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六十七 【梦里梦外】
听完她对梦全部的叙述,野口的表情好像变得更加令人琢磨不透了。
“你从什么时候起,知道自己在做梦。”
面对这个问题,小丸子闭上眼思索,顺着梦境的时间发展正序推进,一开始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让她发现这点的契机是什么呢。
好像是从黑狼开口说话的一刻起。
听到黑狼开口说话的一瞬,大概就是区分梦境与现实的契机,明确念出他的名字后,狼身化作人形。
她还没来得及把考虑的内容告诉野口,对方再度发话了。
“既然你选择了他……”野口望向她的眼睛,“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她把手放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两下,意味不明。
丸子歪着脑袋,也伸出一只手扶上野口的肩膀,有样学样来了两下,“什么怎么做?”
野口转过方向,看着教学楼轻吁一口气,“到时,我会拉他一把。”
“啊?”虽然野口给出古怪作答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过来,每次听到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还是会引得小丸子多少纠结一下。
她努力回忆了一番迄今为止和野口的对谈,想把全部的有效信息整合在一起,看看能不能拼凑出些许眉目。
有关梦境,有关失忆,有关自我,所有的线索云集而成的大杂烩,口味复杂到难以下咽。
至少有一点,她模糊的感觉到了。野口知道的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多,面对她时却选择加以隐瞒。
如果不能在完全信任的基础上思考野口这么做的用意,就真的有点可怕了。
可她偏就决定不顾逻辑,倒着推论一把,用无形的感官验证有形的事实:既然自己并不觉得野口可怕,那她一定可以相信她。
对吧。
回到教室上完下午剩余的课,一天最正经的学生己任大功告成,作业分量不多,她预想着要去阿宏家画画,又担心普笛造访樱家的时间与他所言的“晚上”有所偏差,她不能想象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家人该如何接待这个古怪的异国青年。他也许会跟他们说很多耸人听闻的话,如果她在,能看着点,至少会好一些。
此时,她脑内占据上风的想法是放学直接回家,但就在背好书包戴上安全帽踏出教室的一刻,却突然反水,转念想道:放学后背着书包直接去阿宏那就能省不少时间,画一个多小时收工,最多耽搁到五点,普笛就算无耻的跑来樱家蹭饭,她也来得及赶回去招架啊。
而这画要是继续这么拖曳着,三五天才能开工一次,恐怕真不能如愿在生日前完成了……
想清楚这点,她立即跟身旁同行的小玉打了个招呼,直说要先行一步,在回家前去个地方办点事。
小玉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意识刚一应声,就眼睁睁看着丸子从她身侧跑开,那枚背影风风火火冲向楼梯间,连蹦带跳着下楼,激荡脚步声噼里啪啦、咚咚叮叮,很快便远去了。
大野杉山这时才刚从教室前门探出一脚,一同看见了室外走廊近后门处,突然孤身伶仃,倍感茫然的穗波玉。
“小丸子呢?”大野一边向她走来,一边问道。
小玉看他一眼,又把脸转向丸子刚才奔走的方向:“忽然说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这样啊。”大野简单应了一句,不再言语什么,按照寻常步速越过她继续向前。跟在他身后的杉山则在经过小玉时悄悄比个手势指向某人,吐舌笑了一下,还做出段简短的怪相表演——内容大约是在表现脖子折断一命呜呼之类的吧。
小玉眨眨眼给逗笑了,完全领会到他的意思:是在吐槽大野没能如愿和丸子碰头,变得心情不好,“要死、要死”。
杉山见她笑了,知道自己耍宝成功,唯一的观众知心懂梗,又肯捧场,不由令他跟着有些开怀得意,干脆正式向她搭话道:“一起走吧。”
落单的小玉本打算回教室重找其他女生结伴,听他这么说,倒也没再犹豫,跟在杉山身边与之并肩而行。一开始还有点放不开,毕竟小丸子不在身边,她很少会单独和男生待在一起,就算是自然而然的同路下学也难免有点紧张。
好在杉山属于神经比较大条的男生,根本不介意她一两句话说得偏岔,全然把她当成熟人对待,相继抛来的话题也很共通好接,大大缓解了她内心的生涩劲。
先问几句和小丸子相关的事项,又暗搓搓埋汰大野几句,再顺道似的问问她的感想,最后正儿八经谈会作业,俩人的天总算没有聊死,虽然谈不上火热,还挺投机的。
大野始终走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距离上,偶尔也回头接个话,抬起嘴角笑一下,但怎么看都有点心不在焉。
还有点闷闷不乐:难得杉山、小玉能聊得这么起劲,若小丸子也在这里,不正好全权配来伴他……偏偏,她又不在。
另一边,丸子浑然不知别路上的三人组新增了“杉玉同盟”的近况,光顾着赶路,交替着小跑、竞走,没过多久就临近了目的地。阿宏原来会选择在入江小学读书也是图个就近,从学校到他家的距离比从樱家起步前往那要近的多。
