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樱桃小丸子同人文之羁忆 > 126.小鹿·自白碎片

126.小鹿·自白碎片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真的尽力了。

  比如抄作业这件事,一开始她真的很不乐意阿良这么做。他学习不好,尽爱找些歪路逃避,不肯好好用功。才小学就这样,国中怎么办?还有国高,难道都一路抄上去吗?阿良这个人虽然懒散,聪明劲还是有的,只要肯努力没什么难得倒他——她一直这么相信着。

  所以最初,阿良问她借作业抄,她不光拒绝了,还义正言辞的劝勉他多花点时间看书复习,小学一二年纪的题明明都很简单,只要好好听讲怎么可能不会做呢?

  但阿良没有听她的,从她这拿不到作业,他就问其他人要,还找到了能固定给他提供答案的人选:对所有同学各种类型的求助一视同仁积极包揽在身的白鸟空。

  后来发展到,连考试的时候都要白鸟给他传答案。

  白鸟每一次都帮他……根本就是在害他。

  相叶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小姑娘时,就有了一套根深蒂固的是非观念,可能源自良好的家教,也可能天性如此。她总是怀着很重的心思,暗暗评判着身边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坚持向好靠齐,与坏划清界限。

  但对这样的她来说,也有一处小小的例外。那个例外就是住在自己家隔壁,早在上幼稚园之前就与她相识的羽生良太。

  以相叶严于律己的标准来说,羽生绝对不是个好孩子,但是……她没办法公正客观的评价这个男生。

  在她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小姑娘时,就没办法。

  看到他露出笑容时,一切对与错好像都变得没有意义。

  她从书本里了解到世界上有许多不同的工作,比如医生、律师还有老师和科学家,都是受人尊敬的职业,她长大了也想成为那样优秀的人。

  但想到羽生,她脑海中对应出的画面,却是他成为了搬家公司的运货工人,穿着深色耐脏的制服,带着有点慵懒的笑容,露出酒窝,在晴朗的天空下穿梭在不同的住宅楼宇之间,从事以挥洒汗水为代价换取报酬的平凡工作。

  可能,搬东西的时候会尽量挑轻的拿,还总是翘班躲到卡车里窝坐着偷懒……

  就算如此,她仍然觉得,这样的阿良散发着光芒。明明违背了她的价值观,却如故耀眼。

  看到他和白鸟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她真的很失落,失落到忍不住质疑自己,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肯借给羽生作业,像个小妈子一样管东管西,自说自话的为他好,反而成为了他眼中最无趣的人。

  连村松都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曾不咸不淡的宽慰过她一句:“安啦,阿良和我们认识的时间最久,跑不远的。”

  确实跑不远,可如果,他牵着另一个人跑回来呢?相叶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留在原地面对这种可能的勇气。

  白鸟空,是个坏孩子,这既是充满私心的评价,也是公正客观的判断。

  她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腐蚀人心。只会用最低的姿态,无穷无尽的讨好身边这些和她同龄的孩子,乖乖承担一切来自他人的请求,不管这个请求有多不合理。

  大家习惯性的把重物丢给她拿,指望她出钱请客,甚至是价值已经远远高出普通孩子零花钱承担范围内的东西,无缘无故从白鸟空那里收到时,所有人都不会觉得亏心。

  表面上和她关系要好的人,背地里都把她当傻瓜、冤大头,她还觉得很开心、很满足,看着真让人生气。

  因为有白鸟空这样的人存在,大家才会变得越来越贪婪、恶劣,不识对错,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差劲的反面角色。

  偶然间看到羽生从白鸟那接钱时,她的心都凉了,放学后不管不顾跑去他家质问他,却得到一场劈头盖脸,令人安心的训斥——羽生用非常严肃认真,充满愤意的表情瞪着她,“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要白鸟给我钱!这是找她借的,我一定会还,以前也找她借过,从来没有忘记还她!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挨了骂的相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嘴角却提了起来:还好,还好她的阿良没有变成最差劲的人……

