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一百一十二 【外明里暗】

　　台上的气氛肃静到可怕，深红的绒布帘子放下的一刻，像巨兽合拢一张大嘴，把所有同学吞进肚子里，就连班长也没有多说一个字，默默带着守在后台的几个男生开始清运留在台上的道具，给下一个即将上台表演的班级腾出场地。

　　其他人把罩在脸上的动物头套扒了下来，三两搭伴着往台下走，大家全都很有默契似的，完全没有看一眼留在舞台中央静立着发呆的小丸子。她把头套摘了下来，搭在胳膊上，喷嚏声也已经完全停息下来。

　　大野被村松等人带头的小团体拽着走下台，没几步路，借故上厕所得以脱身，溜回台边守着。

　　小丸子也知道再在台上滞留耽搁会误了其他班的事，看人家同学带着道具上台布置场景了，便慢慢蹭着幕布走下台阶，一抬头就看到站在暗处等她的大野。

　　大野见着她的面，瞧见那只一点生气也没有的眼睛，木讷的像块沙土堆里埋了百年的石头，暗哑浑噩。他的心也跟着抽疼了一下，面上却轻巧地挑眉一笑，过去拉住她的手，牵进无人的角落，“哟，又走心了？就当演了场电影，别在意。”

　　小丸子缓缓眨眼，乖巧的点头，却悄悄把手从他那里抽了回来。

　　他便转而去接拿她搭在胳膊上的头套，没想到又被她躲开了，本来只是顺手想帮她拿下东西，见她反应激烈过头，他倒觉出不对了，也犟着劲用力拽住头套。

　　也是在这时，他才领会出疑点所在：为什么白鸟空的喷嚏，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台上打，还一打就停不下来。

　　台上台下什么区别？就在这头套上，直到上台站定，白鸟才戴上头套。对于现实世界的白鸟来说，戴上无开眼头套就会看不见路，自然要等站定以后才会让套子上头。

　　第一幕就她一人在台上演，准备好了，幕布拉开，喷嚏跟着响起……

　　头套，一定是头套有问题。

　　想到这，他也顾不上客气，立眉轻瞪她一眼，低声道：“松手。”

　　折腾了半天，再挨他这一说，小丸子也意识到这么弄挺没劲的，恹恹收手。本是在梦里，发生的也都是发生过的事，何须瞒他什么。

　　总算把头套拿到手，有了前面一番思虑作铺垫，他毫不迟疑的打开兔子头套，伸手进去揪住内衬，把里面那面翻到外面。

　　就见一层黑灰色的小点细密沾覆在头套内侧的里料上，单单看上这一眼，他心里就明白过来，再皱眉凑近一闻，结果不出所料——黑灰色的小点，是胡椒粉。

　　了解了所谓的真相，他心里倒很平静，像高台上阅案无数的判官，仅用理智，公事公办的思考着：谁干了这么下作的事？

　　可很快他就会过来，这不是他能想清楚的事。

　　凡事都有前因后果，就算真警察办案也得先掌握清楚线索，才下得去手分析查证，可他知道那班同学什么底细？总共才打了多长时间交道，个个看着都有嫌疑，也都没有非做这挫事不可的必要。

　　也不一定是有仇，没准是个缺心少肺的混球开了个不小心闹大的玩笑。

　　再者说，就算揪出凶手了，又能怎么办？

　　想到这，他也有点犯糊涂，说眼下的世界纯粹复刻自白鸟的回忆吧，也不对，如果真的完全同她的回忆一模一样，同学们的表现不可能那么鲜活自如。白鸟只是一个人，视域眼界有限，不可能无时无刻面面俱到纵览全班，再加上耳疾作难，听不清人声，如果什么都按她的回忆来，那他和小丸子也不可能听得见班上人的种种谈话。

　　要说都是杜撰出来的……那什么也不用信了，万事皆不可知，回家歇菜吧。

　　想这些复杂的事想得脑仁疼，正打算缓口气，一抬眼就对上小丸子没眼皮小鱼儿似的瞩目，也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了。

　　眼神柔软，满载着悄没声息地关切，还有一点小模小样的讨好。

　　对了，他方才瞪了她一眼，凶了她一句……没理的时候一挨骂就会变乖认怂这点，还真是失不失忆，梦里梦外都了无差别啊。

　　被小丸子式原汁原味的“狗腿”所打动，大野绷了半天的脸，总算和缓下来，生出一丝笑意。

　　看她手上还盛着两只白手套，他落下目光，勾勾手指，她便摇着尾巴凑上来，献宝一样把那两只手套攒在一块交进他手里。

　　俩人去了观众席落座，大野特意绕开了坐在前排的村松、相叶，领小丸子去靠后的位置，邻着别班同学混坐。

　　本以为要耗到整个学艺大会结束才能步入梦的转场，谁知才在座位上坐了不大一会，体育馆里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少。也没什么透明化的过程，直接眨一次眼少一撮人，最后整个体育馆变成空荡荡一片。

