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弹雨
幸好佛瑞盖特没有选择齐射。侧舷所有火炮冲着渔船船头发动纵向齐射的话，在仅有七米的正面上，将会造就出一个非常可怕的修罗场。
自由射击的火力密度更加稀疏，致命的程度降低了不只一倍两倍。
佛瑞盖特有五十门炮，炮窗却远远不只50个。单侧船舷上备有约莫19-21门加农炮，在正规海战之中，炮手们其实可以用滑轮炮架把另一侧的大炮也推过来。
这时候荷兰海盗的动机完全就是漫不经心的虐弱，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去集合全部的炮火。
甚至连齐射的准备和指挥程序都省略了，任由炮手们随意开火。
漫不经心并不等于这仅仅只是威慑射击。所谓威慑射击，其实是不打算伤人，只打算俘获对手。
自由射击却是真的想要杀人，也要击伤甚至击破目标船体。
这样的攻击行为并不仅仅只是威慑，却又不是特别认真的屠杀。这是一种傲慢的欺凌，荷兰人根本不在乎战果，也不在乎对手的生死。
不在乎生死的意思是，既没打算好心留你一条活路，也没刻意追求一击必杀。
根本就只是随便杀着玩。
杀死了也就杀死了。杀不死的话，也许，随便你继续活下去。
这是压倒性的傲慢，也是深刻的蔑视。
荷兰人的目的也就是杀鸡给猴子看，让其余更多的渔船在稍后的行动中不敢再作反抗。
20门火炮倘若齐射，会形成20颗铁球或者铅球组成的小型弹幕。加农炮发射实芯弹最可怕之处在于，二次伤害。弹丸第一次落地之后还会弹起来继续前冲。在陆地战役当中，加农炮用实芯弹直射正面发起冲锋的步骑兵密集队形，一颗炮弹往往能纵向穿透，一连打倒数人数骑，最高串烧纪录超过10人。拿破仑战争时期的密集步兵方阵往往会横向展开，也就是为了在大炮面前减少糖葫芦串似的的贯通性战损。饶是如此，仍然发生过同一颗炮弹打死一位将军之后，弹跳过程中又砸死了另一位元帅的糟糕案例。
当渔船用仅有七米宽的正面承受一级战列舰侧舷齐射带来的饱和性打击时，冲量巨大的实心弹丸形成的贯通伤害将会大得惊人。密集攒射而来的一百多个铅球和铁球，会像梳子一样把整条船从船头到船尾梳过一遍。绝大多数的水手会在这样的过程中被揍得来断手断脚、头颅爆裂、内脏破碎，血溅五步。
在7X6米的正面上（6米指船舱的深度），密集投入具有贯通伤害力的一百多颗20-30磅重的铁球，那就意味着每个平方米都有2-3颗甚至更多的铁球穿透飞过，只有运气逆天的幸运儿才能够穿过弹隙幸存下来。
还好佛瑞盖特只有50炮，因为极度傲慢和蔑视对手，仅仅只投入了20门参加这次炮击。
饶是如此，在七米宽的正面上，迎面呼啸扑来20个铁球也还是相当致命。
还好对方的指挥官漫不经心地下令自由射击。
本该形成半饱和打击的20枚炮弹现在稀稀落落地分成了好几组，或者两三个一组，或者五六个一组，参差不齐地分批次陆续飞来。
这样一来，原本可以一次性杀死整条船上一大半水手的密集弹幕，意外地，只造成了杀伤率不到30%的浅削战果。
七米宽的正面上飞来三个铁丸子，也就只有特别倒霉的家伙，才会被凑巧砸个正着。更何况多少还能找到一些可以当作掩体的道具。
结果，这一轮的自由射击结束之后，水手甲板上仅仅只有两人倒下。
只不过，跳进船舱去躲避炮弹的人，遇到了完全不同的状况，船舱里的损失相当惨重。
中国渔船一向喜欢方头设计，加农炮弹直接穿透船头木板之后，在船舱内贯通飞旋，因为是只有佛瑞盖特侧舷正中央的几门炮对渔船构成了完美垂直关系，其余的炮口多少取出了或大或小的斜率。这样的斜率令得10-20磅重一个的重金属弹丸在二次弹跳当中改变了去向，在两侧船板之间来回反弹，歪打误撞地形成了纵横交叉火力。
试图在船舱里规避炮击的水手们有7个在纵横交错的铁球乱舞之中，身体惨遭撕裂。鬼子水手和汉奸水手血流殷地，碎肉和残骸四出横飞，惨不忍睹。
水手甲板上面露天的部分反而没有遭遇这样的困境，多数弹丸蹦跳了两下之后便弹到了海水里去。
这些鬼子和汉奸名义上尊奉的主人是八重濑铃小姐，幕后隐藏的小BOSS其实是岛津爱知，具体负责实际指挥的还是水手长诹访赖良。
诹访大叔的脸色乌黑，一言不发，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到愤怒的样子。
他蹲在在主桅的后面。坚固的主桅基座替他挡开了零星袭来的炮弹。炮击过后，漠然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看船尾，舵手似乎没死，仰头看了看风帆，风帆没有受到攻击，依旧完好。大声下达命令：“小林组和山下组！预备投网！其余全体！准备跳舷强攻！”
跳舷和接舷战有所不同。
接舷战更多时候是使用火枪和弩箭进行近距离的对射，甚至连烧夷弹和火绳榴弹也可以手动投掷出去。
跳舷则是强登对方甲板，试图进行白刃战。倘若跳舷一方在人数上不占据压倒性优势的话，恐怕会在船帮上就统统被人当成活靶子尽数射杀。也许，根本没有人有机会冲到对手的身前，大家就会在跳舷过程中全员阵亡。
白刃战其实是日本武士的强项，只不过，这一次渔船上的人手着实太少，对手的火炮数量又占据碾压性的优势（如果对方刚才用40门火炮进行齐射的话，赖良大叔的手下这时候已经所剩无几），也不知道荷兰海盗会不会留给日本海盗们拼死逆袭的机会。
虽然对方是十恶不赦的日本鬼子，沈七的心中还是觉得有点难过。是因为他的执拗，才导致了眼前这次相当惨烈的流血事件。倘若他授意诹访赖良服从荷兰人的驱赶指令，也许一个人都不会死。
奇怪的是，诹访大叔以及岛津爱知、福岛植正等人，脸上的神情都很端庄，全神投入，意志相当坚决，没有任何人用抱怨或者悔恨的目光瞧过七爷一眼。
日本鬼子向来是一种很邪恶很猥琐的变异生物，然而这一刻，他们的亮点呈现出来，也许这就是鬼子身上唯一的亮点吧。
服从！绝对的服从！不怕死！绝对的不怕死！
这是完完全全的以卵击石，飞蛾扑火，典型的毫无希望的自杀式攻击，全世界任何民族都不会这么傻的，也就只有日本人肯这么干——在明知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依旧一丝不苟地执行领导颁布的自杀式任务。
没有疑问，也没有不满情绪，就好像自古以来一直如此，并且理因如此。
像飞蛾一般扑火而死，是萨摩武士平生追求的最高荣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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