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具人
暮弦思在主厨大哥的声声夸赞中帮着备好了菜，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抗不住了，借口去大堂接客溜了。
到了大堂，账房先生还在那里拨着算盘，一天的账能被他反复算好多遍，听着他不停的在叹息，暮弦思就知道他又在算支出的账本了。
李彦阳大步跨进了酒楼，见大堂都还没有客人，空座多的是，也懒得上楼去开包厢，直接拉开了一把凳子坐下，这才高声招呼道：“小二!”
暮弦思连忙迎了上去：“诶!来啦!”
怎么是个女声
李彦阳寻声侧头看去。
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女，头发像某些男子一样直接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额前垂下稀碎的头发。少女脸蛋微圆，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她脸上堆着笑，眼睛弯弯的。
“好，好可爱。”李彦阳不自觉的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恰巧被走近的暮弦思听到了。
暮弦思没见过李彦阳，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公子哥就是她说过的李家大少爷，她能知道这些公子，都是从她哥宋华的嘴里知道的。她天生性格开朗，闻言，也没有那些女儿家的害羞尴尬，直接大大方方的道谢：“谢谢这位少爷的夸赞了!那您想点些什么吃食呢？”
她这副大方的样子倒是另李彦阳更另眼相待了，长着这样乖巧可人，性子还不娇捏做作，倒还挺合他的胃口!他曾经给他推了多少大家闺秀，一个个的娇气的，那发嗲的声音都能给他叫出两层鸡皮疙瘩!
李彦阳光顾着盯着暮弦思看了，一时没有答话。
众人稀稀拉拉的走了进来，刘均在这当口凑了过来：“那就还点个今中午吃过的盐水□□。”
暮弦思抬头，看见刘均。
“啊！刘少爷!你又来吃饭啦!”
她是认识刘均的，早前他们刚来这个地方时，第一次和宋华上街，宋华在大街上各个店面去找活干，就遇到了刘均，他见宋华身高体壮，也长得英俊帅气，就说要不要跟着他当书童，于是乎，宋华就去给刘均当了二十多天的书童。直到后来，暮弦思也不知道为什么，宋华就去李家武场当陪练了。
她问宋华此事的原因时，宋华就说：“小孩子别管!”
可笑!宋华就比她大了几个月!于是暮弦思转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宋华的爹，然后宋华就被教训了一番，还被关在家里禁足了十余天。这十余天里，暮弦思是天天端饭倒水，才获得了宋华的原谅。
刘均笑笑：“嗯，今晚李少爷请客，可不能不来啊。”
“李少爷……”暮弦思嘴里说着这三个字，视线慢慢下移，移到了还看着自己的李彦阳身上。
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
宋华不会也来了吧!
暮弦思抬眼匆匆往门口一看，好家伙，立在门口的那人可不就是宋华!
但她还是很认得清自己现在的身份的：店小二
她是正常干活，怕他宋华作甚。
于是暮弦思旋即一个笑脸看回李彦阳。
李彦阳被暮弦思热切的眼神盯着，竟不觉有些慌张加点紧张。
“啊，就就就，把你们这里的招牌和拿手菜都上一遍吧!”
“好嘞!”暮弦思抬眼看了隔壁坐满的两桌，“三桌都上一样的菜是吗”
“是是是。”李彦阳在家对他娘都没这么听话过。
暮弦思走去柜台，拿了本子用台子上的毛笔开始记菜。
账房先生明显听到了方才的对话，顿觉大赚一笔的机会来了，悄咪凑近，轻声说到：“写贵点的菜!”
暮弦思又不是傻的，既然大少爷都发话了，她认真的记了好多些菜，然后去后厨传菜了。
李彦阳的目光直到暮弦思的身影消失在大堂才收回。这时一个少爷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打趣道：“怎么，李大少看上了”
“去去去，嘴巴闲待会儿就多吃两口饭!”