　　再一低头，发现原本拿着的两只头套、两副手套也没影了。

　　这就有点要紧了，他本来还想等回了班，试试看拿着罪证在班上兴师问罪一番，看看动物同学们会不会给些反应呢。

　　也可能他做的事一但完全超出白鸟原本的记忆轨迹，就会被梦里的角色自动忽略掉？就像他们一点都不觉得‘羽生良太’的长相完全不对，小丸子戴着面具又不会开口说话也没什么奇怪。

　　最后一次眨眼，体育馆的灯都灭了，周围变成黢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大野也不干坐着东想西想了，牵着小丸子往馆外摸去，无奈真的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怕绊到东西只能走走停停。拖沓摸索着走了一阵，小丸子反倒踱到他前面去了，拉着他的手直线挺进，轻松避开所有障碍，顺利出了正门。

　　室外还是一片阳光灿烂，天空仍旧是镀着浅绯的蔚蓝。

　　离了屋子，打头的小丸子顿住身，慢慢溜回他身侧偏后方的位置，试着想把手跟他松开，用了点力发现不大好抽出来，就认了，继续默默开启乖巧跟随模式。

　　大野还在回顾刚才在黑暗中被小丸子反客为主，拉着手快步向前的感觉。说起来，在这梦里不用血的话，他真的是没半点特殊能耐呢……连在黑暗中看清路这种小事都办不到。

　　估计如果小丸子有心，连他整个人都能给扛起来吧？他之所以能这么牵着她的手，也是在得到默许的前提下。

　　想着想着，总觉得脚下莫名矮了一截，不由转念想给自己找点平衡，暗暗道了句：小事就靠她好了。

　　至于他嘛——是专办大事的人，反正用的也是自个的血，居起功来名正言顺，不虚。

　　回了教学楼，他直奔着三楼去了，到走廊上一看，又是哪哪儿都静悄悄的，原地上该安着三年级二班的那间教室里只剩下空桌空椅，彻底失了人气。

　　他也不纳闷，继续顺着走廊往前走，这所学校校舍构造有点稀奇，反正和入江不一样，一至三楼，每层楼都混着普通教室和功能教室，一年级在第一层，二年级在第二层，三年级第三层，不像入江小学，两个年级的教室合占一层楼。

　　不过这栋校舍总共也就四楼高，只比入江多盖一层，四、五、六，三个年级的日常上课用教室估计都扎堆排在第四层了。

　　上到四楼一转，情况的确如此，没有设一间功能教室，全都是普通教室。

　　前后打过一圈转，大野和小丸子进了标注着四二班铭牌的教室，这也是目前整层楼里唯一一间看得出使用痕迹，充斥着杂物的教室。

　　其他同学都还没来，但门是开的。这样才好，比坐满了人再中途唐突闯进去舒心多了。

　　小丸子前脚刚进，很快就寻到自己的座位，在靠近走廊那一条的第二排。她安生地往椅子上一坐，大野自然地坐在她旁边，见她瞪大眼睛瞄着自己还不带眨的，便扬眉偏头，问了句：“怎么了？”

　　小丸子伸手指指他桌下的屉子，他往里面看了看，就瞧见桌肚底上垫了层印花纸，深处堆着一杆织了半截的粉色围巾，他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从座位上站起身，“这不是羽生的位置？”

　　丸子重重点头，他挠着脑袋暗暗啧了自己一句，也是想当然了，都长了一个年级换了一间教室，谁说同桌就一定不会变了。

　　羽生跟白鸟的座位不在一块，他和她也只能分开坐，羽生现在的座位和白鸟隔了两条走道，差了两排，他坐在后头斜着瞅还能看见她的背影，要讲上话就难了。

　　也只能先顾好自己的戏份，专心看看接下来这茬梦什么重点。

　　大野支颐歪坐在桌前，眯眼看一会小丸子再盯一会门口，无聊的猜起了待会进教室的第一个‘动物’是什么。他赌是羊，还真不在瞎猜，这个班总共有六个羊脑袋，赌羊猜中的几率最大。

　　没想到梦的现实又给了他一记意外，第一个进教室的，是人。


　　(https://www.tyvxw.cc/ty48530/2053881.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