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方玉媛揪着“顾先生”这三个字不放,一路上不停地调侃,令陆明珠几乎招架不住。以至于抵达驿站下车后,一向落落大方地陆明珠,竟然跟在方家人身后,扭扭捏捏地称呼了顾钧一声“顾大人”。
顾钧颇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径直上楼去了。
因为不巧,他的头痛真的犯了。
顾钧在圈椅中闭目蹙眉,听着大用的禀报。
大用所回禀之事,对于顾钧而言,实属无妄之灾。
宣王,不,应该称他为新帝,召不回奇理子,又因奇理子屡次祸水东引,遂将矛头指向了顾钧,下令将顾钧的双亲下狱,杀鸡儆猴。
“哎呀,这昏君的心思还真是猜不透,猜不透啊。”没等顾钧有所反应,旁边的文辅先摇头叹息起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抓的是老爷太太,来日朝廷下令抓我,也该束手就擒。”
“啊?他竟然这样说?”听到这里,奇理子几乎要跳起来,“这些御史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浆糊?”
“嘘——”太虚子做了噤声的动作,继续凝神静听。
山冶子小声嘀咕了一句:“总比阳奉阴违的强。”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说的就是奇理子。
在浮玉山时,太虚子曾将地图示与奇理子,命他打前哨,然而他这前哨打得实在马虎,竟然在今日就与车队汇合了。
这里离着合虚不说是十万八千里之遥,也是山重水隔的,这样的距离远不到前哨可以归队的程度。
但是奇理子一向爱往太虚子跟前凑,所以见到他的时候,太虚子和山冶子也不是太惊奇;并且奇理子也准备了理由,他说自己派了下属去探路,又突然想到可以在沿途住宿的地方布符咒,来探一探同行之人的根底,故而就在这里等着大家了。
奇理子的符咒几乎布满了整个驿站。
太虚子、山冶子和奇理子三人先听完了随行的交生族和争奴族的抱怨,最后闲得无聊,又听了顾钧的壁脚。
结果就听到了这番忠君的发言。
文辅听了顾钧的话,也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出京的时候,顾钧都已经说出“事到如今,老师还认为错在西苑?”这样意有所指的言辞了,怎么如今却摆出一副愚忠的架势?
文辅正准备开口反驳,却被大用拉了一把,拦住了。
大用恭敬地应和道:“公子说的是,君命不可违。”
这语气,仿佛在凌霄殿上过几万年朝了。
文辅的冷汗瞬间下来了,他知道大用救了自己,没让自己口出狂言。——他突然意识到,如果没有这些符咒在,大用的回答会是:“陛下说的是,君命不可违。”
果然是在凡间呆的太久了,面对顾钧的时候,竟然会忘记他是谁。
听不下去了,还不如听交生族和争奴族的抱怨呢!
奇理子啧啧称奇:“绝了!顾大人是这样的人,他那个小厮也够绝,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作了千年万年的忠臣呢。好家伙,把他们丢到凌霄宝殿去,怕是都能在天庭谋个一官半职。还是文辅好——”
“好什么?”山冶子反问。
“是个正常人。”奇理子答道。
太虚子没有说话,他虽然希望手下忠心,但从不以纲常苛责他们。
他也看不惯天庭和皇宫过于苛刻的规章。
太虚子抬手施法,准备停掉顾钧房间的传音,恰在此时,大用说起了第二件事,左都御史楚竞韬密令顾钧收集江南吏治的弊病,然后尽快带着证据回京。
太虚子等人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顾钧的回答。
顾钧不耐烦他们的窥探,已然命大用隔断了传音。
他对大用说:“解万民于倒悬是必要之举,这件事情你来留心吧。此外,陆明珠需要去一趟瑶池。”
大用一时摸不准顾钧的意思,试探着问道:“您是说——”
“你要帮帮她。”
大用略带吃惊地看向顾钧。
顾钧提笔批完最后一本题本,补充道:“陆明珠颇为缜密,记得做得自然些。”
文辅从头到尾都被晾在一旁,听到这里他暗自腹诽,缜密尚且免不了被您耍得团团转,不缜密坟头草岂不是两尺高了。
缜密的陆明珠这会儿正在驿站的后厨和方玉媛嘁嘁喳喳地谈天说地,屋子里还有方竞则、和林鹤知。
众人聊得正开心,文辅也下楼来了。
文辅的到来让方玉媛很是兴奋,毕竟他俩之前也聊得投契。
方玉媛招呼道:“你来的正巧,我有京中的新闻正要说!”