  可是,继续让他同白鸟相处下去,一定有害无益。

  但她根本没有立场干涉阿良的选择,看到他对白鸟露出温柔的笑脸,心疼的好像被针尖穿刺一样。

  更重要的是——

  无法说出确切的日子,她一点点察觉到,最不想面对的某种可能:羽生喜欢白鸟,至少是有好感,超出他对这个班上任何一个女生的好感,这些女生里也包括她……

  但这个人,和小时候一样,既懒散又聪明,没有放下面子对被全班人剥削使唤的白鸟示好,如果那样做了,毫无疑问会使他沦为笑柄,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留有余地的关照着白鸟,明哲保身,不至于叫好事者发现点破。

  ……

  一定连白鸟也没有发现他的心意吧。

  只有从小就伴在他身边长大,比任何人都关注他、了解他的我能识破这点。

  可惜,这对我来说,也不是好事。

  没有发现才比较好。

  白鸟生病请假那天,阿良看着身旁空掉的座位,越来越心不在焉,我多希望他只是因为没有作业可以抄而感到烦恼,可当我向他递去作业,却被他回以微笑拒绝了,“算了,一两次没交也无所谓。”

  从喜欢抄作业,变成喜欢抄她的作业?阿良你,真的很可笑啊……可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等学校得到联系,大家知道白鸟的病严重到要去住院,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

  许多人一起去医院看望她,从医生那里得知,她的耳神经严重受损,以后很可能终生都没办法恢复听力。

  这真是非常糟糕的事,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仅仅几天没有见面的同学,忽然成为了残疾人。

  女生们几乎都哭了出来,我也是。发自真心的,因为她的不幸感到难过。

  坐在病床上冲我们露出虚弱微笑的白鸟,看上去真的很可怜。

  阿良一个人跑到走廊上背墙站着,偷偷抹眼泪的样子,也很可怜。

  悄悄跟在他身后离开病房,看到这一幕的我,同样很可怜。

  所以,书上说的果真没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们三个都是如此。

  那年暑假,阿良还是像往常一样,比起户外运动更喜欢窝在家里吹空调。

  我和村松去他家找他,也像往常一样,打打牌看会电视,聊些乱七八糟很没营养的话题,笑得东倒西歪。我们谁都没有提到白鸟,她并不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也沉重到不适合作为闲聊时的谈资。

  去羽生房里找备用的纸牌,无意间拉开橱柜,看到里面白花花的一片,短暂的惊讶过后,我飞快关上柜门,逃也似的离开房间,拼命逼自己忘掉刚才看到的东西……

  雪白的千纸鹤,至少已经叠了几百只……是阿良叠的吧,在他的房间,他的柜子里,只有这一种可能。无论做什么事总想偷懒省力气,对做手工从来没有半点兴趣,连颗纸星星也叠不好的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只有一种可能。

  他从来没有送过我任何,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做一件同玩乐无关的事。

  无根的猜想,隐约的不安,彻底得到证实——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说有事要提前回家的我,在踏入家门的一刻,跌坐在走廊地板上,全身发凉。只有眼睛热到好像要融化,泪水从眼眶中源源不断的滴落。

  当晚,我发烧了。额头上粘着退热贴,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脑中不断盘旋着以前在书上看到的故事:据说人可以被气死,也可以力竭而亡。

  那么,极度的伤心和失望一定也能夺掉一个人的性命吧。

  待在四下无人,黑黢黢的房间里,我真的相信自己会这样孤零零的死去,无缘明天的太阳。

  一边无声地落泪,一边扭头看向书桌所在的方向,抽屉深处还有柜子里,装着我和羽生的回忆。

  我是那样喜欢他,真的,我想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喜欢了,尽管大人们觉得这只是孩子的天真幼稚。

  大人们比我们成熟懂事,所以,一定比我们爱得更多更深吗?

