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旧识
出了麻辣烫店，两人无声地往停车的方向走。
已经十点半了，天幕沉沉，两边的路灯罩里能看到蚊虫在光晕里缭绕。
今天李青颜穿的是裙子，一路上被蚊虫咬个不停，时不时停下来抓一抓腿。
程之阳目光在她腿上盯了两秒又移开，说：“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瓶花露水。”
“不用了，超市离得好远，在另一头呢。”李青颜摆了摆手，“反正一会儿就到家了。”
中途路过东城大学的大门，李青颜看了眼，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情怀。
她停下来对着门头拍了张照，随手发了个朋友圈，配上文字：我的母校。
托程总的福，从下午快活到晚上的秘书张新第一个评论：“宝宝满月宴是在学校里办的？？？”
李青颜：“？”
她立即回复：【当然不是，参加完了，回去的路上，经过而已。】
张新跟着互动。
【哦，是这样。】
【唉，果然忙惯的人不能猛地停下来，刷了几个小时手机，脑袋都不够用了。】
【青颜姐千万别笑我。也别告诉程总啊，怕他下次不给我放假了。[哭泣]】
李青颜：“”
因为看手机的缘故，李青颜脚步不自觉慢下来，落在程之阳后面好几步。
等她把手机放回包里，准备抬头加速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侧面窜过来，像是急匆匆要往学校大门赶，直接跟李青颜撞个满怀。
李青颜往后退了两小步。抬头看过去，是一个穿黑色t恤的男生，手里的塑料袋也被碰掉在地，摔出几本书。
“对不起对不起。”李青颜还有些懵，此时本能地道着歉，弯下腰捡书。
好几步外的程之阳闻声停住，转过身，看到这副情景，也大步走了过来，俯身帮李青颜一起捡书。
那个黑t恤男生很有礼貌，接过李青颜递过来的书，抱歉道：“是我对不起才是，我速度太快——”
他边说边抬头，在看清女孩儿脸的那一刻，他的喉咙停了一秒，然后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青颜？”
李青颜这才把目光从书上移到男生脸上，“班长？”
说完这句，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似乎谁也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像是说好一般，两人又一同低头捡书，然后一同站起身，再次对望时，嘴角都带着些促狭的笑容。
周围空气的流淌都慢了许多，气氛变得局促不安。
李青颜率先打破沉默，“你现在好么？”
“好。”男生回答得很快。
说完，犹豫了下，又轻声问：“你呢？”
“挺好的。”李青颜僵硬地点了点头。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一直吹过的微风也嫌他们此时还不够尴尬，竟然彻底停歇下来，让两人之间的静默在黑夜里更加无处遁形。
沉闷的空气里，程之阳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了片刻，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他把自己手上的书递给男生，语气极淡道：“还有一本。”
男生终于缓过神，看向程之阳，“谢谢。”
目光看到程之阳脸庞的一瞬，男生的眼神明显一惊，似乎从没见过如此出众的长相。
他望向李青颜：“这位是你的——”
“哦，他啊。”李青颜似乎才想起来还有程之阳的存在，她顿了下，含糊道：“是我一个朋友。”
程之阳听到李青颜的话，垂眸望了她一眼，没吭声。
就是这一句，他明显感觉到对面男生松了口气。
李青颜讲完，觉得礼貌往来，自己应该要给两人做个介绍，可又觉得程之阳对她的老同学根本不会感兴趣。
可到底他人还站在这儿，李青颜决定简单走个过场。
她抬起手掌，向程之阳介绍道：“这是许悠远，我大学同学，也是我们班班长，四年来一直很照顾我们。”
几乎没有停顿，她又把手掌挪到程之阳身前，看向许悠远，“这是我朋友，程之阳。“
听到程之阳的名字，许悠远明显整个人顿了下，他的眸光在程之阳脸上打量了下，似乎在确认这个程之阳是不是他在实习时经常听到的那位商界大佬的名字。
他伸出右手，“你好。”
李青颜看着那手，蓦地紧张起来。
还记得自己跟老板参加答谢会的时候，也主动要跟程之阳握手。结果，自己的手掌硬是悬在半空好久，最后程之阳才勉强伸手，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许悠远可能要尴尬了。
李青颜刚想到这儿，就见程之阳抬睫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你好。”
李青颜：“”
原来受伤的只有我一个。
