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夜
Vol.2
问：傍晚五点起床是什么感受？
屠慢慢答：一闭眼，再睁眼，第二天都快过去了。
……
醒来时，屠慢慢发现自己躺在二楼的客房里，有点懵逼。
窗外日薄西山，雪停止，落日余晖照在雪面上折射出碎钻般闪亮的光泽。
她耷拉着眼皮支起身，脑壳儿有点晕还有点疼。
屠慢慢揉揉太阳穴，试图在断片记忆中搜寻踪迹。她只记得昨晚被沈楠坑了喝了几口果酒，酒精很快上了头，有意识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沈楠凌驾于她的上方，笑容如繁星炫目。
门被推开，元濬双手抱臂，背靠在门框上，眼神里莫名充满敌意。
“别揉了，再揉你那圆脸要成大饼脸了。”
“太可怜了，小小年纪就高度近视。”屠慢慢往前凑了凑没洗漱的脸，“看清楚点，我这是饼脸么？明明是标准鹅蛋脸好吗？”
“女人邋遢起来比男人还可怕。”元濬啧了一声，眼尾余光不屑地扫过去，“师父说你居然偷喝冰箱里的桂花酿，还喝了一整瓶，半夜跑去他房间发酒疯。啧啧，屠大姐，看不出你居然是这种人，贪图我师父美色，也不照照镜子！”
“纳尼？”
屠慢慢不敢置信，沈楠平时还算正人君子，居然酒后过河拆桥，还把污水泼她一身。
“我是滴酒不沾的五好女性，我怎么可能做出酒后发酒疯的蠢事？”
“呵，你的意思是我师父说谎喽？”
“废话，他这种行为完美诠释了睁眼说瞎话，令人唾弃。”屠慢慢胸腔的愤懑快要压抑不住，她跳下床，直接挥开靠在门框上一副看戏模样的元濬，“我要找沈楠对质，居然敢把屎盆子扣本仙女头上，太没品了！我要当面唾弃他！”
元濬“唉”了一声，想阻止，可没赶上屠慢慢怒气冲冲寻仇的身影。
木质的楼梯被屠慢慢踩得咚咚响，她的脚步含着怒气下楼。
在一楼巡了圈，很快在中庭餐厅堵到正端晚饭上桌的沈楠。
沈楠见她，掀起眼皮：“不要用你蓬头散发的脸对着我，我还打算吃晚饭。”
“沈楠，你几个意思？”
“我说的不够清楚？”
沈楠只睨了她一眼，就嫌弃地挪开目光，转而专注地做自己未完成的最后步骤。
餐桌上，摆着三份刚出锅冒着热气香味四溢的温泉蛋肥牛丼饭。
颗粒饱满的米饭上，铺着满满的油光晶亮的肥牛，再上窝着一枚温软鲜滑的温泉蛋。
沈楠握着一只银匙，神情专注，在温泉蛋表皮轻轻划上一道，软金似的蛋黄没过凝脂般鲜嫩的蛋白潺潺流淌到肥牛上，又渗透混入米粒的缝隙中。
屠慢慢的味觉与视觉双重被触动，食指大动，胃肠十分诚实地配合咕咕叫。
同样的步骤重复三次，沈楠放下银匙，发觉屠慢慢杵着不动，不耐烦道：“不吃饭了？快去洗漱。”
冰冷中带着一丝嫌弃的口吻，拽回了屠慢慢差点被温泉蛋肥牛丼饭勾走的魂。
她这才想起自己堵沈楠的原因。屠慢慢硬生生吞回被肥牛香味勾出的食欲，清清嗓子重振气势。
一步踏到沈楠跟前，扬起头，气势满分，怒目：“昨晚到底谁喝醉耍酒疯，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逼数吗？”
“当然是——你。”沈楠垂着眼皮看她，回答笃定。
屠慢慢气得额角青筋爆出来：“非要我把秘密说出来吗？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
她亮出尚方宝剑，意有所指地冲沈楠龇了龇牙。
沈楠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我本人，不可能，酗、酒。”他站直身，凌厉气焰毫不收敛，“第一，我没有酗酒史，家族往上数几代也没有；第二，我对自己的自制力十分自信；第三，就算喝酒，我本人也绝不可能发酒疯。”
干脆利落，逻辑清晰，掷地有声。
屠慢慢惊愕地望着他，差点被他绕进去，以为真的是她在无理取闹。
握草……