方玉媛讲的新闻乃是大公主的新闻。
当然,如果前些日子陆明珠和文辅不是在与世隔绝的山顶道观中度过的话,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毕竟如今街头巷尾传的都是。
这位大公主乃是先帝的大公主,自小被皇后养大,几年前出降京中勋贵,据传事姑舅甚孝,素有贤名。
这位公主一直以来都活得循规蹈矩,大多数时间称得上默默无闻。
可就在宣王登基后不久,大公主突然带头上书请立新帝世子为太子,并为先帝皇孙早定藩属,尽快之国。
“不是说皇孙年纪尚小么,怎么大公主这么着急?就算是换了大公主的叔叔当家,也少不了先帝皇孙应得的吧。”陆明珠颇感不解,“皇孙年纪那么小,若真是送去藩国,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方玉媛神神秘秘地说,“我偷看过师伯给父亲的信,据说这位皇孙近来病病殃殃的,所以大公主这个当姑姑的着急了。”
“皇孙在生病?”陆明珠道,“难道——”
“不是不是。师伯说皇孙自小身体就不好,所以当初朝中拥护他继位的大臣就不多。”方玉媛叹了口气,“但是如今皇孙更是可怜了,”说道这里,她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景泰朝旧事吧?小皇孙现在日子过的跟英宗太子似的。虽说是先帝唯一的孙子,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宫里人捧高踩低,都不怎么管他。我师伯本不是看儿科的太医,可是给他瞧过好几次病了,其他人都围着新皇转呢,谁还在意这个小可怜呢?”
“也只有大公主站出来维护他了。”陆明珠感叹道。
“是啊。”方玉媛点点头。
“说起来也是新鲜,谁能想到大公主竟能有这般勇气,毕竟连先帝的皇后和淑妃都不敢开口呢,那可是他的亲祖母。”方竞则也随着感叹了一句。
文辅听完故事,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若说新鲜也不新鲜,天下哪有什么新鲜事呢。”
“这话讲的奇怪,怎么你竟然见过这样的旧事?”方竞则颇为感兴趣地追问道。
文辅笑着胡乱岔了过去:“哈哈哈,道听途说的罢了,我记得戏文里不是有好多么?”
“哪一出啊,说出来叫我也新鲜新鲜。”方竞则闲得无聊,继续追问。
这时,林鹤知打断了他俩:“竞则,过来帮忙滤下药。”
一屋子的人都在聊天,只有林鹤知一人专注守着小火炉熬药。
药熬好了,林鹤知一招呼,结果大家都凑了过来。
药味飘散起来,有些冲鼻,文辅脱口而出:“嚯,闻着可真怪。”
于是他立刻收到了方玉媛的一记眼刀,因为这副药乃是方玉媛开的方子,文辅怎么可以质疑呢?
方玉媛有心夸耀自己的医术,她对陆明珠说:“别看味道怪,药效足才是正理。下午在车上你不是说顾大人的头痛一直没好么?那是因为他没吃我开的药,我这药保证药到病除!”
“希望如此吧,可别白折腾我家公子一顿。”文辅道。
虽然他知道肯定是白折腾。
下午到达驿站时,顾钧径直上了楼本想休息一下,然而方玉媛随后就追了上来,非要给他把脉诊治。陆明珠随后赶到,也是一通好言相劝。
顾钧被闹得没办法,只好让方玉媛望闻问切地折腾了整套,才把人打发出去。
文辅端起了滤过的药,端得有些迟疑。这么一碗味道诡异的东西端上去,行得通么?
旁边林鹤知看出了他的迟疑,开口道:“师妹给我们描述过顾大人的情况,师傅和我调过她开的方子,药性是对的,让顾大人先试试吧?方家定会治好他的病。”
林鹤知这样说,盖因他疑心顾钧头痛迟迟不好,乃是先前方竞则乱给他吃药导致的,所以心中很是愧疚,表明态度一定要治好顾钧。
方竞则对于文辅的迟疑则有另一番解读,他撇了撇嘴:“哎,不然我先喝一口?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干脆到你们顾府卖身为奴去赎罪好了。”
“你还真是公公做派啊,还要先给主子试药?”方玉媛没忍住笑了出来。
方竞则翻了个白眼:“我就不该招惹人见人爱的顾大人,瞧瞧,这些姑娘们恨不得给我一刀。后悔,真是后悔。”
“也对,药好不好,要看效果才是,诸位,那我先上去了。”热闹看够了,文辅端起药上楼去了。
夜深人静,陆明珠和方玉媛却点灯熬油地没有睡。
二人同床而卧,在说体己话。
陆明珠是极信任方玉媛的,尤其是此次重逢之后,更觉亲密。
思来想去,她身边这些人里,能听她倾诉、与她商量的人,除却方玉媛,竟没有其他人。
于是,陆明珠将自己在浮玉山的奇遇和接下来的打算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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