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医方将塞弗特夫人撵了出来。
城西区遭遇轰炸,她们无家可归住进了避难所。
街上空荡荡,商店的铁制卷帘门关上了。在一片寂静中,只听得铁门发出的金属声。是战争时期穿透人耳膜的那种声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初赚到钱没有立刻向塞弗特夫人透露,省得她们白高兴一场。
她穷得叮当响,上周因为八十马克和人了一打架,还进了趟局子。
莱昂惊讶于安柏的堕落,觉得现在她活着还不如死了,死去的她起码是圣洁的。
“亲情是最重要的,你们还能报团取暖。”他劝安柏浪子回头。
她不为所动,认为钱是最重要的,有了它足以解决当前窘迫。
她四处借钱遭人白眼、日日被催债,那种滋味终生难忘。她们连最基本保障都没有,抱在一起只能活活饿死。
“塞弗特夫人知道您被侮辱,会伤心死的。”
“我是自愿的。”她淡淡应了声。
也许,死是唯一的解脱。
她不想死的不体面。即便要自尽,她也会找一座山头,优雅地割腕,躺进漫山遍野的矢车菊中。
此时的德国已如风中残烛,东面是俄军,而西面的英美也来了。柏林的陷落已是时间问题,线路只剩下飞往瑞典的航班。
要想走,必须赶在柏林陷落前赚够机票。
很快她又重新振作起来。
外面传来爆破声。建筑物被击中后炮弹碎片和石块像大雨般落下。她宁愿死在这场空袭中,好摆脱困境。
警报结束人群开始骚动,人们例行公事般走出地下碉堡,走道吹过的风依然热气逼人。
她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裁缝店铺成了瓦砾堆。正午时刻的光线也因烟尘朦胧而变得光怪陆离,如同鬼魅。
她像流浪汉那样坐到石墩上,看着工人忙碌。
一位白发苍苍的斯拉夫人跌倒在路边。
隔一米远,安柏就闻到了叟味。
他额前有道化脓的伤口,脸上也裂开了纹路。监工在一旁不停咆哮。
“您可以靠着我。”安柏扶起他。
这位劳工怕轻薄到年轻女人,始终保持着距离。
“谢谢您,我得干活去了。”他拿起身后的铁锹。
她又坐了二十分钟,碰见两次空袭。想来想去,决定去夜总会投奔玛尔薇。
在外人看来她是一瓶香水就能搞到手的姘头。
她没有廉耻了,因为大家通常称之为名誉、耻辱的东西,对她全是空的。
一次偶然,她做了康拉德将军的情妇,塞弗特夫人得以重新被医治。他是曼德尔上校的亲舅舅,当这位老将军伸手求爱时她没有拒绝。
他能给予安柏快乐,尽管那是极具成瘾的药物。
入职凯迪夫人一周,塞弗特夫人去世了。为了不拖累安柏,艾玛也走了。
安柏将邦妮留在身边,她已经不抱着能活着出去的希望。康拉德将军在时,邦妮会到玛尔薇那里玩。
慢慢地,她也学着周围人吃上柏飞丁,并将它混合到香槟中,这发明惹得男人们欢呼一片。
她烧光了自己最爱的物件。她变得冷漠,对任何事提不起兴趣。哪怕难民区的小孩子摔倒在过道上也懒得伸手扶。
面对旁人关心她仍会触动。她怕对方过于热情显得自己木讷,于她而言这倒变成了一种负担。后来证明多虑了,那些男人只是想跟她睡觉。
半轮月亮悬在天上,月光从菩提树梢间漫开,穿过裂缝穿过闭着的眼皮,射进潮湿污浊的木板。
这里很吵,吵得她想离开,想去天上看月亮。
现在她更加厌恶马尔薇了。她的明艳活泼成了刺进安柏心中的一根刺。
每当郁郁寡欢她会大剂量。为缓解空虚,康拉德将军教她如何肌肉注射,迫使她对自己产生依赖。
对于喜欢的东西他是毁灭性占有。他没研究过她的年岁,无疑这具身体是年轻的。可惜她没什么活力,哪怕是躺在一起也是活人死态,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热情。
