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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一百三十三 【此刻永恒】


  漫天飞絮纷扬飘荡,带着异样、另类的美。

  大熊破裂的腹腔中倾涌出大片洁净雪白的棉花,从中跌落了一个又一个年纪相仿的孩子。

  他们有的一屁股摔在地上,有的颤巍巍稳住脚跟,有的向前扑,有的往后倒。惊呼声此起彼伏,纯粹由不具任何实意的音节构成。

  这些满脸疑惑、惊奇,茫然不知所措的孩子中,有三个人第一时间寻向彼此,聚在一块回身望向将他们吃进肚子,又原样释放出来的大熊。

  梦终究和现实不同,诅咒未能成型——这很美好,也很悲伤,仿佛同张镜子的两面。

  一面完好无损,一面支离破碎。

  毕竟和他们往来相处过好些时候,相互了解结下交情,有所牵绊——即便一切仅仅局限在梦里,也已称得上朋友。

  大野牵住小丸子的手,穿越二班哄闹散乱的人群,径直走到羽生、村松、相叶面前,“你们没事吧?”

  羽生扬起嘴角,平平应道:“没事。”

  村松挠挠脑袋,粲然露齿,“托你们的福,谢啦。”

  相叶也跟着轻轻点头,只是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比先前更显忧悒。

  她当然知道,即便被梦里的大熊如何处罚惩戒,也不能改变自己在现实世界犯下的过错,但那起码能让她心里稍稍好受一些。

  她的罪孽最大,带给白鸟沉重、隐秘的伤害——并非最后一根稻草,而是货真价实的一刀,扎在她心上,直到最后也未能拔出。

  如果不是在贯穿一切的梦里,使真相得到揭露,白鸟会永远怨恨羽生,永远以为她所付出的一切从未得到过哪怕一人的回应、承认。

  她夺走了属于白鸟的糖果,还把袋子藏了起来,令那些须臾的美好全数沦为丑恶的错觉。

  做了这样的事,连说“对不起”的资格也没有。

  即便白鸟能原谅二班所有人,也一定不愿意原谅她。

  是她活该。

  充满忏悔、痛苦、遗憾的泪水从她眼中盈落。

  明明不想哭的……明明没有哭泣的资格,但是……

  那只敞着肚子的大熊,仿佛嗅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盐味,向四周调头一圈,迈着蹒跚的步子向她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

  空无一物只剩凹坑的眼窝什么都看不到,熊在人群中不断摸索、徘徊,终于准确接近它认定的目标,吃力地弯下身,鼻尖几乎挨到她的发顶。

  相叶颤抖着低下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无言面对这只大熊,无颜面对创造出它的白鸟。

  熊只是默默停在那,将绒爪伸入破裂的肚腹中,好像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终于,它将爪子从肚子里拔了出来,捧着一支夹裹着棉花碎絮的笔。

  那支笔非常可爱,草绿色的杆身上缀印着浅色的花瓣纹理,头盖一顶造型别致的笔帽,帽尖上立着一只通体纯白的小鹿雕像,姿态轻盈秀美,栩栩如生。

  熊将这只笔小心翼翼的托在掌中,递至相叶脸前。

  它的个头比起先前已经缩小了许多,手爪的部分也不再大的吓人,安静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好像一只造型被固定住的大号公仔。

  过了好一会,相叶才仰起脸,将目光迟疑地探向熊爪,看见了躺在大熊掌心中的笔。

  她当然认得这支笔。

  这是二年级的第二个学期,白鸟送给她的礼物。

  那时的她就不喜欢白鸟,因为白鸟总是借作业给阿良抄,还帮阿良在考试的时候作弊。

  所以,每次白鸟想请她吃零食,想送她女生们都喜欢的漂亮玩意时,都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掉了。

  白鸟总会带着有些失落的笑容,慢慢收回递向她的手,但没过多久,她又会像上次一样,徒劳的做出努力,想给予她根本不被需要的好意。

  那只是非常平凡的一天,不是谁的生日,也不是什么节日。

  她正坐在座位上看一本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少儿百科宇宙篇》,里面有许多清晰的天体写真,比较难认的汉字旁边还标注着平假名,就算是识字量不大的小孩子也能看懂。

  白鸟走到她身边,背手站定,仿佛在陪她一起看翻开的书页上印着的,那篇有关太阳黑子的科普说明文。

  又或者只是不想打扰她做自己最喜欢的事——阅读。

  直到完整的看完整篇文章,相叶才将脸转向守在她桌边良久的白鸟,带着一点小小的不满与疑惑,清脆地发问,“你,找我干嘛?”

