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心悦君兮君不知
十月一日，我的新书签售会如期举办。
昭娣在微信上问我：“亲爱的，新书签售会怎样？”
我看了看身后摞得高高的书堆，而来的人却稀稀落落。于是回复：“门前冷落鞍马稀。”
昭娣安慰我：“十一长假，谁还在北京待着呀，都出去玩了。”
我回复一个撇嘴的表情：“关键还是我没有人气。”
昭娣回复：“想不想，我为你攒点人气？”
我回复：“好呀，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结束了，谅你也回天乏术。”
可是，不知道昭娣使了什么手段，安悦轩居然在十分钟之后赶到我这里。又过了十多分钟后，顾念昔也来了。有这两位大明星助阵，我的签售会，一扫之前的冷落，一下子热闹起来，签售台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当然了，来得大部分是这两位明星的粉丝，只有很少一部分才是我的书迷。
安悦轩坐在我旁边，顾念昔坐在安悦轩的旁边。我签了字之后，交给安悦轩签。安悦轩签了之后，交给顾念昔。我们是买一送二，划算的不得了。过往的朋友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顾念昔不满意这样的安排，“明明我才是名气最大的那个，为什么将我安排在最后？”
安悦轩说：“就是因为你名气大，所以你才要坐后面。你要是在前面，大家找你签过名之后，直接就溜了，还有我俩什么事呀？”
我笑了笑，附和的说：“一般重要嘉宾，才放到最后面压轴嘛。”
安悦轩摇摇头说：“我就知道，在徐寒霜心里，我没有顾念昔重要。看看她的笔名就知道了，心慕君兮，显然就是‘心里爱慕你顾念昔’的意思嘛？”
我连忙纠正：“喂，喂，喂，此‘兮’非彼‘昔’。这个名字跟顾念昔一点关系都没有，在认识他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用‘心慕君兮’这个笔名了。”
安悦轩问：“那，你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没等我回答，顾念昔幽幽地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许多人都会联想到这句话，但是我没想到顾念昔会替我说出来。心里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这一幕以前发生过一样。
安悦轩说：“那也应该叫做‘心悦君兮’呀。”
我对安悦轩说：“如果我叫‘心悦君兮’，里面有个‘悦’字，你的名字里也有个‘悦’字，你又该说我爱慕你了？”
安悦轩厚颜无耻地说：“原来你爱慕的是我呀，抱歉，让你伤心了。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喜欢的是韩昭娣！我呀，非韩昭娣不娶。”
我笑着摇摇头。
其实我叫做“心慕君兮”，除了跟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有关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 高一的时候，我拿到了养父的手稿，才知道养父的笔名叫做“心慕莲花”，养母的名字是孟莲，养父这个笔名，足见对养母深深的感情。养父是我人生第一个启蒙老师，我一直以养父为榜样。我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改了姓名，不再随养父的姓氏。但是我的笔名能追随他，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但是这个原因，我不想说给别人听。
安悦轩和顾念昔，聊起“新歌发布会”的话题。“新歌发布会”，是一个歌唱类比赛节目。一周为一个赛程，所有参赛歌手一周之内创作一首新曲，进行评比，十一长假之后开始录制。
顾念昔近两三年，演了很多电视剧，很多电影。以至于许多人都忽略了，他音乐方面的才华。但是他的志愿，一直偏向于音乐创作。能够参加“新歌发布会”这个节目，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安悦轩问他：“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顾念昔叹息一声：“张彰快被我搞疯了。有一次排练的时候，我问他‘巴乌’是什么乐器，差点把他气得七窍流血！最近两年忙着拍戏，音乐好些方面都生疏了。”
安悦轩说：“我听你唱歌，比看你演戏，要过瘾。”
“我也是！”顾念昔说完，和安悦轩很有默契地击了一下掌。
签售会结束后，我对他们说：“谢谢你们来捧场。”
顾念昔说：“你这话怎么说得那样轻松？为了给你助阵，我推掉了一个通告。”
安悦轩附和着说：“对呀，怎么着，你也得好好表示一下呀。”
“怎样表示？请你们吃大餐，好不好？”
“必须的，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龙虾不错，又好吃又贵，非常适合请客。”安悦轩嬉皮笑脸地说，“一定要叫上昭娣，我们给你帮忙，都是看昭娣的面子。顾念昔，你说是不是呀？”
