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五章
加德满游轮到达白令海域的时间比里德尔所估计的要晚了一天。
这也意味着我们错过了风平浪静的窗口期，而一年一度的暴风雨季将要来临。果不其然，当大船慢慢靠岸停泊在位于阿留申群岛的荷兰港，船上的巫师三三两两地顺着连接船体和大陆的斜坡往下走的时候，天上开始洒下细细密密的雨丝。
船下传来一段咒骂声，人们互相帮助着给对方施防水咒。我站在甲板上看了看人群，给鞋子和衣服丢了一个防水咒后又对里德尔施了一个，他正紧锁着眉头眺望远方观察海况，看样子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被淋湿或浇透。
“情况怎么样？”
我小心翼翼地问，自从里德尔提出要猎捕海怪的任务后他就没有再断开灵魂连接了。
此刻透过灰色的有些朦胧失真的视线，我看到天空是死一样的阴沉，就像是有什么人有意将一块破破烂烂的灰布强行挂在了上面，不多的云朵像是棉布上被撕裂了的口子，重重地压下来，迫近地面，咧着嘴展示它的狰狞，我衷心希望这只是犹豫视线模糊的缘故，而不是海况真的如我所看到的那样糟糕。
里德尔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朝船舱里走去，我在他身后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我怎么会觉得他会在意糟糕的天气，他连变幻莫测的大海都想要征服。
回到船舱后我们各自朝房间走去，我在心里盘算着晚上将会用到的东西，魔杖，灰色的不引人注目的旅行斗篷，一双舒适的能快速移动又牢固的鞋，或许还有一些实用的黑魔法器械？这我可拿不准，毕竟谁也不知道摩尔克斯海怪究竟会危险到什么程度。
我走进房间，坐了下来，安静地盯着钟面，看着指针一点一点的拨动，胃里像吞进一块冰。十点，十点一刻，十一点，十一点半。
我几乎是跳起来换好衣服将魔杖牢牢握在手里来到甲板上，里德尔已经站在那里了，他挺拔高大的身影是如此易于辨认。我小跑着来到他身边，站定时往后撇了一眼，高高堆叠的的酒桶后站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是卡卡洛夫。”我用蛇语小声对他说，怒吼着的风暴几乎将我的声音全部吞噬了，今天真不是个适于出海的好天气，但我们没有其他机会了。
里德尔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示意我跟上去，卡卡洛夫的影子紧随其后，他一定会后悔的，我们跳下二层的甲板后用飞行咒漂浮起来，里德尔把魔杖抵在手掌根部深深一划，鲜血立刻汩汩涌出来。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飞快念起了咒语，上下唇快速翕动着让人分辨不出任何准确音节。
一个血色的人影随着咒语的念诵逐渐浮现在海面上，它有着人形的身躯和模糊不清的面容，随着念诵魔咒声音的时起时伏而长出手脚扭动着挣扎起来，那是一个血色的里德尔，他用了血魔法和基因追踪咒。
随着最后一句咒语落下，血红色的人影像是得到了某种感召般噗的一声扎进了铅灰色的大海里，那抹血红色即使是在这样的夜晚也如此清晰。
为了更好地看清人影，我们低低地贴着海面飞行，时不时咆哮而起的海浪很快就把袍子全部打湿了，前方聚集起浓浓的大雾，几乎不能看清十英尺以外的任何东西。我抹了一把脸试图让视线更加清晰，但除了沾上更多混合着雾意的水珠外却无济于事。
在飞行了一个多小时后里德尔终于停了下来，海风里尽是阴冷潮湿的味道，我们已经到达太平洋海域了。里德尔低低降下高度伸手沾起一点海水看了看。
“就是这里。”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海水里血色的人影在魔杖的牵引下漂浮起来，顺着里德尔伸出的手掌缓缓消失在空气里。我们降落在旁边一处突起的礁石上，崎岖陡峭的岩体锋利地让人几乎无法站直。
我开始在四周布下防护咒语，深紫色的屏障从海平面上升腾而起逐渐形成一个半球状的巨大水珠包裹住面前的整片海域，半球体中心透明，波光粼粼闪烁着微蓝的光泽，随着魔力不断注入逐渐形成坚固的实体，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水敲打在屏障上但却不得进入，屏障内的海面却像一潭死水一般，逐渐平静下来连波浪起伏都不再有。
当海水完全停止上下涌动时，里德尔飞到屏障中央的最高点，肆虐的海风将他的黑袍吹动地不断翻滚起来，就像是另一种颜色的海浪。他把魔杖对准海面，一道铬绿色的强光从杖尖射出来，源源不断地注入海面，深入海底。
海水在魔力的搅动下运动起来，先是泛起阵阵涟漪，紧接着涟漪不断扩大，整片海域都被震动起来，震动的水波顺着魔力反向逆转形成强大水柱冲向大海深处，无数银白色的小鱼先被搅动了出来，紧接着是大一些的灯笼鱼和章鱼，鱼群不安地摆动着尾巴挥舞着触手企图离开漩涡的桎梏，但还未来得及有进一步动作便被卷入海底。
我观察着海面和里德尔，心里泛起一阵焦急，在强大的魔力作用下这整片海域都已经被搅动了起来，但这显然还不足以惊醒海底沉睡的巨兽，如果仅仅靠魔力的支撑，很快海洋里所蕴含的自然魔法就会找到打破违反运行规律做法，而里德尔就将因魔力枯竭而被反噬。
我焦急地思索着可能出现的解决办法，面前里德尔身边的铬绿色的光芒又闪亮了一些，那几乎就像抹霹雳闪电，要将整个海域劈成两半，我想要上前观察，不巧地是将魔杖换手时吹来一阵猛烈的海风，我重心不稳摇晃了一下，左手急忙扶住身边的礁石，锋利的礁石立刻在手臂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血液混着雨水滴进大海，而奇怪的事情却在这时发生了，吸收了我血液的那一小片海域立刻涌出一股股鱼群，就连稍远处漩涡里的鱼群也挣扎着想要来到这里，庞大的聚集的鱼群让人几乎无法忽视，大脑里有什么想法飞快闪现了一下。
