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有矜无持】

　　照先前的约定，周五小玉也会来小丸子家等她一起上学。

　　丸子还是起了早床，毫无压力的在闹铃响起的一刻将它按停，昨晚因为和她深夜聊天弄到很晚才睡的姐姐，此时还在酣梦中持续着均匀的呼吸。

　　妈妈看到小丸子很早起床，还是吃了一惊，这份吃惊随着丸子后来连续不断的早起，非但没有平复，反而与日俱增。

　　因为，原本的小丸子并不是能做到天天坚持不赖床的人啊，偶尔心血来潮做到几回倒好理解。这个改变想来想去，只能是失忆带来的吧，姑且能称为益处。

　　吃过早饭小玉也刚好到了，两人在前往学校的路上，谈起了昨天的功课。

　　听小丸子抱怨功课很难，小玉很主动的提出要把作业借给小丸子看。

　　换成失忆前的丸子一定会很高兴，用欢呼雀跃来形容也不为过。但这次小丸子的反响完全出乎小玉的意料。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吞吐的问道：“那个，我以前经常找你问作业抄，或者对答案吗？”

　　……不算经常，但也不是偶尔。

　　关键是看小丸子的表情，好像很介意这件事？怎么样回答她才比较好？

　　塔咪要说实话吗，告诉小丸子她在学习方面有依赖别人，喜欢偷懒逃避的恶习？塔咪说不出口啊……

　　就在小玉化作阿尔卑斯山的少女，扑在脑内的草地上纠结不已时，小丸子却收起刚才一脸非常在意的神情，宽慰道：“不用回答我也没关系啦，我大概也能猜到自己以前是怎么学习的，昨天姐姐教我做题真不是一般辛苦呢。”

　　小玉顿时松了口气，转脸暗暗庆幸自己不用对丸子实话实说。

　　而她不知道的是，小丸子真正在意的不是学习。

　　她担心的是小玉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这回事”的事。

　　我和小玉真的是朋友吗？我以前是真心把她当朋友对待，还是想要利用她？

　　如此阴暗而真实的想法，盘踞上丸子心头。

　　没有回忆，也没有证据，这让她变得容易怀疑。

　　越是与人相处，受到优待，越容易激发出种种对自己的责难和怀疑，而人一但开始讨厌、排斥自己，便会由内而外散发戾气，最终野火燎原殃及池鱼——当然，这种耸人听闻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丸子身上。

　　她可是个表里如一的好孩子啊，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虽然她会苦恼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个“坏孩子”，但也仅此而已了。

　　被负面的思维同化扭曲，亲手将担心的事铸成现实？抱歉，她的世界可没这么复杂的运转机制。

　　最多也只是，她会越来越，在意自己的“失忆”而已。

　　今天是第二天去教室，小丸子得到的问候明显比头一天少了一圈，虽然姑且还算是头号焦点人物吧。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故意说些疯话试探小丸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白痴经过昨日丸子的冷处理已经消停不少，不再围聚过来了。

　　多出来的时间，就和朋友们好好相处吧。

　　小丸子心上已经有了一个还算靠谱的白名单，白名单上的同学如果愿意和她交流互动再好不过了，她愿意倾力奉陪。至于灰名单和黑名单上的同学吗……放空自我用微笑应付过去就好。

　　说起来有两个家伙一开始看起来很讨厌，但实际跟他们讲了几句话后，发现还是真的有在关心自己，虽然表达方式跟语气确实有点问题。

　　一个叫做藤木，还有一个叫永泽。

　　外貌相当不起眼的两个男生，性格也很古怪，问小玉也说这两人一直都这样，但时不时还是会和丸子玩在一起，硬要说的话，是属于“朋友”类的同学……

　　永泽主要是不坦率，皱着眉头好像来讨债似的，语气也很恶劣，仔细听他说的话，其实是希望你赶快好起来的意思，不过非要跟些个后缀带点责怪你把班上弄得人心惶惶的意思……

　　藤木的话，说的都是些怎么样啊要不要紧之类没什么问题的废话流关怀陈词。问题是他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在看人，而且语速奇快声音极轻，根本不给丸子反应的时间，最后还跌跌撞撞的鞠了个躬就跑。

　　看得丸子一脸问号。

　　今天这两个人见到丸子比头天的反应更少，可以说几乎就是没有反应，永泽似乎还微点着头看过来哼了一声，打了个半好半坏的招呼，藤木则完全连看都没有往丸子这边看一眼，而且他那种低头正坐的背影总给人一种很僵硬不自然的感觉。

　　但这些应该不需要在意吧？两个本来就很奇怪的人，表现得奇怪不是理所应当吗？

　　比起他们，她还有更想留意、接近的人。

　　可是那个名叫大野健一的同学，连着三节课都没有主动过来找她的意思。

　　下课的时候不是在座位上和同桌的杉山讨论昨晚的电视节目，就是组织班上的男生们一起争分夺秒的冲到操场上踢球。

　　虽然有几次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有把目光投掷过来，但转瞬就自然的移到别处，仿佛只是恰好看了过来，真正的目标绝对不在丸子这里一般。

　　明明昨天还总是回过头看我，放学又问我有没有时间，今天和昨天的表现也差了太多吧？

　　果然就像小玉说的那样，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也就要好到关心一天的程度？

　　虽然也谈不上失落什么的，丸子还是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

　　“喂，我有个小小的意见，希望你听一下。”操场上，刚刚完成一次射门的杉山把一只胳膊搭在大野肩上，凑到他耳边打了一个响指：“心思不在这里的话，就别勉强自己踢什么球了。”

　　“我刚才只是不小心失误。”他抬了抬眼皮道，语气很是坚定。

　　“咳恩。”杉山突然清了清嗓子，缓缓移动手指指向三楼的窗户：“别抬头，有人在看。”

　　拿猫咪见到蛇僵住的状态形容现在的大野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脸的部分就用秋收的红富士做比喻好了。

　　“……她什么时候开始站在……”大野把头埋的很低，别扭的转过身，完全暴露了紧张的声线。

　　“噗——”终于无法再忍受大野的反应，杉山喷了出来，并立刻飞快跳离到和大野保持三米以上距离的地方。

　　“……杉山！”意识到被耍的大野，狠狠踮起脚边的足球，作出十二万分预备发力射门的架势。

　　他的眼神，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不妙啊，果然有关小丸子的玩笑还是得少开——

　　杉山一边努力思索该往哪里跑才能躲开大野致命的一击，一边讪笑着连声道歉。

　　当然一切都太晚了——

　　如果不是那声空降的救援悄然而至的话。

　　“你们，在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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