“不是呀，我是看徐寒霜的面子。”顾念昔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似笑非笑。
“那我们，先去找昭娣吧。”我说。
安悦轩说：“好呀，她在天天的早教中心呢。今天，天天升班。昭娣买好了升班礼物，早早地就给他送过去了。”
“升班？早教课也会升班？”顾念昔惊讶地问。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安悦轩说。
“现在的孩子真幸福呀。想想我们那会儿，连升学家长都不当回事。”
顾念昔话音刚落，我和安悦轩都不言语，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我想，我的爸爸妈妈虽然跟我之间有许多隔阂，平常对我的关心也不多，但是对我升学的事情，他们还是很当回事的。再想到顾念昔曾经抱着一把吉他流浪街头，甚至无家可归，我对他的同情又多了几分。别人只看到他现在的风光无限，有谁想过他经历过的坎坷。
我们到那个早教中心的时候，只看见，王阿姨陪着天天在玩太空沙。王阿姨，是张女士家里的保姆。安悦轩，还有我，经常陪昭娣来探望天天，所以王阿姨对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但是顾念昔，王阿姨却是第一次见，她不由得赞叹道：“我滴个乖乖，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这样好看！”
顾念昔嘴角扬起，大言不惭地说：“这样的称赞，我几乎天天听到。可是怎么都听不腻呢？”
安悦轩嗤之以鼻，“自恋也是一种病。”他张望了一圈，问王阿姨：“昭娣没来吗？”
王阿姨回答：“早就来了。她跟张女士在谈事情，就在旁边的茶馆。”
“谈事情？她俩不会吵起来吧？”我担心地说。
“应该不会，张女士现在和昭娣已经可以和平共处了。”安悦轩说，“你们先陪天天玩吧，我去探探情况。”
安悦轩前脚刚走，天天就跑过来，缠着我，要我带他玩碰碰车。他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我，两只小手拉着我的一只手晃来晃去。萌萌的可怜样儿，教人不忍心拒绝。可是……
“天天乖，你让王奶奶带你去，好不好？”我说。
王阿姨立刻反对说：“我滴个乖乖，王奶奶我都五十五岁啦，我可不敢坐那个玩意儿。”
天天撇着个小嘴，眼里亮晶晶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连忙蹲下身来，好言好语地哄他。
顾念昔凑过来，揶揄我道：“听说你对开车有阴影，不会连碰碰车都不敢开吧？”
我有点难为情地说：“这个，碰碰车尤其不敢开，碰来撞去的，我看着都提心吊胆。”
顾念昔拉起天天的手，“不就是碰碰车吗，瞧把我们天天委屈的。走，哥哥带你去坐。”
还“哥哥”呢。天天，聪明地修正了他这个错误，“谢谢顾苏苏（叔叔）。”
只不过一起玩了次碰碰车，天天就跟顾念昔不见外了。
“顾苏苏，我要坐灰机（飞机）。”
“顾苏苏，我要坐那个啾吧啾吧啾啾(小火车)。”
“顾苏苏，我要玩滑梯。”
……
顾念昔有求必应，带着天天玩得不亦乐乎，并且他好像比天天玩得还要开心。
“顾苏苏，我要坐转呀转木马。”天天指着旋转木马嚷嚷。
顾念昔说：“好呀。”然后就拽着我的衣袖，将我也拖了过去，“一起玩吧。”
旋转木马，旋转木马，转呀转呀，小朋友，小朋友，快呀快快来……伴随着轻快的音乐，旋转木马，开始悠悠转转。我坐在一辆南瓜的马车上，顾念昔和天天并排坐在我前面。顾念昔坐在一匹白马上，天天坐在一只狮子身上，他们相互嬉戏着，笑闹着。闪烁的七彩灯光，映着顾念昔的侧脸，他笑得那样明朗，那样迷人。
傅老师和我，曾经总结过，影视剧里十大烂俗的剧情，有放天灯（或者河灯）许愿、萤火虫、摩天轮等等。旋转木马，就是十大烂俗之一。没想到，此时此刻，自己会亲身经历这样的剧情。我的体验是，非但不觉得“烂俗”，反而觉得是那样的美妙、难忘。
天天从旋转木马上下来，立刻又跑向下一个游戏项目。快三岁的年龄，精力旺盛，一刻也不闲着。顾苏苏，急忙追了过去。
等他们玩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天天的手里拿着两个大大的棉花糖。他把其中一个递给王阿姨，空出来的小手立刻好奇地摸着那一团棉花。
“别上手呀，我的小祖宗，有没有洗手呀。”王阿姨一边碎碎念着，一边用湿巾给天天擦手。
顾念昔将手上的棉花糖伸到我面前，“请你吃棉花糖。”
我看着那个大大的棉花糖，有点走神。耳边仿佛听到养母和蔼的声音：“阿洁，你要吃棉花糖吗？”
……
“快拿着呀。”顾念昔催促着说。
我回过神来，摆摆手说：“不了，我不吃这个。”
“你这人，怎么那么麻烦？”顾念昔嘀咕一声。
他举起一个棉花糖，张开嘴刚要咬，却发现旁边有一对双胞胎小女孩，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这对双胞胎，两岁多的样子，其中一个馋得直砸吧嘴。顾念昔只好将两个棉花糖送给了她们,但是脸上却是非常不情愿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我哑然失笑。
顾念昔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没有呀。”我说，“我觉得，你很有童心。”
“童心？不还是幼稚的意思吗？”顾念昔有点不满地说。
我微笑着，不置可否。