滴下的血液，疯狂的鱼群，大海，生物……
“我知道了！”我兴奋地朝里德尔的方向飞去，随着我飞行的轨迹血液一路滴下，鱼群像是受了某种感召一般追随着我而来。里德尔也发现了这一点，他降下一点高度看着我。
“生命之力……是生命之力！灵猫的生命之力！”，我将手臂上的口子割地更大一些，大股大股的血液顺着手腕落进大海，鱼群立刻涌上前来争先恐后地吞食着沾染了血液的海水，这让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生命之力对所有的生物都有吸引和感召，即使灵猫的力量被封存了，但生命之力是流淌在我血液之中的力量，我们可以用它把海怪引出来！”
幽微的红光在里德尔黑色的眼底快速闪现了一下，我简直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将左右两臂都毫不犹豫地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液顺着手臂落入大海尔后快速扩散开来，扩散开的血液融合着里德尔的魔力形成赤色的水柱直直冲向海底，整片海域都泛着一种红黑色的暗光，我在思绪的间隙里想到麻瓜们所说的地狱，如果地狱有模样的话那就应该是这片海域的颜色。
随着里德尔持续不断的注入魔力以及混合了生命之力血液的加持，亘古不变的大海终于被强行撕开了一道伤口。过度的失血让眼前的景象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大脑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出现重叠地光影。
我闭上眼晴努力甩着头驱散这些模糊，这样的天气里连流出身体的血液都不再温暖而是寒冷。就在这时一股强有力的暖流注入左臂，我睁开眼晴，狰狞的裂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愈合如初的皮肤。
“够了。”里德尔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团粘稠浓重的阴影从撕裂的张口里渗出来，海水开始向两边褪去，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海沟。有什么东西蠕动着要从海沟里钻出来，我警觉地举高了魔杖，直指海沟。
该怎样形容这种魔法生物呢？
庞大的躯体几乎要将整片被笼罩的海域填满，虽然早知道沉睡在海底千年的海洋生物的长相绝对不会有多么令人赏心悦目，但眼前这个丑陋的大家伙还是让我在警觉之余忍不住厌恶地皱了皱鼻子。
梅林啊，以前的灵猫到底是被灌输了怎样的审美观念才会将生物塑形成这样？
如疙瘩般凹凸不平的黑色皮肤上闪着肮脏鳞片暗淡的光泽，一只巨大无比的荧黄色眼睛正长在腹腔上，本应该是头颅的地方却长着一张血盆大口，无数布满小珊瑚和海藻的锋利的獠牙包裹在长长的勉强可以称为嘴皮的烂肉下。
“摩尔克斯？”里德尔用魔杖牢牢指着它。“向我臣服，为我所用。”，他的命令简单而直接，对待没有什么智慧徒有力量的古老生物这是最好的办法。
“凡人！”
嘶哑难听的声音从摩尔克斯海怪嘴里发出来，那更像是一种模糊不清的混响，无数棕黄色的水泡咕噜咕噜地随着那张大嘴的开合冒了出来。
我苦笑了一声，这可真是触了里德尔的逆鳞，他或许能容忍不明所以的人类暗讽他愚蠢，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容许任何物种蔑视他平凡。
果不其然，里德尔在听到这个对他来说极具侮辱性的词汇后眉头立刻紧皱起来，一道阴冷的绿光毫不犹豫地朝摩尔克斯射去，威力强大的死咒却只是堪堪打在海兽的鳞片上便折返回来，里德尔在空中灵活地翻身闪避，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愚蠢的凡人居然想攻击神的子民，你怎么配？”
摩尔克斯发出粗野的大笑，笑时摇起尾巴拍打着海面掀起一堵海水构成的高墙，海墙快速朝里德尔压下来，我连忙射出一道魔咒减缓海墙坍塌的速度，而里德尔已经趁着海兽掀起海浪的时间穿透了海水如箭矢一般将一块礁石变成利刃直插进海兽那只荧黄色的大眼里。
猩红色立刻在眼球里绽裂开来，逐渐溢满整个眼眶，巨大的眼睛就像一面被惊动了的湖泊一般疯狂旋转起来，摩尔克斯没有预料到里德尔是有备而来，早就知道它的弱点，疼痛已经让它被彻底激怒了。
它疯狂跃出海面撞上我早已布下的屏障，鱼脊上锋利坚硬的钻刺立刻将屏障撞出几道裂痕，它吃力地旋转着身体想要将里德尔从身上甩下去，但里德尔牢牢攀附在它柔软的腹部一下又一下将利刃插进那双眼睛──他要让它完全瞎掉。摩尔克斯在不间歇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无果后终于明白了自己是无法通过简单的动作让里德尔罢手的。
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在海面上炸开溅起巨大的水花，水花全部落下后我惊恐地看到摩尔克斯原本粗短的脖子一瞬间抽长了几乎两倍，那使得它的脸更加狰狞丑陋了。海兽扭动着脖子朝里德尔扑过去，而里德尔是背对的姿势根本看不见任何突发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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