  我想,他们错了,我倒希望他们是对的。

  好想见阿良。认定自己会死的这一刻,我想牵起他的手,让他对我笑一下,一下就够了。

  多希望这只是小孩子的愚蠢,一时脑热的无聊念头,看一集动画就能把一切烦恼抛之脑后……

  可是不行啊。

  无法忘掉,无法介怀,除了痛苦的渴求,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大概从那一刻起,我成了——可恨的坏孩子。

  不断作出试探,逼近羽生,又害怕从他那得到答案。

  所有面对他的矛盾纠结,化作无止尽的怨忿,指向那个女生。

  我要懂礼貌,我要表现得淑女,我要取得优良的成绩,上好的学校,找到令人羡慕的体面工作,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

  所有的愿望希冀都是令我为之不断付出努力的目标:正面、积极、愉快。

  羽生是个例外,像雪白的奶油蛋糕上立着的唯一一颗鲜草莓,打乱了我的节奏顺序,甘愿为了眼前一点酸涩的甜蜜放弃奠定原本世界的基础——罔顾底线、是非,仅仅为了得到,贪婪的伸出手……

  白鸟也是个例外,我仿佛看到她手里拿着盘子和刀叉,微笑着向我,和我的蛋糕走来。

  仿佛听到她说:分我一点就好,只要那颗草莓。

  绝对不会让给她。

  绝对不允许。

  就算她的耳朵听不到,就算她的眼睛也瞎了,就算她失去双腿双手,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她靠近。

  满腔怒火在心中灼烧,我已经变成了,曾经的自己,最瞧不上的……恶毒女孩。

  新学期开始了。

  真正的她,出现在我眼前,出现在我的阿良眼前。

  每天,每天,每天。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待在这个班上呢?她的耳朵不是听不到吗,有专门收容这样的孩子的学校啊,去那样的地方不是能更轻松,更愉快的生活吗?她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离开?

  为什么阿良要用那样温柔的神情注视着她?

  如果我的耳朵坏掉了,你也能用这样的神情看我吗?

  阿良,我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逼你好好学习,再也不劝你自己做功课了,我的作业借你抄,考试的时候给你递纸条。

  我把午餐的甜点让给你,就算会得蛀牙也不拦着你吃糖,我把零花钱全都借给你花,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不还也没关系……我变得像她一样对你好,而且只对你一个人好,你回头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大家,讨厌白鸟。

  真是太好了。

  这是正确的事。

  请欺负她,请伤害她,请将她从这个班上赶走吧。

  失去听力的白鸟,从多金、好脾气的怪孩子变成了命运悲惨不幸的可怜人。

  所有人都无法像曾经那样,坦然承接她给予的任何好处了。

  原本所谓的‘友谊’建立在这样的索取、获得中,直到平衡被打破,什么也没剩下,就像沙子一样溜走了。

  只剩下一点可怜的同情。

  对他者的同情、可怜都是有时效性的消耗品。

  每个人都有太多心需要操在自己身上,耐心有限,发自真心的同情,替她感到难过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得非常微弱。

  什么都听不清楚还努力想和大家交谈的白鸟,就算身边的人失去耐心说了不客气的话,还因为听不到而一脸蠢相的笑着,比以前更不知趣,像黏腻的鼻涕虫,没壳的蜗牛——光是看到就让人觉得讨厌,根本不需要理由吧?

  因为她特殊的身份,大家也不能做出太过分的事,只能压抑着因她而生的负面情绪,尽量避免与她产生直接接触。

  这就是校园中时有发生的,那种连老师都束手无策的,仅仅停留在心理层面上的欺凌。

  冷暴力的无视,达成默契的排挤,编造一些嘲讽当事人的暗语,只要在特定的场合说出来就能博得全班同学会心一笑。

  不会有人流血受伤,不会扰乱班级秩序,不会上报到高层那里去。

  表面风平浪静就好。

  濑户老师才懒得管那么多。

  阿良,你也不想惹上麻烦对不对,不想被大家视为异类,遭到排挤吧。

  如果站到白鸟身边,会发生什么事,你很清楚。

  甚至没有‘残疾’当做挡箭牌,大家可以对你作出更加,更加过分的事。

  还好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懒,还好你还是同以前一样聪明。

  还好你仍旧最擅长逃避。

  这次,我跟着你一起逃哦,去哪里都好。

  落入地狱也没关系。

  眼看着装满‘恶意’的气球越撑越大,我由衷期待着‘针尖’出现的一刻。

  原来做个坏孩子竟是这样的快乐。

  原来看到讨厌的人受到伤害,内心会得到这样大的满足,比考了很好的分数,比吃到很好吃的东西,感觉还要美好。

  热血沸腾,心跳加快,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更残酷更丑陋的事。

  人就应该这样,肆意的活着吧。

  可能,在我心底深处,也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持着相反的意见。

  绝对不要听它的。

  以前的我,才是错的,不然阿良怎么会喜欢上别的女生?

