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月明城 七
未点灯的厢房里漆黑一片,叶缈歌能感受到来自顾春熙的汹涌怒意,和若隐若现的几分杀意。
“叶宗主,请你告诉在下,你是如何做到在月明城游玩的同时,又屠杀了定西城白氏一族的?!”
emmm…
屠杀定西城白氏???
还沉浸在感情戏里的叶缈歌实力懵逼。
啥玩意儿,我连鸡都不敢杀我还杀人?!
“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顾春熙强忍怒气。
冷静,冷静,你是最棒的。
叶缈歌飞快地思考了一番。
我,杀人。
显而易见,这是芭蕉叶缈歌干的啊!
但是她怎么解释?
其实我有个双胞胎姐妹她也叫叶缈歌而且是个神经病就爱杀人玩?
科科,神经病的怕不是我自己。
咋整,药丸。
扬手点燃灯火,叶缈歌退开一步,冷笑道:“那不知,顾宗主又隐瞒了什么?”
“比如,你跟着我到月明城的目的是什么?再比如,你是如何得到你方才说的消息的?”酒气在眼角染上一片酡红,叶缈歌斜睨着顾春熙,眼里流露出几分玩味:“顾宗主,我可以坦诚,而你呢?这就是你结盟的态度吗?”
不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顾春熙皱眉,盯着叶缈歌的眼神一寸寸冷下来。
灯影憧憧,二人相对而立,剑拔弩张,暗波汹涌,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焰火滔天的林府。
半响,顾春熙终于退开一步,收起周身凌厉的杀气。
“这些,我都可以解释。”他盯着叶缈歌,眼中满是探究,“但是,如你所言,既然要结盟,叶宗主你,和在下,必须拿出点诚意来。”
叶缈歌颔首,表示同意。
“我来月明城,并非有意跟踪你。”
自两年前,犀照宗和棠山宗结盟的消息传出后,与犀照宗敌对的宗门放缓了攻击,从而使遭到重创的犀照宗有了喘息之机,耳目眼线再次伏下。
在叶缈歌出关前几日,顾春熙收到消息,称钟谷指使万圣宗某些魔修前往蓬壶仙境。
虽然曾言之凿凿地和叶缈歌说过,但其实顾春熙对万圣宗听命于钟谷的消息始终将信将疑——万圣宗宗主万声涛的实力与钟谷不相上下,两宗的势力在天邑可以说是分庭抗礼,若是不深究其中,只看百年来钟谷统领的逍遥宗始终安静如鸡,甚至会产生万圣宗更胜一筹的错觉。
且万声涛那种疯子,怎么可能甘愿任钟谷差遣?
何况,依万圣宗的尿性,此行必然又是腥风血雨。而近百年来,会参与蓬壶寻宝的修士,大多都是各宗门弟子和一些散修。此前万圣宗已经声势浩大地灭了数个修仙世家,如今又将矛头对向了宗门弟子,如此下去,天邑和魔修被声讨不过早晚的事。
钟谷再低调,天邑再散乱,他始终都是天邑之主。天邑被正道讨伐,对他到底有何益处?
百般思虑,叶缈歌又恰好出关,还悄莫声息直奔天邑,很难让顾春熙不怀疑她是否有什么情报网。
如此种种,顾春熙便也动身前往月明城,然而谁知,他明明始终跟在叶缈歌后面,最后干脆现身和叶缈歌汇合,可这一路他接二连三地收到消息——不过短短几日,已有三族世家被灭门。
苏,赵,白,三个家族虽根基尚浅,却也绝不是能够任人鱼肉之辈。
可凶手,不过一人。
“那个凶手,自谓天邑棠山宗,叶缈歌。”
顾春熙抬眼盯着叶缈歌,语调低沉:“这几日我始终在跟着你,一开始因为两次灭门都发生在夜间,我只当你果然是凶手毕竟以叶宗主金丹后期的修为,要想一夜间奔袭千里,并非没有可能。”
“但就在方才,我收到消息,定西城白家,于昨夜亥时被灭门,而昨夜此时,我亲眼所见你正在救你的小朋友。所以,除非叶宗主有分.身之术,否则如何能在相隔千里的两地同时行动?”
