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一百一十 【中场小憩】

　　人都走空后，大野先以为他们也要回家，后来一想不对，这里是小丸子、白鸟空梦中的清水，他回得了家吗？这梦的范围再大，能大到扩下全市所有街头巷尾外加住宅区内每户居民住宅不成。

　　看小丸子赖在座位上不动如山的样子，也不像打算离校，他干脆问她下一步有什么计划，丸子愣看他两眼，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等着。

　　他“哦”了一声，拽过她手里的圆珠笔，在草纸上横横竖竖画满一面格子，接着便从羽生桌肚里抽了根铅笔出来，在其中一个格子里画上实心圆一枚，把纸、笔就着往小丸子那一推。

　　这次她反应倒快，接过铅笔抬手便在邻近格子里添上枚空心小圈——两人就这么暂时抛开了一切烦恼浮云，挨在一块玩起了连珠五子棋。

　　平常上副课上的无聊了，他和杉山会在笔记本上偷偷战上几局，时间久了也算半个行家，因为只是孩子间的游戏，没谁认真研究必胜打法，都是随便玩玩，不需要按照联赛上的规则来。大野先画了棋，丸子便做了后手，你一笔我一笔玩了三十多个来回，最后叫大野连上线赢了第一局。

　　小丸子也不气馁，草纸左边写个0，右边写个1，给俩人记上分，跟着拿出橡皮把上盘落的棋擦干净，主动开启了第二局，做了先手。没想到这次眼睛瞎得厉害，输得更快，不到二十回合就被大野取了阴线长连，光荣二度败北。

　　这次她就略略有点不乐意了，大野则转脸偷笑两声，重新做回先手，结果照赢不误。

　　连着玩三盘都赢了，大野心情大好，跟着回想起原来和小丸子玩五子棋的经历。

　　那次午休天气不好，不能外出踢球，他在座位上待着无聊，就起身在教室里晃了一圈，晃到小丸子小玉那发现她们在玩五子棋，便旁观了一阵。

　　先是小玉赢，再是小丸子赢，小玉赢的时候没说什么，小丸子赢了就表现得很得意，称自己这盘找回了感觉，水平嗖嗖提起来了。大野听着好笑，就问她要不要和他比划两局，小丸子脸上当即就冒了黑线，一副自觉吹牛被高人识破的缩脖子相。

　　看她这样他反而玩性更高，随手拉了把空椅子在她桌边坐定，架着她开了一局。果不其然，才几分钟功夫就分出胜负，小丸子立刻识务的告饶，他就哄她再来一盘，也许跟刚才一样，她的运势就是每逢第二轮才能冒头启胜呢。

　　丸子咽咽口水真信了他诌的话，提起精神又和他来了一盘，时长是比刚才那局持久些，可惜结果如出一辙。这下她算会过味来了：自己跟大野玩，只有被虐菜的份啊。

　　见她死活不肯再来一局，他就拿隔日的点心逗她，说如果能赢他一盘，第二天他的点心就归她了。

　　有了奖品作为诱饵，丸子也会算计：输了不赔东西，赢了有的拿，挑战一下又不吃亏，就高高兴兴地答应再来一盘。

　　没想到这一盘倒真让小丸子赢了。但其实也不能完全算她实力取胜。可能因为有奖品在头上吊着，求胜心太重，她的开局布阵激进的有些过头，光顾着算计自己能不能全连，一个劲想套路大野，反而漏看了大野耍的一记最简单的声东击西，没去堵他。

　　那一步大野只要顺着下，她就输定了，但他看她下得一脸投入认真，局又才刚开没多久，就暗暗饶了她一回，调头去堵她一步，引着她毁了自己方才置下的取胜连线，后面倒没再让她什么，最终丸子凭着高昂的斗志和一点好运气超水平发挥了一把，取得险胜。

　　至于第二天的点心，他确实说到做到送去给她，小丸子捧着来之不易的豆沙小馒头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末了又蹙起眉头遗憾的撇嘴，喃喃念道：“今天的点心怎么不是布丁呢？”