他问道：“你记得自己的童年吗？”
“记得，那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我想起了那棵古柏树，古柏树下阿洁和阿旭一起玩游戏、追逐嬉戏……
“都这么说，童年是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可是，我对自己的童年，却一点印象都没有。”顾念昔怅然若失地说，“我特别喜欢小孩子，我很好奇他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的世界，无忧无虑，纯洁天真。他们的世界是最美的童话，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天使。
顾念昔继续说：“我特别想早点结婚，早点生一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我都会特别爱他，特别宠他。我要每天都陪着我的小孩儿，跟他一起玩，一起体验美好的童年。把我小时候缺失的乐趣，缺失的幸福，都弥补在我的小孩儿身上。”
我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顾念昔和一个小奶娃一起玩着泥巴，小奶娃长得就像迷你版的顾念昔。
他问：“你在想什么？”
“我再想，顾苏苏当爸爸会是什么样子。”
“顾苏苏当爸爸呀，一定好多人羡慕。顾苏苏的小孩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孩，因为顾苏苏是最帅的爸爸。”自恋的确是一种病。
“嗯，你最帅了。”我的语气里，带着敷衍和嘲讽。
顾念昔忽然低下头说：“好奇怪！怎么会跟你聊起这些？”
我怎么知道。我扭头看向别处，掩盖面上的尴尬。
安悦轩回来了，可是仍然不见昭娣和张女士。
安悦轩对我说：“放心吧。她们聊得，怎么说呢，很平淡。”
“她们聊些什么，这么久？”我问。
安悦轩对我说：“昭娣在跟张女士谈判，关于探望天天的频率，还有时间、地点。”
“张女士，怎么会这样仁慈？”我奇怪地问。她以前，可是坚决反对昭娣跟天天见面的。
“我的功劳。”安悦轩得意地说。
“你的功劳？你是怎么办到的？”我问道。
“只要用心，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昭娣的心愿，就是要和天天在一起。我一定会帮她，达成所愿。”安悦轩说。
“快说重点，你是怎样说通张女士的？”
“幼儿心理学。我无意中听了一堂幼儿心理健康的课程，里面有一些观点，比如，‘妈妈是无可替代的’。再比如，‘有妈妈的陪伴，孩子长大后心理会更健康’。我于是请那位幼儿心理学老师，来早教中心讲课。张女士听了课，再加上我的劝说，于是不再阻挠昭娣见天天了。”安悦轩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顾念昔一直静静地听我们交谈，他忽然插嘴说：“不是你厉害，是韩昭娣厉害。”
他又说：“你的帮助，是次要的。关键是，韩昭娣她自己的努力。如今她做出的成绩，她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已经令张女士没法小觑她了。人，总归还是要靠自己的。”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和安悦轩不由地都点点头。顾念昔，虽然外表带着一点点稚嫩，或者说是浮夸，但是骨子里却透着成熟。
顾念昔看了看时间，说：“咱们商量一下，一会儿去吃什么吧？”
“不是去吃龙虾吗？”安悦轩说。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走开几步，去接电话。是二姐，她说：“小霜，十一假期，咱妈来我这里了，你来我家吃饭吧，咱好好聚聚吧。”
“可是，我答应了请别人吃饭的。”
二姐说：“谁呀，那个跟我同名的昭娣吗？咱妈说，你可以带她一起过来。”
我说：“不只昭娣，还有别的，别的朋友。”
“哎呦喂，”二姐用夸张的语气说，“除了昭娣，你还有别的朋友，不会是男朋友吧？要真是男朋友就好说了，一起带过来。唉，是那次，你跟杜总相亲，过去搅局的那个人吗？”
我有点不开心地说：“你还好意思提起那个杜杰一？”
二姐说：“人家杜总真的不赖，你没瞧上是你的损失，人家现在找了个大明星做女朋友，叫什么，叫祝什么妍的……”
杜杰一跟祝鸿妍？我没听错吧。
安悦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在我身后的，他瞪着我说：“我要吃龙虾，你不要想着溜。”
顾念昔却对我说：“没关系，你有事就去忙吧。这个人情，你改天再还。”他说完就拉着安悦轩走开。
安悦轩忽然扯着嗓子问我，“你今天晚上还回家吗？我可以去你家过夜吗？”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今晚不回家，他就可以跟昭娣二人世界了。
安悦轩的话传到了我的电话里，二姐问：“过夜？什么过夜？你真交男朋友啦？太好啦，我终于不用听咱妈唠叨你这点破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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