叶缈歌挑眉:“那个凶手,她说是叶缈歌就是了?我还说有人冒用我的名讳诬陷我呢。”
顾春熙从袖中摸出一枚球状物,抛给叶缈歌:“神识循迹,难道叶宗主以为这种小把戏很难么?”
神识循迹?
叶缈歌接住那枚小球,迅速扫描进系统。
『神识循迹:金丹及以上修士可运用神识记录下自己的所闻所见,并抽出神识储存于抱归球中;而若是习过《抱归心经》的修士,也可抽取修为低于自身的修士的记忆。』
还有这种操作??
叶缈歌打量着手中银制镂空小球,看着系统教程依葫芦画瓢地打开第一层子母扣,将灵力注入其间。
随着月白灵力缓缓注入子母扣中的金色球体中,叶缈歌感受到掌中的抱归球轻轻震了震。
刹那间,一束黑色光芒从金色球体中射出,在虚空中形成一片波动的画面。
…这不就是投影仪么,叶缈歌默默吐槽。
只见画面中似乎是黑夜,惨白的月色也照不透沉重的漆黑。
一个中年男子伏在地上,粘稠血液不断从他的额头渗出,混杂着汗液,黑发黏了满脸,也掩不住双眼流露出的恐惧。他的右腿已不见踪迹,但他还在用手匍匐在地上,拖出一条扭曲的血痕,艰难地拖着身子想要逃走。
而在他身后,一个如月光惨白的女人正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左手拎着的,赫然是一只断腿!
一片死寂中,只有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好像终于烦腻了,女人挥手,将断腿像丢垃圾一样丢到男人身上。
男人闷哼一声,似乎认命了,停下挣扎。他艰难地转过身,盯着眼前的惨白,凄声喊道:“你…你究竟是谁?!”
他急促地喘息着:“我…我白氏一族崛起不过数十年,何至于…何…”
女人突然笑了一声。
她蹲下.身,掐住男人的脖颈,带着百般温柔笑意的脸猛地放大在画面上,羽睫轻掩的眼睛带着沉甸甸的笑意,仿佛穿透了时空,和叶缈歌对上了眼。
那张叶缈歌十分熟悉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笑容,好似假叶缈歌掐着的不是鲜血淋漓嘶声力竭的人,而是她深爱的郎君。
假叶缈歌惨白的唇轻轻颤着,发出了一个奇怪的音调:“滋…”
她顿了顿,秀气的眉轻轻蹙起,似乎有些困扰:“滋…在,下。”
说出了一个完整的词,她蓦地睁大眼,原本温柔的笑意顿时变得灿烂,惨白的唇向两边扯开。就像一个迫切希望显摆自己的小女孩儿,她迫不及待地继续道:“在,下,天邑,棠三宗,一,缪歌。”
被她掐住脖颈的男子本就充血红涨的脸在听到“天邑”两个字时更加扭曲,额角青筋暴起,他努力扭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
涎水从他破开的嘴角喷出流下,蜿蜒着滴到假叶缈歌惨白的手上,假叶缈歌却恍若不绝,她笑着,更加流畅地重复了一遍:“在下,天邑棠山宗,叶缈歌。”
男人挣扎地更加厉害:“天…我…”
显然假叶缈歌并不想听,她高兴坏了,迫不及待地收割了自己的“奖励”——她生生拧断了男子的脑袋。
随着“咔吧”一声,画面顿了顿,彻底停在了假叶缈歌天真无邪的笑容上。
叶缈歌咬牙。
三族人。
她可以轻描淡写地把他们当做书页上无关紧要的几个字数…吗?
方才画面里男人的惨叫仿佛还回荡在她的耳边。
而透过男人的惨叫,是更渺茫的,绝望的,声音。
人的声音。
她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现下…
叶缈歌耸耸肩:“这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但是,缈儿,你不会以为只有我门下的人有神识循迹的能力吧?”顾春熙也耸耸肩。
叶缈歌心头一紧:“所以…?”
“所以,保守估计,知道灭了三族的凶手叫‘叶缈歌’的人,至少不下百数。”
What?!
叶缈歌霍地站起来:“什么?!”
