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结果喜欢的女孩子要结婚了

　　

　　当我和江蓠绕过街道之后，赶往内阁之时，那高高的建筑物已经空无一人。里面寂寞无言的陈设已经告诉我们人已经离开。

　　“他们已经走了。”江蓠说。

　　是啊。走了。走到了该去的地方。看着那原本应该和人类世界差不多却已经被寒冰冻雪给冻住的桌子，椅子，凳子，墙壁，花朵。我甚至已经能想得到他们的卧室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吃的东西又是什么样子，他们一直过得都是怎样的生活。如果脱下衣服躺在地上说不定还能感受到他们的温度。

　　可现在已经不是想那些问题的时候了。

　　“没想到我们还是来晚了。”我说。

　　江蓠一笑：“晚？真的晚了吗？”

　　我望着他，脸上浮起了笑，我知道我一定在笑——“当然不晚。只要我们还没有把想要说的话告诉被人，都不算是晚的。”

　　“是啊。如果先放弃了，在达到终点前就开始放弃的话，别人也会早就预料到地说：「看吧，我已说过你们会输的。」在那种强大的压力之下，就算是可以赢也会变成输的了吧？如果真到了那种境地，我们就真的是输了。作为男生，想要告诉别人的话，如果别人不听的话，不管追到什么地方，都要告诉给别人啊。我们就是这样无耻的。”江蓠说道，“这也算是作为男生的权力？”

　　男生的权力？真是再好不过的词语了。我甚至想为江蓠的智慧点个赞！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那是跟踪狂的做法。

　　“只是，我稍微有点担心。”

　　“担心？”江蓠偏头——“你是担心我们这样做的后果么？”

　　“当然不是因为那个！只要是有人陪的话，即使是犯错也比较轻松吧。况且这错，还真是错么？规则不见得是正确的，这话我可从不敢忘记！”

　　江蓠一笑：“那你想的是其他的咯？那你可真是想多了呢。离离川，她可不希望别人做多余的担心哦。要是被她知道了，她可能会很生气哦~”

　　这时，只听得轰隆的巨响传来。

　　“看吧？我们再不前进，她就生气了呐。”

　　嗯。我点头。

　　这时江蓠又说：“相比那个，你真的打算按照B计划行事么？”

　　“反正有你在，出了事情，我也可以依赖吧！”

　　“嗯，那倒是没错。话说，B计划还真有你的风格呢。我自认为A计划也是不错的呢。”

　　A计划么？那计划也太……厉害了。我可不想看到你施展出你的全力呢。要是毁灭了别人的村子，那不就不好了嘛。

　　我发现他的余光还是瞟了一眼身后，终于带着我奔腾了。

　　——虽然是相信别人的，可就算是相信儿子一定能夺得状元的母亲也会担心他路上是否安全、衣服是否保暖合身吧。

　　而离离川……她也一定没事的吧。

　　我那么想着。也那么相信着。

　　江蓠的面色却忽然变了。我也变了脸色。

　　“你们以为……冰雪一族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半空之中清晰地传来了白冰丽的声音，冰冷的，让人胆寒的声音。

　　她那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处不在。

　　当我开始注意的时候，身边已经完全被大雪围绕，那大雪迷茫当中，我似乎看到无数女人的身影在晃动着。她的身后还拖拽着一块儿巨大的冰块儿，那形状无疑是人类的形状。红白色的鲜明对比一看就知道那是谁。

　　——离离川！

　　离离川已经败了。

　　江蓠瞬间就奔了上去，从纷飞的白雪当中穿过，我也没有一点放松地冲了上去。

　　然而，江蓠和我的脚步还没有踏出，我们就停了下来，当然不是因为不敢上前，只是我们已经不能上前——我们低头，发现地面上早已经凝结成冰，我们的小腿和大腿早已被一层厚厚的冰块封住，当我们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冰冷居然是那么令人痛苦。