见沈楠大言不惭、自信笃定的骄傲模样，屠慢慢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他全家。
“行，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多说浪费口水，我们找元濬评理。他跟你一起生活，肯定见过你醉酒的样子。”
“没问题。”
***
听见师父喊自己的名字，元濬莫名打了个寒战，有种摊上事儿的错觉。
他走进餐区，一眼瞅见屠慢慢剑拔弩张怒视沈楠。
作为沈楠的头号拥护者，元濬赶忙跑过去帮自家师父撑场子。
“屠大姐，警告你，跟我师父说话你客气点！”
屠慢慢来气了，撸袖子准备开干：“哟呵，还没搞明白正义站在哪一方，你就站出来护短？”她冷睨沈楠，“那还找他评什么理？在这小屁孩儿眼里，你本人就是真理的化身。”
“你叫谁小屁孩？你才是老大姐，母夜叉！赖在我们家，还想占山为王怎么地？”
“你你你！”
屠慢慢和元濬两人都是年轻气盛，面红耳赤，差点干起架。
沈楠站在餐桌旁，凉凉地开口。
“吃不吃饭？要凉了。”
“不吃！”屠慢慢气得大脑充血，怒吼一声，扭头气势汹汹上楼去。
二楼的客房，房门被“砰”一声，重重甩上。
楼层震动。
屠慢慢很生气。
楼下餐桌边的沈楠和元濬，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
“坐下，吃饭。”沈楠道。
空气太安静了，静得让人心绪不宁。元濬突然有点心虚。
他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握起筷子，边吃边小心翼翼偷瞄师父的反应。
沈楠面色如常，仿佛刚才饭前那顿□□味爆棚的吵架根本没发生过。
元濬眼观鼻鼻观心，更心虚了。
其实……
他撒谎了。
昨夜的事，沈楠一个字都没跟他提过。
元濬今早自然醒，五点光景，山居中静的仿佛独此一人。平时他就习惯这个点起来，师父做饭手艺好，可不喜欢备菜，作为乖徒儿，备菜这些杂事自然由他主动担当。
刚要去厨房，他听见走廊上传来动静。师父的房门被推开，他见到师父打横抱着屠大姐，从房里出来。
元濬说不清是怕尴尬还是惊惶，他下意识缩了脚步，躲在转角。
在暗处，眼睁睁瞧着师父低垂眼眉，眼底染着说不清的温和之色。师父抱着屠大姐一路上楼，再之后便听见屠大姐的房门被关上，师父从楼梯上走下来。
元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出睡眼朦胧，打着夸张哈欠，刚从房里走出来的模样。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这么做了。
跟师父问完早安，见师父一路回房补觉。元濬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心情有些复杂。
之后便如每个早晨般，他备完菜，随便吃了点早饭，又去中庭养护花草。做完这些师父走出房门，去厨房做午餐。
就像……清晨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等师父喊他上楼去叫屠大姐起床，已经临近傍晚。那些说偷喝酒，□□的话，都是他察觉到冰箱和屋内的蛛丝马迹后，脑补瞎说的。
假如硬要解释他的动机，元濬想，也许……可能……他开始担心自己在山居中的地位了。如同小狗在狗群中，一旦有新的狗加入，其他狗子就会忧虑首领是否会忽略自己。
唔，这个比喻有点怪。
元濬甩甩脑袋。
他失神的模样，落入坐在主位用餐的沈楠眼中。
沈楠屈指敲了敲桌面，提醒他吃饭要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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