刘均坐在一边，把玩着腰间玉佩，看着李彦阳跟那些少爷拌嘴发笑，他转头看向另一桌坐着的宋华。
宋华脸色阴沉，感受到刘均的视线，目光不善的盯了回来。正巧，这时候的李彦阳来找刘均说话了。
“刘少爷啊，你跟那……姑娘认识”李彦阳眼睛亮亮的看着刘均，语气和以前的高傲相比和善不少。
刘均听完，余光瞥了眼紧盯这边的宋华，开口道：“岂能不认识说起来，跟你也有关系。”
李彦阳听见暮弦思跟自己还有关系，顿时来了更大的兴趣，急切道：“哦还跟我有关系快说来听听!”
“这姑娘，是宋华的妹妹啊！”
宋华想不到刘均竟然直接在李彦阳面前点破了暮弦思身份。
“宋华妹妹!哎呀，还真跟我有关系啊！”李彦阳一下子跳了起来，快步到宋华面前，“哪能让你坐这里，走!去我那桌!”
他半强迫的将宋华拉去了他旁边落座。
宋华：这心思还真不带掩饰的啊。
去后厨交代完的暮弦思回到了大堂，手里拎了壶新沏的茶水，她先移步向那群少爷坐的桌，看到宋华面色不善的坐在李彦阳身边，盯着自己，而李彦阳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
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走到李彦阳旁边，就要给他倒茶水，结果李彦阳伸手抢过了她手里的茶壶。
“原来你是宋华的妹妹啊！那就也算是我半个妹妹了，哪能让你倒茶呢”说完，李彦阳脑袋一转，伸手抓过旁边空着的另一桌的凳子，放在暮弦思旁边，“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不行。”
暮弦思还没有开腔，宋华倒是抢先开口拒绝。
李彦阳摸不着头脑。
“为，为啥”
“她晚上一般不吃饭。”宋华顿了顿，面不改色的替每晚吃两碗饭的暮弦思扯了个不吃饭的谎言。
“啊这”李彦阳扣扣脑袋，说不出话来。
暮弦思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她哥，而宋华只是给了她个淡淡的眼神，就再不理她。
你才不吃饭!你是神仙!
桌上气氛可见的尴尬了下来。
“对对对，我哥说的没错，我，我平常晚上都不吃饭的，你们吃好喝好就行，不用管我。”暮弦思弯腰将凳子放回原位，重新拎起李彦阳放在桌上的水壶，仔细给每个人倒了茶水，就迅速缩回厨房了。
回到厨房，几个厨子都忙开了，她凑到烧火的二牛旁边，开始狠狠斥责着刚才宋华干的好事。
“一顿大餐就让他这么给我搞没了!”
二牛笑笑：“没事的，你要实在馋，待会儿端菜过去的时候可以偷偷吃两口。”
“唉，这事儿我可不敢干，我叔叔管教可严了!干这样的事儿要让他知道了，我肯定得被柳条伺候!”
暮弦思想也不想拒绝了。
二牛也还是只笑笑。
“那你就馋呗，馋的时候就在心底骂骂你哥。”
“嗯，这是个好主意!”
饭桌上，李彦阳几次开口向宋华打听暮弦思，眼睛时不时的向通向后厨的那扇门张望。
“宋华啊，你有妹妹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当你的陪练，她又不当，不关她事。”
宋华淡淡撇清李彦阳想强跟暮弦思拉上的关系。
“那我看那菜点的也挺多的，要不还是让你妹妹来吃吧”
“她真的不用。”
李彦阳只觉这本来性子就冷淡的宋华怎么对他的态度更冷淡了要是平时他肯定发火了，但是现在这心里……不还惦记着人家妹妹不是。
他也不再开口，饭桌上的气氛冷了下来。
暮弦思和二牛一起端菜上桌，期间李彦阳几次跟她搭话，都被宋华突然插嘴挡了回去。
“李少爷，这鱼新鲜，趁热吃。”
“李少爷!小心手伸长了衣袖粘上汤汁!”
“李少爷…………”
“宋华你烦不烦!”
李彦阳终于忍不了了，怎么这人该说话不说，不该说话一句句的跟着往外蹦!
暮弦思在这当口已经上完了菜，跟着二牛又退回了厨房。
终究没有被李彦阳逮住。
绕是二牛这迟钝些的脑子，也觉出了点东西。
“弦思啊，你说，那李少爷莫不是看上你了你看他紧想找你说话的样，还好都被你哥挡回去了。”
暮弦思哪里还会不知道，她双手托住脸颊：“可能就是吧，谁叫我长的可爱。”
不然也不会被捡回家了!