　　看来，所有的热血漫画都是虚假的。当人们真正开始打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机会叫出自己的绝招，也没有丝毫的语言相激，只有不断的阴险和早已准备好的陷阱。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只听得江蓠轻轻一笑，咔哧……

　　我感受到冰封我和江蓠的厚冰开始碎裂，他的身体已经要迅速脱离出去。

　　“哦。子不语的学生果然不简单啊，尤其是僵尸。”白冰丽忽然夸道。

　　果然我还是错了吗？激斗的语言果然还是来了……

　　“但你别忘了，你们的同伴在我的手边哦。“白冰丽牵动着手上的缎带，一只手轻轻敲着，我听到手和冰互相敲击碰撞的声音，那声音之中似乎还隐含着裂纹的声音，我这才发觉到，白冰丽把缎带冻成了冰和离离川相连，完全被冻成冰块儿的离离川如果被敲击，那后果也可知道。而现在在冰块儿当中不能动弹的离离川的情形想想也可以知道。

　　这语言恐怕比任何动作都有效。江蓠果然立刻就停了下来，脸上冷着，恨不得要杀了白冰丽的神色。

　　“所以，你也别动了。卑微的人类。”

　　白冰丽冷冷地说着。用蔑视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她当然会蔑视，一个人类，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但我居然把白雪带了出去，现在还到了这个地方，就像一只蟑螂飞来飞去，真让人恶心。真是抱歉了呐……我在心底说道，低下了头。

　　“你也不用看我了，江蓠。”白冰丽接着说道，“我并不会真的打碎她，离老一直都是我们尊敬的人物之一呢。但如果你硬来，就不同了。你也应该知道，只要不用强，离离川就受不到危害。当然……这都要取决你们。”

　　我们都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所以，我们都没有动。

　　“好，我们不会动。”江蓠说道，眼神示意我。我本来也行动不了。手上的刀垂在脚边。

　　“当然，我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我知道你们都是子不语重要的人。”

　　“——只要你们都不乱动的话。”她又加上了话语。

　　“那你就是想放过我们了？”江蓠忽然笑道。

　　我真奇怪，这样的场景，他是怎么能笑起来的。我根本就笑不起来了。

　　“放了你们？”白冰丽也笑了。

　　“……如果就这样放过了你们，冰雪一族也未免太好欺负了。”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我们都是这么想的。看着离离川在冰块之中不能动弹……我捏紧了拳头，江蓠虽然笑着，想必也咬破了嘴皮吧。我感觉冷汗已经不停地流了下来。

　　“哼哼，既然你们想要阻止我们。我就让你们看着，你们怎么也阻止不了的事实。”

　　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知道别人的希望，反而阻止别人的希望，这岂不是让别人落入绝望？比明哥还可恶啊，这样的你即便是想要洗白也难吧。

　　可大喊也没有用，大叫也没有用，与其大喊大叫反而不如保存体力。这可能更像是江蓠的做法。

　　“跟着来吧。两个可怜的家伙。”

　　白冰丽笑着，拉着冰块儿在地面上行驶，速度很快，江蓠和我也连忙跟了上去。

　　不过……是我的错觉么？总感觉她这句话似乎并没有前些时候说话的冰冷，甚至还有其他的什么感情。可走在后面的我们已经看不清她的表情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曾经倒在地上的冰雪一族也从边上走了过来，他们就像换了一副神色一样，越往前走，他们的神色也越来越可怖。那当然不是指他们变得狰狞，那是在遇到可怖之前面上的软弱。可不知为什么，他们又特地摆出了敬畏的脸色。前进的方向，那里应该有他们可敬又可畏的某位大人吧。

　　——那是什么呢？

　　我之前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江蓠和我说过，我不可能忘得掉。

　　对于冰雪一族来说，那是他们的根本，那也是他们的命运。

　　我低下了头。因为自己的无力无法抬头。

　　白冰丽只是冷笑，看着我们冷笑。但她很快就已经收起了冷笑。因为江蓠问出了问题——

　　“白冰丽大姐姐，自己女儿出嫁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白冰丽没有说话。

　　我看了看两人，抬起了头，嬉笑道：“那还用说？”

