时说的?”我抓住她的手,把她手上的薯片送到我的嘴里。

  “电话里说的呀。你说,要带朋友来,还要在我这里过夜。卧室我都给你们拾掇出来啦。”

  “你听错了,我没有男朋友。”

  二姐把薯片往桌子上一放,“小霜,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也快三十的人了,能不能靠谱点。”

  妈妈听到我们的话,“嗨,我就知道,这个三丫头,净说谎话。要是早知道她不带男朋友过来,我就不用包这么多的饺子了。”

  “怎么个意思?不带男朋友就不欢迎是吗?不欢迎,我走啦?”我作势要走,二姐把我拉回到沙发上,忽然一副八卦的嘴脸,说:“真没有男朋友?那个快要把杜总气炸了的,半路杀出的成什么,跟你是怎么回事呀?说说呗,那人叫成什么来着?”

  “成(程)咬金!”我没好气地回答。

  ……

  吃饭的时候,妈妈说:“小霜,今晚上住你二姐这里吧。吃完饭,早点睡。明天,咱们去爬长城。”

  我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什么?爬长城?”

  妈妈向往地说:“对呀,都说不到长城非好汉,趁着腿脚还利索,我想去看看。不然,再过两年老了,就爬不动了。”

  二姐冲我无奈地笑笑说:“你不知道,我今天跟咱妈废了多少话,可她就是不到长城心不死。十一假期去长城,脑子有病吧!”

  妈妈生气地冲二姐嚷嚷:“你说谁有病?有这么跟自己妈说话的吗?……”

  “不要吵,不要吵,”我双手合十,“求你们了,不要吵,千万不要吵。”

  我不知死活地摸了一把二姐腰上的赘肉,说:“小心动了胎气。”

  二姐拿起筷子,满屋子追着我打。

  第二天,我们起了个大早,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就驱车赶往八达岭长城。去的路上,堵车堵了好久。六点半出发,等到了长城脚下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钟了。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和二姐靠吐槽北京的人多,来打发时间。

  二姐先起的头,她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以前上下班,都是坐公交。公交里,经常是饱和状态。小霜,你记得‘饱和’的定义吗?在一定温度和压强下,溶液中所含溶质达到最高限度。什么是最高限度?前门上去几个,后门就会被挤下去几个。有的人被挤下去了,上不来,趁着车还没开走的几秒钟,拍着车门叫骂,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

  我说:“我以前坐地铁,也经常被挤下去。每次到西二旗的时候,我就很紧张地抓紧扶手,即使那样,还是经常被挤下去。有一次,在西二旗,我站在两排长长的队伍中间,旁边队伍里的一个人跟我说,‘喂,你怎么不排队?’我说‘不好意思,我是刚刚那趟地铁被挤下来的,如果我排在队伍最后面,有点不合适吧。’我刚说完,队伍里好多人开始嚷嚷,‘我们都是被挤下来的!’我立刻乖乖地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二姐说:“有一次,冬天,在公交车里,我旁边的人打电话,挂了电话后把手机揣兜里。因为我跟他靠的太近,他把手机揣进了我的羽绒服兜里了。下车之后,我才发现口袋里怎么多了个手机。我就奇怪了,别人都是丢手机,我怎么富余出一个来?”

  我呵呵地笑了,妈妈却白了我一眼。我没有理会,继续跟二姐说:“我最怕穿高跟鞋了,但是之前做活动策划的时候,不得不穿。在地铁里站得脚疼,就悄悄抬起一只脚放松一下。立刻就后悔了,因为抬起的脚再没地方放下去了。”

  二姐哈哈地笑了,妈妈又白了我一眼。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您怎么总是瞪我?”

  妈妈说:“你也不觉得寒碜,都出来几年了,没房没车没对象的。现在还天天挤地铁呢,还把这当笑话,亏你也笑得出来。”

  挤地铁怎么了,那些开车的,堵在路上的时候,都后悔没有去挤地铁。再说了,我现在也不是天天挤地铁呀。我工作的地方,离公交和地铁站都比较远,上下班基本上都是打车。我现在攒的钱,买车是不成问题,问题是我不敢开呀。我的小说接二连三地出版了,以后买房应该也不是问题。我的工作,目前正处在一个关键的阶段。找对象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考虑。

  这些话在我心里盘旋了一圈,最终还是咽到了肚子里。我怕对妈妈说出这些话之后,她会认为我在顶嘴,或者招致她更多的数落。我家里的许多争吵,就是这样开头的。所以,许多时候,我或者装傻充愣,或者沉默不语。

  车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闷。

  二姐对妈妈说:“买房买车有什么好的。买了房就要还贷,车好买,停车却是个问题。我们买这车,我都后悔了,每个月交的停车费、保险还有油钱,够一家子天天打车了。”

  妈妈说:“这两天,地铁、公交我都坐了,人不多呀。连商场里,大街上,人也不多。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夸张。”

  我们来到了长城脚下,一眼望去,长城蜿蜒着,好像通往天边,上面乌泱泱的全是人。十一长假,北京的公交、地铁、商场里、大街上,全部都冷冷清清的,敢情人们都来爬长城了?

  “我的天哪!”二姐抬头望着快要被人群挤破的长城,皱着眉头说:“咱看一眼得了,别上去啦,回家吧。”

  妈妈瞪了二姐一眼,“你也太懒了吧!你这么胖,早该锻炼锻炼。”

  二姐说:“我可以锻炼呀,可是这么多人,我也得锻炼得开呀?”