“一个家族能够崛起,背后有多少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利益链?如今居然一朝被灭门,那些更上层的人会作何反应,还需要解释吗?而且,这是整整三个家族。”顾春熙一脸你是不是傻。
她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其他人同样如此。
幸存者、亲友、上级、利益链的每一端…他们同样不是纸张上的宋体字,他们会痛苦、绝望,也会报复。
而这一切,都会算到她的头上。
妈蛋,背锅侠?!
叶缈歌咬牙切齿,顾春熙则言辞恳切道:“缈儿,你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绝对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解决的,这涉及到天邑,甚至涉及到天邑成百上千的魔修。而如果要我帮你,我必须要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叶缈歌瘫在椅子上,绝望地承认,她摊上大事了。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同样严肃的顾春熙,她道: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女人是个芭蕉叶,然后她突然成精了,你信不信?”
说完这句话,她以为顾春熙会转身就走。
但是,顾春熙严肃地回应道:“我信。”
叶缈歌热泪盈眶:“我还以为我还觉得我是神经病呢。”
顾春熙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没见过妖修呢?”
哦,对哦。
我完全可以说丫是个妖修,照着我样子整的容还借我名儿去搞事啊!
叶缈歌深刻觉得和土罐演言情剧严重影响了她的智商。
如此一番胡说八道,顾春熙恍然大悟:“所以那妖修是见你十年不出棠山宗,所以想假借你的名号?”
叶缈歌深深点头。
顾春熙道:“其实,我早就怀疑钟谷和妖修有勾结了。”
妖修势力早已退出太乙大陆的舞台,记载里,已一千多年没有妖修的踪影。
“我的线人不止一次在天邑里感应到妖修灵力的波动,但十分微弱,不足引起魔修注意。但是十年前,那会儿你还没出关,大概不清楚,那日天象异常,我本以为是天邑有魔修晋升,但那日雷劫之可怖,哪怕是钟谷晋升元婴后期都没有如此惊人,称其天地变色也不未过。逍遥宗如此强大的结界,竟被生生夷为平地!”
顾春熙说起来还心有余悸,然而有系统护体没感受过雷劫的叶缈歌表示她想象力很贫瘠。
“后来钟谷以他在修炼邪门歪道为理由掩饰过去,而且天邑魔修基本都没有钟谷命长,无从得知妖修的灵力是如何,因此不了了之。但我的师尊,曾有幸与剑仙林凯风,林前辈有一面之缘,得到了一缕妖修灵力,至今收在犀照宗内,所以我知道,那绝对是妖修。”
叶缈歌想到了她见过的妖修大佬小绿。
当年,小绿称她制作假叶缈歌是为了进入天邑。
为什么?
假叶缈歌又是否听命于钟谷?
哎好烦躁,我真的不是主角啊为什么这种解密打Boss的剧情要我思考!
叶缈歌愁眉苦脸,顾春熙看在眼里,叹了口气:“缈儿,看在你救了我一命,而且还给了犀照宗助力的份上,我劝你赶紧离开,在芭蕉精引火烧身之前找到她。”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你那小朋友可是天虞派的。”
他说的隐晦,但叶缈歌懂他的意思。
天虞派是名门正派,如果假叶缈歌继续作妖引起声讨,天虞派必然需要响应,到时候,她和屠欢…
呵呵,只要我现在不走,等你们乱起来那会儿没准我早就完成任务撂摊子走了。
不用考虑这个,叶缈歌一脸悲情道:“我现在还不能走,既然你都说万圣宗会有人在秘境里搞事情,我岂能抛下屠欢?”
顾春熙叹气:“你果然如此说,既如此,咱们只能低调行事了。明日你和你的小朋友说,让他们好好闭几天关,到时候直接进入蓬壶仙境。”
叶缈歌点头,只能如此了。
看着还未收起的画面上,那张熟悉又十分陌生的脸,叶缈歌十分费解地问道:“春儿,你不会真觉得这位,呃,天真烂漫话都说不利索的杀人狂,是我吧?”
我会很伤心的哎。
顾春熙顿了顿,诚实地摇摇头:“显然你一点都不天真烂漫。”
哦,姑且当做夸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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