　　江蓠发笑：“哦——看荀或的意思，是高兴了？”

　　我说：“当然高兴了，因为，对象可是他们一族最尊崇的人物。那是神。如果自己的女儿能嫁给神，那该是多大的荣耀？”

　　“哦？”江蓠奇道，“神？也就是说，有点像卖女儿来获取地位了？真是个虚荣的人啊。”

　　我说：“这本来就不奇怪，不是么？我们人类的世界中，不过是所谓的「买卖」。这种事情又不少。”

　　我们一直说着，他们前进的方式，姿势都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那脸色也没有改变。

　　可当我们说到最后，那曾经一下就被江蓠击倒的大叔脸色变了，挥舞着拳头大叫：“你们这些家伙，这些家伙……”

　　啊，真是愤怒得不得了的样子呢。连表情都起了重大的变化。会起皱纹的哦，大叔。

　　白冰丽停了下来，可她连转身都没有转，只是那么说：“护卫长。你只要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不要听别人说什么话。”

　　就是说嘛。大叔这样可不像样了。差点让别人发出了呜呜的叫声了呢。当然，那并不是害怕哦，只是想到一个大叔因为这点事情就变老，脸也变得可怜就觉得……好可怜。

　　“可是……”他叫道，欲言又止。脸上的神情简直不像一般的冰雪一族，简直是一个人类。终于进化了吗？我多看了他一眼——只不过是个大叔而已，胡子拉碴的大叔，留着黑色的头发——话说，黑色的头发在这里倒是第一次见到啊。

　　他还没有说完，白冰丽一只手举了起来，那手就和白雪葵的手一般纤细，一般雪白——这时，只听得有不断的咚，咚，咚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如同泉水叮咚，却让我身体震动。

　　白冰丽说：“别忘了你该做的事情，今天，是白雪葵一生的大事。就算你们也应该知道这点。”

　　她那「你们」自然不是说的我们，而是他们。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有些怪。似乎，她并不感到高兴或是荣耀。

　　更怪的是，听到她这句话之后，在身边的所有人都似乎不像个妖怪了，不像是冰雪一族了。他们脸上扭曲着，痛苦着，并且一致地看向了白冰丽。男的脸上闪过愤恨和恼怒，那是对自己无能的羞愧和不安，我知道。女的脸上闪过怜惜和同情，那是真切的哀怜，我感觉得到。他们的脸上似乎也有被风霜洗礼，无奈于现实的悲哀。

　　江蓠似乎还有话说，我也有。可我们立刻就住嘴了，白冰丽敲击着缎带，有声的威胁已经不需要了。

　　我们继续前进。从内阁经过，沿着街道前进。

　　开始从空中掉落的时候，我曾经一瞥雪之都的建筑。

　　雪之都，大致外形成圆形，一边歪曲，另一边也歪曲，然而这两边歪曲着，相互咬合，却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太极。

　　内阁最高，周围建筑物众星捧月，围绕而建，恰如阴阳鱼的中心。这些建筑物共同组成了一边的鱼。

　　而另外一边，一座建筑物也没有，一片空旷，只有一处闪闪发光的地方——湖泊。那里，刚好构成了另一个阴阳鱼的中心。

　　我不懂太极，也不懂阴阳鱼。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有存在根据的。江蓠也讲过，雪之都里居住着一个令人可怕的存在。那即是导致所有事件的中心。那也即是我们现在要去见的存在。那也即是……今天的主角之一、白雪同学的新郎、他们冰雪一族最敬畏的神灵、水神大人。