  白鸟抿起嘴角,羞涩的举起五指紧蜷的小手,在她桌上轻轻放下这支笔。

  她皱着眉粗略扫视了这支笔一眼,以为白鸟把捡到的东西当成她的送还过来,摇着头说,“这不是我的。”

  “嗯,我知道……这是,是我送你的。”白鸟的声音有些急切、紧张,看向她的目光也有些不自然。

  相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毫不犹豫地捏起那支笔把它塞还到白鸟手中,像以前一样干脆地作出拒绝,“我不要,你拿回去。”

  但这回,白鸟却比往常固执。她把这支笔又一次递到相叶眼前。不等相叶再说些什么,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语速很急、很快,声音却很轻的作出了一长通解释,语言组织的不怎么好,有些乱七八糟。

  相叶耐着性子竖起耳朵,仔细听她说的话,原本紧蹙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

  然后,重新打量起这支笔,盯着笔盖上立足的那只小鹿。

  的确很像……像她的小可。

  很久以后回忆起来,那只是儿时一桩幼稚到不值一提的傻念头,但在当时,还是个小女孩的相叶,的确曾很认真的养育过一只印在铅笔盒上的小鹿,名叫小可。

  那只铁皮铅笔盒是她刚上小学时,爸爸去东京出差给她买的。在当时的小孩子眼里,算得上一件稀罕的宝贝。

  相叶非常喜欢这只铅笔盒,不光因为它坚固耐用,做工好,颜色漂亮。

  最最重要的是,盒盖上印了一只非常美丽的小鹿,通体纯白。

  她管这只小鹿叫“小可”,每天上学上课,需要从铅笔盒里往外拿东西时,她总会顺带着摸一摸这只小鹿,偶尔还会用极小的声音同它说一两句话,比如:“小可,把橡皮给我。”,然后亲手把橡皮从笔盒里拎出来,压放在小鹿身上,再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惊喜的看向小可,若无其事的冲它道谢。

  在家的时候,她最喜欢坐在书桌前看书,看累了也爱跟小可说话,甚至是一些私密的悄悄话,比如:她以后长大了,想嫁给羽生当新娘,俩人一块穿着宇航服,手拉着手在月球上蹦来跳去,到外太空举行一场浪漫的无重力婚礼。

  有一次在学校,她把笔盒放在桌角上靠近窗户的一边,想让小可晒晒太阳。她那个脑袋有点缺根筋的同桌木下泽田,正在一个人玩手指相扑,突然多动症发病似的猛拍了一把桌子,胳膊肘往邻桌一支,不小心把那只圈养着小可的笔盒从桌沿处扫落。

  她“啊”的一声站起身向前飞扑一步,仍没来得及救下小可,但木下的前桌白鸟,却无比灵敏地伸了一只手过来,稳稳接住跌落的笔盒。

  “小可……”相叶从她手中接过那只笔盒时,下意识地喃念出了小鹿的名字,白鸟疑惑地眨眼,还没发问呢,和她同桌的羽生就噗嗤笑了出来,以不大不小的声音介绍道:“小可是森子养的小白鹿,比一般的鹿扁好多,不信你摸摸。”

  再前一排的村松闻言也转过脸,哈哈直乐,附议道:“对对,聪明人养的聪明鹿,只有聪明人看它才会动。”

  “阿良!阿望!——”被当众揭穿老底,相叶自觉智商受到侮辱,当即怒不可遏地抛开小淑女模式,举起笔盒狠狠敲在羽生肩头,跑去追杀躲到讲台后面的村松,村松一个劲地笑一个劲地添油加醋:“小心点——可别伤着小可呀。”

