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十二 【楚楚可怜】

　　小丸子皱眉望向眼前这个怯生生，看起来好像兔子一样的女孩。

　　从刚才起，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跟着众人走走停停，虽然不说话也没什么存在感，但同一场合待的时间久了，多少有些令人在意。

　　尤其当她不知怎么的忽然重重扑倒在地上时，离她距离较近的一行人自然停下脚步，甚至发出一阵讶然惊呼。就算是不认识的人摔跤了也要及时给予亲切问候，这算是日本社会的共识吧，虽然有时候只是徒增尴尬罢了。

　　趴在地上的女孩摇了摇头，抬起撑地的胳膊肘慢慢站起身，她的手上出现了几道与河石摩擦所致的血痕，看着女孩白皙皮肤上扎眼的伤口，周围的女生登时倒吸了一口气。

　　“内个，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疼，我帮你去问一下有没有谁带了创口贴。”小丸子把手中的礼袋放下，招呼了一句，开始往她认为可能会携带医药箱的同学那里跑去。

　　美环在小丸子跑到她面前的一刻，已经相当有效率的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个贴着红十字的小白箱，打开箱盖，拎出碘酒、棉签，以及几张印花小可爱的创口贴，“喏，拿去，用完记得还回来。”

　　“恩恩！”小丸子接过这几样东西，顾不上点头道谢，连忙捧在手里快步跑了回去。

　　女孩双手搭襟，僵硬得站在原地，看到丸子要递东西给她，几乎是诚惶诚恐的摇了摇头。

　　“都流血了，清理一下伤口会比较好，你是怕痛吗？”丸子凑到她跟前，小声劝道：“如果伤口感染就不好了，我来帮你擦药，我动作很轻的，好不好。”

　　小玉也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女孩手臂上的擦伤，“有泥土沾在上面呢，是不是先去河边简单冲一下会比较好？”

　　“有道理，反正巴川河的水很干净。”丸子认同的点点头，稍微有些强硬的把这个陌生的女孩拉到浅滩边沿，邀她蹲下。

　　丸子先在河里涮了涮手，又拿出帕巾浸进河中，攥紧打湿的部分慢慢压在女孩的皮肤上，一点点拭去附着在伤口边缘处的灰尘泥污。女孩乖巧的配合着她的动作，抬高手臂，侧过身子，翻动手掌。

　　等这一过程进行的差不多了，丸子从小玉手里接过已经拧开瓶盖的碘酒，她把棉签伸进瓶身，估摸着熏到饱和才提它出来，将褐色的肿胀棉花头贴近伤口，浅浅摩挲着。

　　这个有些疼痛的环节并没有使女孩的表情产生任何变化，她低垂着眼皮，看着红褐色的碘酒一点点在伤口处晕染开来。

　　“嗯，创口贴有点不够用呢，长度也不对。”话虽如此聊胜于无，小丸子还是撕开所有创口贴的包装，调整它们摆成契合伤口形状的角度，一张张贴覆上女孩的胳膊。

　　“动作这么熟练，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在一旁抱臂围观了半天的杉山忽然打趣道：“上次某人踢球受伤不该去保健室的，应该来找你。”

　　“可以啊，如果是擦伤程度我会处理，你要是不小心受伤了，尽管来找我吧。”忙着给女孩包扎伤口的丸子没有细想听到的话，随嘴应道。

　　“呃，我就不用了，我说的某人又不是指自己，是指——”

　　不等杉山把话讲完，大野横起手肘狠狠拐了他一下：“你话怎么那么多。”

　　“嘶——”那一下正撞在杉山侧腰上，疼得他苦不可言，至于此极。

　　大野毫不同情的冷眼看着他弓身打转，弯成一枚虾米的模样，心中暗道一声活该。

　　说实话他确实觉得很不爽，这些天来小丸子一直被这厮当成话柄抓在手中不放，乏了、没事了就拿出来调侃他两句，现在他还没跟小丸子怎么样呢，如果以后真有了什么，还不成天被他揪着小辫子埋汰。