　　我们已经沿着街道穿过了城镇。然后，步入了外面，空旷无比的荒地——那里，自然还是一片雪白，那是不化的冰雪荒原，照理来说没有任何的生物能在这里开放，本应该是寂静无比的这里现在却异常热闹。那是为了他们的神所举行的婚礼，隆重而盛大。

　　我看到成排穿着白色华服的男人们用手掌敲击着一种白色的东西。——鼓声振振，直冲云霄。

　　我看到衣着繁复白色华服的女人们怀抱类似琵琶的东西，手指轻动，弹拨反复。——声响凄凄，动人心肠。

　　我看到于冰冷的荒地之上，盘腿而坐的男女们轻挑琴弦，吟唱声乐。其中有数人慢舞前行，簇拥着一位少女前进，走向那闪闪发光的湖面，背上长着翅膀的小妖精在前方开路，跃动的翅膀发出了颜色，在那一片纯白当中，犹如火的红，叶的绿，金的黄，天的蓝……所有的一切颜色都把那位少女点缀得天仙一般，这场景，就好似天上的神灵来迎接地上的辉夜公主。

　　真如公主，真如天仙，不然怎么只有她才有这样的待遇？

　　我看着那一步一前行的少女，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总是笑不起来。

　　这就是她的出嫁……

　　这就是雪之都的神的婚礼。

　　我们终于停了下来，在那乐曲声中的后面，呆立不动。

　　白冰丽抬头望着那样的少女，她的表情该是怎样的呢？

　　她背对着我，我没有看到。可我已经能想象得到。

　　那巨大的湖泊闪闪发光，每当白雪更接近一步，那湖泊就更加发亮。

　　在那湖泊的中心，有一朵花，纯白色的，巨大，仿佛一张床似的，高高地在湖水之上，可现在正成花苞。那便是唯一能在极寒冰雪之中盛开的花朵——冰雪一族的最爱之一——雪葵花。

　　有一个老头儿在湖边舞动着什么，似乎还在对湖水说着什么，像古老的祭奠仪式。看着白雪缓缓接近，他终于回转身来，仰天长啸，发出了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声音，那声音竟是那样的高昂，那声音竟然压过了所有正在响彻的音乐，只剩下唯一。

　　“看到了吧，这场面。”白冰丽忽然说话了。

　　“我们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到了。”江蓠轻轻说道。

　　白冰丽回头一看，“我说过你们别随便说话的。”

　　江蓠立刻就停止了说话。

　　我心中却摇头。啊啊，我说即便是大婶你这样也不对哦。明明是你和别人搭话的吧，别人回了你也不高兴了吗？

　　……她忽然看向了我。

　　“人类，你能看懂这是什么吗？”

　　我看了一下江蓠，又看了一下被冻成冰块儿的离离川，又看了一下远处的风景，白雪过不了多久就会接近湖泊了，在那里，他们所谓的「神」即将降临吧。

　　我摇头：“我不懂。”

　　“你当然不会懂，身为一个人类，你懂得什么？”她那嘴角似乎也弯了起来。相当的不屑呐。

　　是啊。我是人类啊。是不能懂得你们的。或许，说换位思考可以，但那样的程度真的就可以了吗？那不过是模拟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可最本质的也不过只是自己用自己的思想站在别人的位置上来看而已，本质没有变化。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做法而已。

　　于是，我说：“我是什么都不懂。可是呢，即便是什么也不懂的我怎么样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未知的东西还说出这样的话还有这样的闲心。”

　　白冰丽回头，不屑地看着我：“所以，人类果然是一种脆弱而低能的生物呢，什么也不懂。”

　　那声音正和东方冷月会长大人说的一样。就连口气都是一模一样。以至于我差点有站在那人面前一样。都快让我的心情产生了恶意的不安感了。——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别人什么都不懂得。这，就是你们么？

　　白冰丽没有管我，又继续冷笑：“未知的东西么？你以为我们只是偏僻小地方的迷信，你以为我们是为了祈求顺风顺水向不存在的东西祭祀的人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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