  学艺大会的表演,让我恨透了兔子。

  排练时,虽然只有很短暂的瞬间,我看到了阿良拥抱她时露出的微笑。

  曾经何时,我最喜欢看到他的笑容,如今却变得这样刺眼。

  我想开一个玩笑,一个坏透了的玩笑。

  逼着不会说话却交到许多朋友,顺利迎来幸福结局的兔子,发出滑稽可笑,会把一切美好吓退的声音。

  表演前一天离校时,借故说有事提前出了教室,却没有踏上回家的路。我安静地待在顶楼,沿着栏杆眺望风景,一边把手伸进书包偷偷抚摸从家中厨房里带出的,小小调料瓶。

  里面装着黑灰色的粉末,炖蘑菇汤的时候撒上一点,会让料理变得更加美味。

  气球爆裂的声音,也一定非常美味吧。

  估摸着时间回到班上,果然只剩下班长一人,她还在尽职尽责的清点第二天表演要用的道具,我笑着走过去,说自己发现有东西忘拿了,去课桌前一阵摸索,把调料瓶偷偷放进屉子,然后陪着她一起整理卡纸做成的草丛灌木,把动物头套、手套平整的叠放在一起收进纸箱。

  一直,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着动手的时机。

  我知道班长有个很小的习惯,也是很多人都有的小习惯,在正式离开学校前去一趟厕所。

  仅仅五分钟时间的独处,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宽裕。

  往撑开的头套里均匀倾洒上分量足够的胡椒粉,伸手将那些轻扬的微末抹遍,施下让料理变得美味的魔法。

  我只是开了个很小的玩笑而已。

  只是在向充满幽默感,总在私下偷偷拿其他人说笑取乐的阿良看齐。

  我以为她迟早会因为忍受不了刺激的气味把头套摘下,但她没有,一直坚持到表演彻底结束,连同那串颇具毅力的喷嚏一起,在舞台上留到了最后一刻,仅剩她一人。

  在她听不到也看不到的地方,大家语气恶劣的抱怨、责难着白鸟,是她摧毁了整场演出让二班人马的全部努力付诸东流,沦为大会的笑柄。

  我并没有主动说有关白鸟的任何坏话,只是不咸不淡的附和着那些充满恶意,宣泄怒火的发言,毕竟什么都不说太奇怪了,当大家一起生气,一起讨厌某人时,沉默会显得很惹眼,哪怕只是违心的敷衍,也该努力表现出一点同仇敌忾的义愤填膺。

  在学校的阿良什么也没说,在家的阿良仍然保持着沉默。

  那么,我需要代替他说出来,教会他怎样才是同集体站在一边,面对白鸟应有的态度。

  坐在他家的茶座前,一句句说着指责、挖苦白鸟的话,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像阿良一样毒舌,只是毒舌的没他有趣。

  阿良还是一声不吭,连一个最最简短的认可,或者仅仅一个眼神的示意,都没有给我。

  他不肯说白鸟的坏话,也不愿意作出附和,同样也不会明白讲出原因,或者为她出言辩解。

  就像一个巨大的问号,挡在我面前,明明遮不住全部的真相,却不肯爽快地下达处决。

  永无止境的缓刑,何尝不是一种千刀万剐的折磨?

  直到后来,一切变得更加、更加无可挽回。

  连和他一起逃开的资格都丧失了。

  自心底响起一个声音,冷冷地说着:

  ——活该。

  没错,我已经变成怪物了。


  (https://www.tyvxw.cc/ty48530/2053895.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