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竹林夜雨 贰

　　

　　桌子上虽然摆的是粗茶淡饭，但显然是用了点心，里面还有一些肉，是山上打的兔肉，味道不错。

　　叶柔饿了这么多天，嘴里没有沾过一点油腥，加上大病初愈，胃口好的不行，没用多久就把面前摆着的东西吃完了，犹未尽兴。这还是中午吃了米粥垫了肚子，不然她身体绝对受不了。

　　干娘也没有给她再盛饭，怕她过太久之后一次吃太多坏了身体。

　　饭后叶柔想出去转一转，在外面坐一会。屋子里呆久了，身体有些不舒服。她看看胳膊，确定出去没什么问题，这才轻轻撩开被子，慢慢起身裹好衣服，踩上地上摆着的绣花布鞋，小步慢走。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她这才看到房子外面的景色。这里是一个山脚下面的村落，房子背后延绵的山脉，那天钻进树林的时候没怎么看，现在仔细看看，根本一眼看不到边际。山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她踮起脚尖，想要看到当初自己摔下去的地方。

　　“你这样是看不到的。”突然有人在她背后说。

　　她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救她出来的樵夫。她转过身，行了一个礼。

　　“谢谢大伯的救命恩惠，小女子感激涕零。”

　　樵夫看了她一眼，从腰上取下旱烟，抬起鞋底磕一磕。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打开之后抓了一小撮烟叶，放在烟斗里，点了火，吧嗒吧嗒的抽着。

　　半响无声，叶柔也没有动，她知道大爷一定还有话要说。果不其然，没过半盏茶的功夫，樵夫终于说了话。

　　“这里说话不方便，来后院吧。”说罢便转身，抽着旱烟慢慢溜达着走。叶柔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后院和后山接着，外面还修了一圈围墙，本就处在村子边上，外面的人如果只是站着绝对看不到里面。偌大的后院养了一群鸡，天快黑了，都蜷缩在鸡窝里的杆子上，闭眼不语。靠近墙角的地方还有一小片地，一看就是那种耕种过的土地，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叶子和根须。旁边搭了一个小棚子，里面有耕地用的小工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起。

　　她的干娘在屋子里洗碗洗盘子，清脆的碰撞声通过墙上开着的窗棂传出来。

　　樵夫眉毛有些纠结，依旧在抽着旱烟，待到那撮烟叶燃烧殆尽的时候，他把烟斗清理干净，又别在腰间，这才抬头看叶柔。

　　“丫头，”樵夫想了半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你伤养好就离开吧。”

　　叶柔倒不怎么吃惊，先不说她也害怕连累这一家人，单单是在这里吃住，她就有些不好意思。还未等她答话，樵夫便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不是我狠心，只是我怕那些差人搜到我这里，我也不怕自己出事，可是你干娘大桃她我不得不在意。”他的声音往低压了压，几近耳语，“她嫁给我，三十个春秋都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还好是有个家。这半路得孩子也夭折了。她看到你，认你当女儿，这也算有个好念头。我没法让她大富大贵，但是要保证她平平安安。”

　　话即到此也无需多说，叶柔也佩服这普通的樵夫，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越往低越简单。她面色严肃的点点头，又行了一个礼。

　　“咳，”樵夫左手捂着嘴咳嗽了一声，随即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碍事，他清清嗓子，从园路绕回去。

　　叶柔一直在后院待着，小步走了几圈，找了个地方搬个凳子坐下，住着下巴思绪万千。太阳终究落山，光芒也一点一点褪去，秋寒开始从不知名的地方出来，爬上她的腿脚。察觉到有些发凉的时候，他便起了身，不愿在外面待下去，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

　　翌日，叶柔的伤口又上了药，擦伤碰伤的地方涂了一层药膏，然后轻轻包裹住，预计过上□□天这皮外伤就痊愈了。不过这骨头的伤势倒是比较严重，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得慢慢疗养才会好，而且还可能会旧病复发。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叶柔现在行动方便得多，开始做一些简单的活。平时也会帮忙拿东西跑跑腿，整理一下洗干净的衣服。总比闲坐着好。从那次后院的谈话之后樵夫大爷又恢复成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不过得知了叶柔不会久留的答复，他也不怎么担心。‘一家三口’显得其乐融融。

　　叶柔似乎真的融入这个家里面，闲暇时间总是找干娘谈论一些家长里短，谈谈这村子旁边的景色，完全看不出全家被斩首的事实。而她的干娘也喜欢这种情况，不希望自己的干女儿天天以泪洗面，悲伤欲绝。

　　今天叶柔负责洗菜，她的臂膀好的差不多，也能做一些简单的轻活，便开始讨教厨艺。她坐在屋子里，从瓮里舀了一瓢水，倒在放菜的陶盆里，又添了些许热水，开始坐在旁边的小木凳上，仔细的洗涤菜上的尘土污秽。樵夫又进了城，这晌午便只有她们两个人吃饭了。

　　忽地外面传来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一个粗犷汉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娘，我娘亲让我给送点驴肉过来，前几天山后亲戚家里杀了驴，送来几斤肉，这给您拿一块尝尝鲜。”

　　这人嗓门洪亮，他一喊话，似乎是几千几万个行伍兵士在喊叫，震得耳朵有些疼，脑袋发晕。也没等大娘回答，外面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旋即屋子闷被推开，露出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模样。按理说这南方人都比较秀气，长相都是俊美活着坚毅，但是面前这个男人，也只能用粗狂来形容。倒着实不像是一个说南方软语的人，更像是那些边匈奴蛮族人的样子，若是换了装束那就更像了。

　　“大娘，我......”还未说完话，这男的便吃了一惊，看到地上坐着的叶柔，真真实实被吓了一跳。村子里都知道这山脚大娘家里没有子嗣，原来有过一个早夭的女儿。他头发都吓得竖起来，噔噔噔退后几步，指着叶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大娘还未说话这汉子就进了屋子里，心里有些着急。她知道这男子是个风风火火的主，却没想到今天还撞见了这个大秘密！只消他还不知这叶柔是那朝廷通缉的重犯。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微怒，厉声叫喝道：“王家小子，说了多少遍你还是这般无礼，惊坏我远方侄女怎么办！”她倒是急中生智，给叶柔编排了一个身份。

　　那汉子这才放下了心，也不怪他惧怕这个，山精鬼怪从来都是人们畏惧的东西，他自然也不例外。之间这小子松了一口气，咕哝道：“我这才是被吓了一跳哩，大娘你倒是先生这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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