　　大野欠欠身子，继续把目光锁定回小丸子身上，看着看着，心头不由盘旋起一桩可畏得念想：如果真能成事……

　　随便谁怎么埋汰我都好——

　　白衣天使的角色扮演宣告结束，丸子吁口气，像艺术家放下画笔观看新作那样后退几步，打量着女孩露出满足的微笑，拍了拍手：“好咯。”

　　女孩看她的目光也不似先前那般躲闪，不过脸上仍旧没有笑意，肩膀都向内缩着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还没得到回话前，小丸子就迫不及待快言快语自报家门道：“我叫樱桃子，因为个子小别人都叫我小丸子，今年小学五年级。”

　　小丸子话一说完，就期待的回看女孩，等着听她介绍自己，没想到女孩只是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抿紧嘴角不发一语。

　　“唔……”丸子疑惑得看了看女孩，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她不会说话吗？还是……听不到？

　　这样想着，丸子向女孩靠近，到了两人面对面的距离，她又再次开口，以比先前更大的声音，放缓语速，字正腔圆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我叫白鸟空。”

　　“我叫小丸子——”小丸子挨近她拉长嗓门，指着自己大声说道。

　　这次，女孩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她用力点了点头轻声说：“嗯，小丸子。”

　　“你耳朵不太好吗？”

　　“嗯，只有离我很近很大的声音，才听得清……还有唇语，用看的，我也能懂一些。”白鸟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以前生病弄得。”

　　“这样啊……”小丸子遗憾得看着眼前这个纤细柔弱的女生：“以后还能好起来吧？”

　　“如果医学更发达一些，可能会好起来的。”白鸟空柔柔应道，她的咬字跟一般人比起来不怎么清晰，但声音真的很好听呢。

　　“对了，你今天也是来巴川玩的吗？”

　　“……是的，我想来看鱼。”

　　就这样，白鸟空成为了“寻找小丸子丢失回忆之旅”的正式成员，午休的时候，大家在河堤旁的草地上铺了桌布，小丸子和小玉、年子，城崎、笹山加上新认识的白鸟空坐在一起，距离最近的另一张桌布上则围聚着同等数量的男生：大野、杉山、猪太郎，还有关口、滨崎跟山田。

　　白鸟空没有带便当过来，于是大家纷纷从自己的餐点里匀出一份给她，白鸟空像小鸡啄米似的，不断跟一双双把食物送到自己跟前的手低头致谢，毫不挑食的把它们吃了个干净。

　　午餐进行到一半时，野口笑子忽然出现了。

　　之所以说她忽然，是因为她并没有报名参加这场郊游，而且身边还带着自己的爷爷，看上去只是外出散步时恰巧经过这里，看到同学下来打个招呼。

　　失忆以来，小丸子对这个看上去像日本木偶一样沉默寡言的女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因为她除了打过一次电话提醒小丸子看搞笑节目外，根本没有主动找自己说过话。

　　倒是小玉跟她介绍班上同学时说过，野口以前跟她很合得来，两人是心意相通的好朋友。

　　但现在的小丸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和野口笑子这样气场莫测的怪孩子玩到一起去的。

　　忽然出现的野口受到小玉年子等人热切的招呼，也只是回以她们面无表情的点头，小丸子试探着叫了叫她的名字，对她“嗨”了一下，野口的反应没有任何变化，同样给了她黯淡的一瞥外加机械性的点头。

　　小丸子悄悄凑到小玉耳边问道：“她以前也是这样吗？我们平常就是这么相处的？”

　　小玉望着野口所在的方向，侧过身贴在丸子耳边小声答道：差不多吧，但是以前她和小丸子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笑的，最近这几天都没看到她笑。

　　“笑？”小丸子盯着那张面容惨淡阴森缺乏生气的脸，努力脑补了半天她笑容绽放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出野口同学的笑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很难用言语形容到位，不过你只要亲眼看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

　　小玉小丸子贴在一起窃窃私语，被她们谈论的对象忽然转过脸，像在演绎怪谈物语一样，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双眸目光凝滞地盯了过来。

　　被她这样一瞧，两人瞬时噤声悚然，惊出了一身鸡皮。

　　但野口的目光只在她们身上做了短暂停留，下一秒就缓缓移向了，坐在两人身旁的——

　　白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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