欢爱时她会闭上眼,他们舅甥二人的眼睛生得极似。当她眯着眼睛,感受在自己身上强烈装撞击的老男人时,眼前总会浮现出曼德尔上校的面孔。
她又想起了病床上那张可怜巴巴的脸和那双臃肿的手。
四周围一片静寂,一切都变得缥缈而虚幻。康拉德将军纵情恣欲,毫不在乎消耗掉自己大量精力。他半躺着,衣服敞开,夹克左领上还佩戴着纳粹党金质勋章。
她穿着绿色吊带坐在情夫膝头,唱着色情歌曲为他解闷儿。他抚摸着在她身上留下的烫痕,发现又多了几处。
“小心肝有别人男人了。”他目光中有着狡猾,脖子上的静脉清新可辩。
安柏从他身上离开,佯装嗔怒道:“他一会就来。”
康拉德将军向她招手,做此手势时神情中隐含着鄙夷不屑。安柏重新做回他腿上。
他想听喉间发出连续的闷叫,只能借助针剂。他拿出注射器,细细的不锈钢针头刺破皮肤,往往是针头还没拔出,她的眼神已开始焕发出光彩。
她感觉异常清醒,甚至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终于,耳边传来动听的声音。他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位顽固的纳粹党徒要安柏和他赴死。并将此称为公民义不容辞的义务。康拉德将军极其阴鸷,喜欢在同僚面前吹嘘刑讯逼供的手腕。
无意间安柏得知了他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还是床笫间的秘密。她抓住这个机会,调换了他口袋里的药。
他以十分滑稽的方式死在隔壁女孩床上。
风波过去不久,她就和军官们在邻桌打牌,有人讨为她欢心还俯身当军师。
她钟情黑色礼服,外搭裘皮短大衣。用伊丽莎白·雅顿化妆品化了精致的妆容。
在香槟驱使下,大家伴随着不时的尖笑,正是这人群之中,流淌出不和谐的叫喊声。
达官权贵们一面欣赏女人,一面打起扑克。
安柏戴着面具蜷缩在角落,用白色玫瑰花瓣蘸着鸡尾酒。
她的眼睛受不住强光,哪怕是一盏微弱的光刺痛眼球。
过量的药剂也使她丧失了味觉,路易斯太太的波斯猫早已臭气熏天,连邦妮都会掩住口鼻。而安柏却将它搂在怀中,亲吻它的毛发。
一道残阳顽强冲破阴霾挤出道光线,穿过着百叶窗,映在脸庞。
安柏扯下嘴唇上的干皮,颤巍巍地涂着口红。她后悔了除掉康拉德将军,扔掉那些针剂。
她急需鲜血的慰藉,将陶瓷花瓶上摔在地上,抓起碎片对准那道丑陋的疤痕扎进去。
她将另外两截握在手里,很快,拳头里涌一道出暖流。
滴答!
血顺手落下,笔直坠向地面。周围全是零零碎碎的血滴,宛如荆棘中探出头的玫瑰。
玛尔薇发现在地下翻滚的安柏,跨坐在背上,将其擒住。这样一来,她的狼狈暴露在最轻视的人面前。
她什么罪都受了:呕吐,痉挛,大小便失禁,在地上滚来滚去。
玛尔薇见过很多次安柏药瘾发作的模样,知道她在瞒着所有人偷偷戒毒。
为了拉近距离,她主动交代曾遭老师性侵。
安柏躺在地下,大口吸着空气,胸口剧烈起伏。终于,她能平静下来,但脑袋仍在作痛。
“但你是位好老师。”玛尔薇看着衣衫尽湿的安柏。
她疲惫极了,只轻轻地笑了一下。笑得风轻云淡,无比纯良。她觉得上帝并不存在,不然世间不会有这么多苦难。
一些人不止要面对成长考验,还需面对抵抗极端贫穷的勇气。像她这样的人可能不该来到人间,这些又激了她对生母的怨恨。为什么有人无需经过考核就能将生命带到世间,为什么理智做了□□的奴隶的人无需受到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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