  “来都来了,肯定要上去呀。”我大手一挥,潇洒地迈开步子说:“走喽,看人去喽!”

  虽然人山人海,比肩接踵,但是挡不住妈妈的热情,她一个快要六十岁的老太太,竟然比我和二姐的体力都要好。她身手不凡,左躲右闪,在人群中穿梭前行,把气喘吁吁的我和二姐远远地落在后面。我们姐俩追不上,就喊她:“妈,您等等,给您拍张照,拍张照留念!”这样,老太太才时不时地等我们一会儿。但是,这到处都是人,想给老太太拍一张单人照,简直天方夜谭,结果拍的每一张都是大合照。

  “不行了,我真的爬不动了!”二姐一屁股坐下来,喘着粗气说,“中场休息!中场休息!”

  妈妈嚷嚷着,要再爬一段,再爬一段。二姐摆摆手说,“不行,不行。妈您要是不让我休息,我跟您断绝母女关系!”

  听了二姐的话,妈妈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我就不敢跟妈妈开这样的玩笑。妈妈一定会绷着脸说:“好呀,断就断呀!反正,你心里只认孟莲那个妈。”

  我和妈妈也坐下来。妈妈带了饺子,我们娘仨用牙签扎着吃了起来。因为饿,觉得今天的饺子,比昨晚上好吃太多了。

  “你瞧瞧你,还跟个孩子似的,都吃到下巴上了。”妈妈歪着头,和蔼地笑着。

  我以为她在说我,可是她隔着我,伸手给二姐擦着下巴磕和嘴角。妈妈笑着的眼睛里,只有二姐。

  我的下巴磕上也沾了汤汁,我用手背擦了擦。因为不开心,我的动作既用力又夸张。妈妈注意到我在使小性子,瞪了我一眼,拿着给姐姐擦过的纸巾,来给我擦。我慌忙躲开。

  “唉!你这个是非篓子!”妈妈用食指点在我的额头上。我忽然有点恍惚,因为我们母女之间,很少有这样亲密的动作。也因为,养母在世的时候,也经常这样,一边点着我的额头,一边说着宠溺又责备的话。

  吃着饺子,妈妈打开了话匣子,“你们记得你们表姨那个村的那个董垚吗?打十二岁上他爸就没了。他妈,大脑受了刺激,变得神志不清的,不小心就走丢了。后来,你爸在北京西站遇到了一个老太太,竟然是董垚他妈,就好心把她送回去了……”

  二姐随口问道:“哪个董垚?”

  妈妈正要说:“就是……”

  我连忙站起身,说:“我吃饱了,你们聊着,我去那边看看。”

  妈妈急了,拉着我,说:“小霜,站住,我就是专门跟你说这事呢。”

  专门跟我说董垚的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专门刺激我?

  “哎呀,放心,这回不会提到你后妈的。”妈妈说完,就自觉地闭了一下嘴。

  我苦笑了一下,这还叫做不会提到?

  妈妈说:“哎呀,你听我说。总之,董垚很感激你爸,有空了就经常去探望我和你爸我们老两口。一来二去,他的情况,我们就很了解了。他这人老实巴交的,又踏实又勤快,在北京工作,收入不错。今年三十一岁了,还没找对象。那个,你不是没有男朋友吗,……”

  妈妈看着我,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

  我喉咙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说出来的话都不成句子,“那个,那个董垚,跟我?他……”他爸爸害死了我的养母。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妈妈,因为她提了一件世界上最最荒谬的事情,“您真的,真的觉得,我和那个董垚……您觉得,这样合适吗?”

  二姐没注意到我的难受,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说:“这个董垚,跟你也算是冤家了,你俩没准真成了呢。好多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有世仇的两个人,偏偏爱得死去活来的……”

  我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们不觉得过分吗!”

  妈妈皱着眉头说:“这怎么就过分了?上一辈的事情,跟你们这帮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后妈那件事,是个意外事故,人家不也倾家荡产地赔偿了吗?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本来,你爸和我也没想撮合你和那个董垚。但是,人家上赶着要你的联系方式……”

  妈妈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再说了,就是先相一相。相中相不中的,不全在你自己吗?又没有非要你们在一起。你先看看照片,没准就看对眼……”

  我没好气地说:“打住!您不要再说那句什么看对眼的话了,拜托了!”

  二姐慌忙打圆场,“哎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妈妈也是希望你早点找个男朋友吗?她要是不关心你,何苦给你操这份闲心。”

  “我不用她操心。”我弱弱地说,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二姐终于觉出我的气场不对,就掉转头去劝妈妈。她看了一眼妈妈手机上的照片,说:“哎,妈,你别怪我多嘴。这个董垚,看上去不像是个老实人呀。要我说,就算了,也不用小霜去相了。你看看,这人下巴上,还有一道疤呢,这没准是打架斗殴留下的呢……”

  等一下,我好像认识一个人下巴上有疤的人。我拿过妈妈的手机,看了一眼照片,果然是他。董垚?那个在片场遇到的小董?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个董垚的目的,应该不是想要跟我相亲。

  思索了一番之后,我对妈妈说:“您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吧,这个人,我去见一下。”

  妈妈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跟我说:“这就对了嘛!相亲相亲的,总要先见一下的,说不定就王八看……”

  “妈妈?!”我生气地打断她,妈妈只好生生地把那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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