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白科技
图纸被卷成筒状，装在防水的皮质地图包里。
说的虽然是地图包，其实也是圆筒状，好像后世钓鱼专家收贮折叠式渔具的那种圆筒。
上校跟着赛文先生来到海图室，打开盖子，抽出第一张图纸。
赛文先生毫不客气地劈手夺过皮筒包，把里面装着的全部图纸，一股脑儿全都抽了出来。
“这……”
上校的意思本来是一张一张图纸的按着次序慢慢拿出来，挨个儿讨价还价。
赛文先生不由分说，未经拉马克先生的同意，直接把全部的图纸全都抢走，这是强盗行为！拉马克想要抗议。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对方本来就是强盗。拉马克自己也是强盗。这种事情还真没什么可指责的。
“您还满意吧？”
拉马克对陀螺仪图纸并不自信，认真观察着对方脸上的表情。
拉马克32岁，沈七只有17岁。
沈七这么年轻，很难做得到喜怒不形于色，很难瞒得过拉马克的认真观察。
他一看到陀螺仪的图纸，就知道这东西正是他想要的。
眉梢一动，眼角忍不住露出喜色。
随即便意识到自己不该随随便便把喜气外露出来。
大喜过望的神情一旦露出，后面的谈判便会吃亏，再难占到对方的便宜。
可是！一不留神已经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已经被拉马克看在了眼里，这又要怎么补救呢？
于是沈七认真查看这张图纸。
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装逼，不是故意演戏来忽悠英国上校。
是真的发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之前，七爷以为英国人得到了一项比历史记载超前了86年之久的黑科技。
现在看来，这好像并不是什么黑科技，而是，本身就属于这个时代应有的，白科技。
当然，白科技这个说法，是七爷自己杜撰出来的。既然“黑科技”指的是开了金手指带来的作弊科技，那么与之相对的，没作弊的，本身就是这个时代原装货色的真实科技，相应的就可以描述为“白科技”。
这也就是沈七皱眉的原因。
尼玛！难怪英国皇家科学院的专家团会瞧不上这项新发明！这东西完全没有实用性。而且，很难在现有基础上加以改良。
一战二战期间的这个同类装置，因为得到了电磁线圈以及半导体技术的支持，个子变得很小，性能也更稳定。到了卫星和计算机时代后，集成电路和新材料以及未来光电技术的应用令得这玩意儿进一步微缩化，计算速度更快，体积更轻巧，然后才能安装在导弹上。
1794年首次出现的这个玩意初代版本，完全就是一个瘟头瘟脑的大笨钟。英国铁匠果然是非常热衷于制造大笨钟这种臃肿笨重的大家伙。
没有小型化技术，没有电磁线圈，这东西采用了大量的摆锤、发条、游丝，以此来达到让巨大的黄铜外壳不断旋转的目的。
沈七皱眉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套装置块头太大——对于战列舰而言，装载一套这东西其实也不费什么力气。
“这东西怎么克服热胀冷缩？”这才是七爷忍不住皱眉的关键所在。
这个时代还没有掌握平炉或者转炉炼钢技术，这年月的铸铁很不给力，当然青铜就更不给力了。钟表系统使用了大量的手工锻造出来的卷板件，手工精锻的钣金件其实是等价于高强度钢材的，然而手工锻打的工艺决定了这样的零件只能是尺寸较小的散件。大型的壳体构件，大型板件，以及最关键的负重梁材，不得不继续使用铸铁、青铜、黄铜中的一种。
在这样的技术背景下，制造出一个房间那么大的大型钟表装置来，使用了大量黄铜构件，就带来严重的热胀冷缩问题。
环球航海本来就是一件全天候的冒险，因为苏伊士运河和巴拿马运河都不是这个时代可以打通的对象，所以环球航海必定会绕行好望角和合恩角，还会不只一次穿过赤道，有时候还会跑到格陵兰的爱斯基摩冰雪世界去溜达一圈。一部分航程上热得好像土耳其浴和芬兰浴，一部分航程上又要面对浮冰和极寒天气。
热胀冷缩不仅仅会造成测量类仪器测算值出现巨大偏差，甚至会导致过于机巧的精致设计彻底崩坏卡死。
难怪英国人从1794年就开始尝试用陀螺仪测量经度，结果一直到1880年才正式确认了格林威治国际标准时区划分。
这86年的漫长时间，果然是思想家在蓝图设计上领先起跑，实践项目却卡在了工艺瓶颈上。
率先引领了蒸汽时代和工业革命的英国，尚且无法一步跨过这个跨度长达86年的技术鸿沟，留辫子的大清中国人更加没有指望。
所以，七爷从拉马克上校手里巧取豪夺这样一门技术，毫无用处。
“热胀冷缩吗？那是没办法解决的难题。”
拉马克也没有幻想着这张图纸可以顺利蒙骗对方，上校先生本来就不看好这个已然惨遭皇家科学院彻底枪毙的愚蠢项目。
“赛文先生，不如这样，咱们再看看新式大炮的图样。”
陀螺仪图纸没能赢得中国罗格船长的心，法厄同号350名官兵的性命仍然处于一个濒死垂危关头，拉马克赶紧摊开了梅尔维利粉碎机的图纸。
拉马克觉得这张图纸一定会更有说服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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