快到阿宏家门口,她才忽然意识到一个惊悚的可能:屋里根本没人。独挑大梁在外工作养家的伯母此时多半还没下班,哥哥在东京念书,阿宏放学后还有部活,这个点同样不会归家。
要死要死,她懊恼的直咂舌,不抱什么期望的走到院门前,试着推了铁门一把。
虚掩的铁门并未上锁,吱嘎一声,开了。
小丸子欢喜的不得了,一边大声说着“打扰了”,一边走进院中。四下张望一圈没看到半个人影,心下便认定仓库房间里肯定藏着个早归的阿宏,笑眯眯去推那扇门,使了几次劲都没能把它打开,这才意识到是上了锁的,刚放下的心登时又提了起来。
要知道,颜料、画架、画板、涮笔桶、笔刷——总之画画所需的全部工具可都收在仓库房里啊,要是打不开这扇拉门,进得了院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正心烦呢,凑巧低头看见了仓库门边一盏倒扣的空花盆,花盆底下伸了半截纸出来,总觉得有点半遮掩半勾引式的可疑。
犹豫一下,她蹲下身挪开花盆,露出一张完整的草稿纸,纸上字迹潦草的写了两排字:“小丸子,钥匙在仓库后方的大石头下压着。”
更夸张的是,这两排字下方还重笔写了几个大字:“闲杂人等,开门必死。”
丸子对着这张纸无语半晌,绕到仓库后,照着纸上的提点搬起那块一眼望去最大的石头,果然看见了一把小巧的钥匙。
她把钥匙捡起来,往仓库门锁孔上一插,轻松打开了推门。
这下可算彻底松了口气,把书包和帽子往那张老旧的绿皮沙发上一抛,麻利端出画架、画板,将作画的准备工作一口气办到位,争分夺秒的开始干正事。
这两天虽然没画成画,但有事没事的,她总在心里韵味,下笔时的手感、状态给足面子,形势还算喜人。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之前打的线稿上铺完一遍底色,大的明暗区分也没什么问题,某些她比较感兴趣的局部细节多画了几笔,整体瞅着还是那么回事。
小丸子放下调色盘和画笔,退后几步驻足审视着目前的画:还可以吧,至少海、天、船、岛的颜色变化、布局都挺漂亮,不奔着造出个大师之作,只求诚心意能显。
她继续再接再厉,时间过得更快了,她也画的越来越投入、忘我。
就在这时,院门外进来一人。
是背着书包挂着相机的阿宏归家了。
他看到丸子正忙得要紧,不知是哪块画错了还是打算造什么效果,把脸贴的离画板很近,在用手指抹弄画幅某处未干的颜料。显然这个动作不是她第一次做了,五指姑娘里有四个都穿上了花衣裳,剩下的一个虽然姑且不知羞的裸着上下身,至少头顶上也戴了朵宝蓝色的帽子。真不知她这是画画,还是在玩幼稚园的贴手印。
阿宏耸耸肩,从她身后蹭手蹭脚绕进仓库,在房里搁下相机,又探头出来,把她盯了两盯,发现这家伙真的是对画画入迷到了一定境界,自己这么大个活人进了院子开了仓库,愣是一点都没发现。好在不是拜托她看家,不然家非得叫贼搬空了不可。
又过了十分钟,小丸子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执着的钉在画板上,阿宏不想打断她作画的灵感,奈何心里又犯痒,老想同她打个招呼,待在仓库门前不进不退的犹豫了一番。
最后忽然想起她现在如此用心画的画,最后的归宿竟然是拿去跟个男生表白,再没什么肃然起敬之感,亦或顾虑、忌惮了,反手重敲了两下仓库门,同时大“啊”了一嗓门。
全情投入的丸子被这异响吓得手抖了一下,皱眉看向发声处,意识到是阿宏的一瞬,受惊责怪的神色慢慢过渡成了笑脸,她把手里用具通通放下,往阿宏那蹦跶几步,扬声道了句谢。
阿宏知道她为的什么,受之无愧冲她挑眉,又补充了几句:“下次备用钥匙我放小石头底下押着,不留字条,你自己记得啊。”
丸子笑眯了眼的点头,又稍微露出点担心的神情,指指大院门,问他:“那门敞着不要紧吗?你家又没有养狗。”
阿宏大咧咧一扬脖,满脸的毫不在乎:“怕什么,掩着就行了,我们家这块治安一直不错,何况房子门还不是上了锁的。”
丸子想想也是,真是有心要偷,院门的锁头算不得强力防线,拿铁钳子随便掐砸几下就掉了,本就没人偷的话,拔了院门也不怕啊。
虽然究其根本,她只是在说服自己接受阿宏的好意,欣然笑纳家里无人也能借地画画的特权。
跟阿宏聊了几句,她准备回头继续画画,觉得脖子弯久了有点发酸,就转起脑袋来解压,朝天转的时候望见天色,忽然愣住。
“阿宏,现在几点?”
“几点?我部活下的晚,到家应该六点多了吧。”说着阿宏跑进仓库看了一眼桌上的小方钟,很快探出头来向她喊道:“六点半。”
听到报时的丸子哀呼一声,急忙奔进仓库一把提起自己的书包,帽子往脑袋上一扣回过身就打算跑。阿宏一把拽住她的书包带,“你手不洗一下再走?东西也不收?”
“啊啊,拜托你帮我收一下吧,我急着回家,真的,有大事。”丸子一边告饶一边用力往回扯自己的书包带子,手上的颜料都蹭了不少上去也顾不得了。
阿宏见状只觉得好笑,叹口气松了手,对着一溜烟蹿出门的她说了声“路上小心点啊笨蛋——”,就叉着腰去收拾她留下的画摊子了。
收的时候,他顺便认真看了看。
别说,这笨蛋画的画,还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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