  最后,大仇得报的相叶气喘吁吁的抱着笔盒,满脸通红的回到座位上,气鼓鼓的瞪了木下一眼,从课桌里掏出下节课要用的书本。

  上课铃响起前的最后一分钟,白鸟凑过来,看了眼印在她笔盒上的小鹿,又看了看她,轻声说了句,“好可爱。”

  相叶别扭的偏开头,没有回话。

  没人知道,白鸟的那句“可爱”到底是在夸铅笔盒上的小鹿,还是在说给小鹿取名的森子。

  一年级的春假,相叶跟着妈妈去百货公司买新衣服,家里突然来了客人,二舅一家从邻镇过来办事,顺便去她家送点特产。

  小表妹奈美在她房里玩娃娃,忽然看到了被她放在书桌中央的笔盒,中意的不得了,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到了该走的时候大人怎么劝,都不肯放下。

  小姑娘才念幼稚园小班,话都说不清,按理说用不上这么大的铅笔盒,但奈何就是把它当成玩具来喜欢,相叶爸爸不忍心看这么小的小丫头扁着嘴巴抽搭的样子,自作主张答应把笔盒送给她。

  奈美抱着笔盒开心地不得了,嘴甜的跟姑爹道了好多遍谢,才蹦蹦跳跳地出门告辞。

  傍晚时分,相叶和妈妈回家了,吃过晚饭回房间,才走到书桌前,一眼就发现不对。

  她的小可不见了。

  翻箱倒柜的找啊找,哪里都找不到那只笔盒,相叶急了,连忙跑到客厅问白天在家的大人,问他们看没看见自己的笔盒。

  正剥着橘子看大河历史剧的爸爸,闻言推了推眼镜,笑着把白天发生的事用风趣幽默的语言描述了一遍。他对自己的女儿很有信心,森子一向听话、乖巧,很懂礼貌,如果她在家肯定也会主动把笔盒送给小表妹。

  没想到这次,结果大大出乎意料。

  他的文雅小公主、娴静小宝贝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愣在原地瞪大眼睛,整张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红,忽然尖叫一声,导弹般冲过来,捶鼓似的不断砸他的腿,哭喊着要他把“小可”还回来,骂他是大坏蛋。

  妈妈哄,爷爷劝,爸爸不停地道歉,还答应明天就去给她买个一模一样的新笔盒,但全都没用。相叶把嗓子都哭哑了,仍气息奄奄地抓着他的裤腿不肯撒手,嘴里一遍遍说着,“还我、还给我”。

  她只认先前的笔盒,只认它上面的小鹿,只有那只小鹿才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小可”。

  爸爸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去走廊上给二舅家打电话,委婉地说明情况,想把相叶的笔盒要回来,话才说了一半,爸爸脸上无奈的笑容忽然僵住了,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听着听筒那头传来的人声,也不再低头看向扒在他膝前的相叶。

  最后,他说:“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哎,没事,没关系的。不用、不用,真的……好,再见。”

  从这段意味不明的话里,相叶幼小的心灵敏感的捕捉到了极大的不详。

  果然,挂断电话的爸爸,蹲下身看着她缓缓地摇头,告诉她一个极其不幸的坏消息。

  奈美把笔盒弄丢了。

  她在回家的公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忘记拿走落在座位上的笔盒,一回家光顾着看动画片,和弟弟玩游戏,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笔盒不见了,也大哭了一场,饭都不肯吃,全家人出动,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

  但她再怎么伤心,也不过是伤心自己失去了一个新到手的玩具。

  和相叶完全不同。

  相叶整整三天没有和爸爸说一句话,大人们都没辙了,想着个歪点子,跑去敲邻居家的门,把自家丫头平日成天挂在嘴边念叨的羽生良太当成救兵搬了过来。

  他跟她闭门在房间里待了两个钟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算治住了不思茶饭的相叶,让她开口喊了声爸爸,正常的吃起下午茶的点心,再不提笔盒和小可的事了。