她没注意到，两人在手握住的刹那目光相接，眸子里都有些意味深长，似乎在较量什么。
都是男人。
有些心思，对望一眼，就心知肚明。
介绍完了，似乎也该告辞了。
李青颜正在脑海里组织语言，又听许悠远问：“你怎么这么晚到学校来？”
“哦，我们去美食街吃饭的。”
说到这儿，李青颜也问道：“欸，你不是读研了么，怎么暑假不回家？”
“帮导师做个项目，提前过来的。”
“哦。”
旁边的路灯突然闪了闪，许悠远的脸忽明忽暗。
李青颜用脚撵了下地上的影子，又一阵沉默。
“你袋子里的花露水能借我用一下么？”
李青颜一愣，是程之阳的声音。
转过头看去，才发现程之阳是在跟许悠远说话。
程之阳平静地望着许悠远。
刚刚捡书的时候，他瞥到塑料袋里那瓶蓝色的花露水。
“好啊。”许悠远朝他温和一笑。
李青颜：“”
他们已经这么熟了么？
许悠远从袋子里拿出那瓶细细高高的蓝瓶子，递到程之阳手上。
李青颜一下子觉得自己腿上的包又痒了，想着等程之阳用完了，自己再借过来用一下。
谁知程之阳拿到瓶子，直接朝她走过来，在她腿边蹲下，给她的腿上喷上花露水。
“喷一下就好了，不要老抓，破了会疼。”他说。
李青颜惊呆了，人一下子没缓过来。
直到腿上感觉到花露水那种特有的冰凉刺激，鼻尖也被浓浓的花露水味浸满，她才意识到，程之阳正蹲在自己边上，给自己喷花露水！！！
李青颜垂眸看去，昏黄的光影下，他的五官清冷，却难掩干净的少年气。他举着瓶，认真地给她喷洒，表情平常到这似乎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微小的事。
李青颜心里有一股强烈的不自在的感觉，尤其旁边还站着一个毕业后就再没见过的许悠远。
“那个，我自己喷吧——”
话没说完，就听见程之阳淡漠的声音：“转过来。”
李青颜：“”
完全没摸清眼前形势的李青颜依言转了过来，程之阳每一处都喷得仔细，站起身后，还给她的手臂、脖颈也喷了喷。
最后才把瓶子递回给许悠远，“谢谢。”
许悠远其实是个比较柔软温暖的男生，很多事情大大咧咧，不愿深想。
但此时他也十分清晰地感觉到对面男人身上不加掩饰的敌意，刚刚做的一切仿佛都在跟他宣誓主权。
我借给青颜的花露水，用不着你跟我说谢谢。
许悠远莫名想要还击，他没有把花露水放回袋里，而是直接递给了李青颜，“这个，你拿去用吧，每年一到夏天，蚊子都是追着你跑的。”
亲昵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老同学间独有的熟稔。
“不用不用，就刚刚被叮了下，喷过就行。”李青颜本能拒绝。
“没事，你拿去吧，当年你试了那么多花露水，就这款对你最有效果。”许悠远笑起来，像个温暖的大哥哥，“我买了好多，在宿舍里。”
程之阳听了，眉头微皱，心里有些不舒服。
话用得着说这么明显么？
对青颜有用的花露水你买那么多干嘛。
李青颜完全没想到这茬，就觉得还像当年那样，同学们围观她做实验品，亲测出最有效的花露水后，然后一起去买。
她笑了笑，也沉浸在读书时的回忆里，“顾欢才厉害呢，跟我一块儿上自习，我都要被叮成筛子了，她一个包都没有。还说我就是她的花露水。”
“哈哈，这么夸张的么。那你也来做我的花露水。”许悠远笑看着李青颜。
他的话落在程之阳耳朵里极其刺耳，程之阳默不作声，转过脸看向李青颜，见她完全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还一脸傻笑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
“不早了，我们回家吧。”他冷冷地说。
李青颜心里一凛，疑惑地望了眼程之阳，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气压似乎一下子又变得特别低。
许悠远听到这话，笑容一凝，狐疑地看着两人，“你们住一个家？”
“啊？不是”
李青颜回过神，刚想着怎么解释，就听见冷到像有冰渣掉到脖颈里的声音，“走了。”
转回头，就看见程之阳一个人往夜色深处走去。对比之下，他身上的白t恤格外显眼。
“下次聊。”
李青颜摸摸脖子，赶紧跟上去，没注意到许悠远黯淡下来的眼神。
才走几步，程之阳突然停下来，转过身。
李青颜连忙刹住脚步，还好中间隔得远，在撞到他身子前一秒，李青颜停下来了。
“你干嘛啊？”李青颜觉得莫名其妙。
程之阳目光从李青颜脸上往下落，最终落在李青颜右手里的蓝色瓶子上。
他讽笑一声，径直从她手里把瓶子拔出，然后几步走到许悠远面前，“花露水还你，这个我还是买的起的。”
许悠远眨了下眼，伸手接过。
还没来及说话，又听到男人清冷又似乎带着警告的声音。
“既然你也买得起，就好好用自己的，不要再打其他主意。”
许悠远：“”
李青颜：“”
这两人难道因为一瓶花露水，已经默默结下梁子了？
不能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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