十年前宋郭带着五岁的宋华逃难，在山里的一间破茅屋里捡到了暮弦思，那时暮弦思也五岁，她坐在茅屋的泥巴地上，浑身脏兮兮的，唯有那张笑脸还算干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盯着宋郭父子。
她还记得那时候小小的宋华牵着宋郭的手，身上还斜挎了一个打了布丁的小包袱，看着她，然后仰头对他爹说：“爹爹，她长的好可爱啊，我们把她捡走吧!”
那时候的世道比现在还乱!作恶多端的女魔头被灭，却没想到又新出了魔头，手段更加残忍毒辣，似是在报复世界，易子而食，同族相残，路有冻死骨，宛如人间地狱!
自己都活不下去，谁还会捡个在这世道本就难以存活的小娃娃来养但是宋郭把她捡走了，宋家父子不仅把她养大了，还养的挺好的!
暮弦思：这就是脸的重要性!
二牛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缓缓点了点头，暮弦思确实挺可爱的，让这李少爷都拜倒在了石榴裙下。
“你哥哥看样子一直在回绝那李少爷的意思。”二牛想着宋华的举动。
暮弦思不以为然。
“也不是他第一次干了，谁让他有个招桃花的妹妹。”
她想起之前在吴城的时候，有个住他们家隔壁的卖货郎，看上了暮弦思，就时不时送点东西来，暮弦思可不会拒绝这送上门的好意，通通都留下了。
结果后面被宋华得知，全部给没收，然后找了个时间，上门去还东西。结果那货郎却觉得暮弦思收自己的东西就是对自己有意思了，宋华这举动不妥当，实属在棒打鸳鸯了。宋华扶额，说暮弦思就是贪图这点便宜，还说要不付你一部分银钱，就当是妹妹不懂事。但是这货郎非嚷嚷着他对暮弦思有情，暮弦思对他有意，让宋华别阻止他们。
“然后呢？”二牛对暮弦思突然的停顿很不满，急切的询问道。
“然后嘛，他就被我哥打的三天没下床，最后我叔叔赔了好些银钱过去，那段时间吴城本就开始动荡了，没过几天叔叔就带我们搬走了。”
暮弦思现在回想，宋华因为打了人被叔叔教训的时候，那一脸不服气的模样，还跟叔叔顶嘴，然后就被教训的更狠，她在旁边忍不住轻笑，宋华转头狠狠瞪着她，说：“明天我就给你买顶四周都有垂下来遮脸的布的那种帽子!给你遮的严严实实的!”
“我知道我哥不想我被坏男人带走了，他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啊。”暮弦思看向大堂的方向。
李彦阳啊，李府的大少爷，那可不得有好多钱!!他家肯定还有星源!有这两样东西，在这乱世可不得活的滋润
她哥真是，李彦阳这哪是那卖货郎，这分明就是财神爷!
可惜啊，她注定跟财缘无份了……————
李家镇中央那高高的塔型楼阁之上，只能容纳至多五人站立的小小空间，此时站着两个人。
两人都身着劲装，不似这南方公子皆身着宽袍广袖。其中一个全身都是黑色，连那遮住下半张脸的都是黑布，他静静的站在角落。
而另一个，站在高高的围栏前，施的法让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们，而他们却可以轻松看外面的一切事物。他脸上戴了银质的面具，面具还真就是个合格的面具，有洞的地方就只有眼睛和鼻子，将那人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戴面具的那人，也是着一身黑色修身长袍，腰间围着鎏金的腰带，显出劲瘦的腰身。长袍前后垂下的两片下摆，却是用金线绣有鬼头在其上，他的靴子上，在两侧也用金线绣有鬼火。
怪的很。
面具人长身玉立，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集市，这个时间点，正是下午下工的时候，夜市也开始要摆摊了。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面具人，缓缓闭上眼睛。
要说，他的眼睛还挺好看的，狭长深邃，但就是没有感情，死气的很，被这眼神顶上一眼，恐怕后背都会颤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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