  二年级新开学,她换了个粉色的铅笔盒,盒盖上印着金发碧眼的卡通小公主。女生们都很喜欢这个笔盒的花案和颜色,她的小姐妹良井希也夸它比上一个更漂亮、更可爱。

  但她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抚摸过笔盒,或者对笔盒说话。

  现在这个印着公主的笔盒对她来说,仅仅只是装笔的盒子,一个无足轻重的工具而已,上面印着的公主也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图画罢了。

  第二个学期平淡无奇的某个午后,白鸟把立着一只小白鹿塑像的工艺笔送到她手上,认真、絮叨地说着自己怎样在百货公司的环球精品店里看到这支就只剩下一杆的笔,觉得上面的小鹿跟她的小可长得很像,所以……所以才把它买下来,想送给她。

  相叶专注的听着,然后想起了一年级的春假,羽生和她在房间里说的那些话。

  他正儿八经的编了个很长的故事,带着她一起编,讲得磕磕绊绊、慢慢吞吞。

  有一只勇敢的小鹿为了保护它的国家,同坏巫婆对抗,好不容易打败巫婆的一刻,不小心中了坏巫婆施下的魔咒,变成了一幅画,印在了一个笔盒上,只有找到同它有缘的女孩,才有可能解开魔咒。

  这个笔盒历经种种磨难颠簸,终于到了日本清水市某个名叫相叶森子的小姑娘手里,当然啦,她就是传说中同它有缘的女孩。

  她给它取了名字,照顾它,领着它晒太阳,跟它说话,它也总会在入夜后悄悄溜进女孩的梦里陪她一起在森林里散步,虽然女孩醒来后从来都不会记得梦里的内容。

  有一天晚上,它又潜入了女孩的梦里,陪她走了很远很长的路,忽然停下来,告诉她:“魔咒已经解除了,我要回家了。”

  在梦中高高挂起的,圆盘似的月亮下,它扬起脖子,轻轻吻在森子的脸上。

  故事说到这里的时候,羽生叫相叶闭上眼睛,然后屈起三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面颊。

  那感觉,真的很像小动物的吻,来自小白鹿的亲吻。

  相叶的鼻子,又一次不争气的酸了。

  羽生装着没看到她想哭的表情,继续用稚嫩、平稳的声线,接着往下讲故事。

  在梦里和女孩告别的小鹿,在第二天黎明到来之时,重新钻回了笔盒,借女孩小表妹的手从这个家里离开了,又找准时机从小表妹身边偷偷溜走,离开人类的世界,回到属于自己的国度。

  现在的它,每天都在真正的大森林里散步,过得很幸福,很快乐。

  但是每到月圆之夜的时候,它就会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抬头仰望天空。

  朋友们问它你在看什么呢,它总是默默的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它在思念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名叫相叶森子的女孩。

  自己曾从她那获得足以解开魔咒的爱,和一个非常重要的名字:小可。

  故事的最后,相叶拼命揉着眼睛,听到羽生用很认真的口吻,非常幼稚琐碎的语言冲她交代道:“别再难过了。小可会回来看你的,总有一天它会再回来看看你,变成别的什么东西,当然,它还是会走,但它还会再回来,然后再走,再回来……两边都是它的家,鹿的国度和有你的地方都是。”

  就算是还在念幼稚园的相叶也不会把这样离奇的童话故事当真,但她确实从中获得了莫大的安慰。

  她也真的,有一点点相信,小可会回来看她。

  变成别的什么东西,回来看她。

  比如:一支笔。

  她最终从白鸟那收下了这份特殊的礼物,史无前例。

  接过那支笔的一刻,白鸟对她笑了。那是她所看到过的,在所有女生中最美丽闪耀、最温暖动人的笑容

  她记得,那也是她第一次对白鸟露出发自真心的微笑,后无来者。

  在很短暂的一刻里,她们的心因为一只雪白的小鹿靠得很近。

  如同,真正的朋友。

  就像当初从白鸟手中接下这支笔一样,她从大熊掌中拿过它,看了又看。 

  然后,笑着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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