　　真贪呐。他憋着笑走回座位，心里暗想着什么时候再找机会虐虐她。

　　没想到足足拖了一年，在梦里才逮着再战的机会。

　　这样想着，他笑得愈发肆意明显了，与胜者成王的快意粲然无关，倒笑出了几分温存甜意，绽出几朵打转的小花花，激起小丸子半身鸡皮……

　　其实她也想起来一件和五子棋有关的往事，不过下棋的对象当然并非小丸子跟大野，是白鸟空同羽生良太。

　　那时她还没生病。

　　羽生良太成绩不好，上课的时候也不乐意好好听讲，偶尔会找她下五子棋取乐。

　　白鸟书读得好，棋技也不差，课上陪他玩得时候，三局里总能赢一两盘，奇怪的是课间再同他下，就变成回回必输，还输的很惨，完全摸不着北没死明白。

　　但她也没好意思问个为什么，觉得可能就是巧合吧。

　　刚才小丸子和大野连下了三盘，便顺势寻思起白鸟的这段回忆，按理说只是小事，也没什么要紧，可她偏偏想弄清楚为什么。

　　为什么上课的时候玩就能赢羽生，下课玩就再也赢不了呢？两者区别在哪？

　　她想这个想的出了神，叫大野看出来，也不说再开局新棋的事了，转而追问她在想什么。

　　小丸子犹豫一会，还是把情况简单写在纸上同大野交代了一番，问他有什么高见。

　　大野“嗯”了两声，先没说上课下课区别在哪，只道了句：“如果百分百能赢，还赢的人云里雾里，肯定是用了必胜开局。”

　　小丸子就在纸上问他，什么是必胜开局。大野就解释给她听，五子棋如果只讲究五连取胜，不设禁手，什么制约规则都不带，便是个有漏洞可钻的游戏，可以通过几种非常套路的布局每盘稳胜，比如名为花月、浦月的布阵就是黑棋的必胜开局。

　　听到这里，小丸子那只外露的左眼顿时眯成一道细缝，斜睨向大野。大野被她看唬了，韵一会才会过来，连忙解释道：“喂喂，我刚才可没用什么必胜开局啊，我根本不知道怎么下它们，只是听说过有这种打法存在罢了，再说，投机取巧玩赢了也没意思啊。”

　　小丸子狐疑的翻翻眼皮，到底信了他着急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点点头继续在纸上往下问：如果羽生真的会必胜打法，上课的时候又为什么会输给我？

　　大野皱皱眉，先接过笔把她问话里的“我”字称谓框出来打了个大叉，再在下头端正改写上“白鸟空”三字，才接着用言语回她的话，“那还用说吗，肯定是让了她，没用必胜开局呗。”

　　小丸子跟着问：为什么下课的时候不让，只在上课的时候让？

　　这次大野也停顿了片刻，才用不怎么确定的口吻，试探着答道：“可能……上课的时候没人看，就他俩，下课的时候有旁人在，所以不能让吧。”

　　她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仔细想想又有点搞不清楚，心安理得继续往下十万个为什么：为啥有旁人在就不能让？

　　大野终于略带嫌怪的看她一眼，“只有两个人玩，放水没人发现，有旁人看，放水不就露馅了吗？”说完担心惑解得不够到位，又主动补充叨叨了一段，“羽生既然喜欢玩五子棋，肯定也爱跟其他人玩。他会必胜开局，在不知情者眼中是高手，在跟他一路的人那里则是根本不可能输给不会必胜局的人，当着前者的面输白鸟还好，当着后者的面输了，就真的太明显了。”

　　听完这段话，丸子了然地重重点头，好像很赞赏他作出的这一长串解释，他正为此颇感欣慰呢，纸上又冒了句：什么太明显了？

　　……大野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要不是小丸子额角上的面具还没破开，他肯定抻手过去赐她个大甜栗，“还能有什么，你觉得男生玩游戏为什么会让女生？”

　　小丸子真诚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满都是“我不知道欸”的天真无邪。

　　大野突然就觉得有点心虚，虽说白已经告过了，场合那么特殊她又没给点正面答复，谁知道能不能算数。其实，不管在喜欢的人面前说几次喜欢……讲一遍羞一遍也很正常吧？他又不是那种油滑的公子哥，没事把baby挂在嘴边。

　　在心里很不够意思的默默黑了无故躺枪的花轮同学一把，他才捺着小心跳，云淡风轻状慢悠悠回她道：“男生玩游戏会让女生，当然是因为喜欢那个女生。”

　　说完他就板起脸，一副就事论事的正经相，小丸子连瞅了他好几眼，才在纸上写下一句回话：不对，羽生不可能喜欢白鸟。

　　他愣了两秒，忽然生出种自己的心意被她否决的错觉，猝然间语意不平的反问她：“你怎么知道？”

　　纸上便冒出寥寥三字：说不通。

　　再看她的眼神，莫名多了几分哀切，看来是又把自己代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受其影响，他心里也有点泛苦，跟着便摇摇头逼自己打起精神。

　　小丸子不通事，他不能陪着跌进坑里，她替白鸟的事感到难过，应该由他拦着拉着，哪里有让他迷惘的功夫。

　　在这虚虚实实的幻梦中，他是真正的她，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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