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变态啊
早晨，因为德墨忒尔从来不叫她所以是自然醒。
头发被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分成一束一束地梳好，比较厚的头发被梳起来却一点都不痛，几乎没有感觉。
然后，明明一直守在她身边，却在她醒后的十五分钟内做好了早餐。
用餐，厨师和侍者都是德墨忒尔。
“我说，德墨忒尔，你是神明啊？！”
诸如此类的劝说略过不提。
上午，在德墨忒尔每时每分从不懈怠的专注视线下脊背发凉，破天荒的自己决定去外面散一下步。
由德墨忒尔陪同。
途中遇到许多神明，被识时务地避开，只有阿弗洛狄忒上来打招呼：
“赫斯提亚，来遛狗呀？”
“姐姐……”
赫斯提亚看到阿弗洛狄忒就想跑，又不想让德墨忒尔发觉异常后发疯，强撑气势: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是我的弟弟，我的弟弟！请你道歉。”
“哼……你还没得到教训啊？事到如今还这么包容他。他现在绝对很兴奋哦？不仅因为你袒护他，还因为我说他是狗。”
“……喂！”
德墨忒尔柔柔弱弱地笑了笑，语气阴凉:
“不管我是什么，都是由姐姐来决定的，你算是什么东西？”
“不能由我来决定啊德墨忒尔！”
双方剑拔弩张，阴阳怪气，冷笑连连。
最后先受不了的当然是赫斯提亚，拉起德墨忒尔落荒而逃。
背影远去，美神冷笑的嘴角还未缓和下来，指尖勾了勾领口，漫声道：
“真恶心——是不是？”
也不知他在和谁说话。
拍了拍衣摆，腰身在缝隙间一晃，他弯腰，洁白匀称的手指一伸，从花丛中拎出一个……丘比特。
小爱神的翅膀被恶劣地捏着摇晃，精致可爱的脸上却面无表情。
“喂——喂——又出故障了？这玩意儿就没好过。”
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却依旧那么美丽。
“算啦，走吧。”
阿弗洛狄忒抬起眼，看向天空，天色和他的脸，都莫名阴沉。
赫斯提亚在自己的宫殿门口气喘吁吁地停下，其实有点想直接蹲下来，最后还是只扶住膝盖。
“姐姐，你累了吗？”
德墨忒尔殷切的问，耳根却涌上一缕可疑的红晕，好像潜台词是“终于累了”，积极提议，
“那么，我抱着你行走——”
“不行。”
虽然她确实累了，跟一个家里蹲提什么体力呢……但心更累。
不要再给她增加负担了，在尴尬的方面！
德墨忒尔被拒绝也不争取，只是温顺而沉默地注视着她。
赫斯提亚这个最大的弟弟，并不是弱气的长相。
可那个隐含忧伤的神情，那个乖巧湿润的眼神，就会给她一种“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就够了只需要一点点关怀就可以活下去”的感觉，简直是精神暗示级别的气质！
虽然知道他在别的神明面前绝不会是这副嘴脸，可赫斯提亚还是……还是……！
“因为我是你的姐姐嘛，那、那样子是不可以的。”
是哪样子她也不说，只是将手搭进德墨忒尔的臂弯。
“早餐很好吃，进步很大！”
她仰头，朝着早已高出自己许多的弟弟露出一个笑脸，
“可以满足一个小小的愿望，快说吧？是姐姐可以实现的那种哦？”
德墨忒尔的手臂颤了颤，红着脸细声道：
“可是，既然我现在就在姐姐的身边，我就已经别无所求了啊……”
这，这孩子未免也太可怕了。
赫斯提亚在心里微微叹息，挽着德墨忒尔回到自己的寝殿。
-
“吾神啊……”
芙拉抚摸着白鹿的下颔，悲伤地摇了摇头。
自从那位神明到来，她平日里照顾灶女神日常起居的事务就被迅速接手，她甚至还得离得远远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久之前，她的神明就这样叮嘱她：
“听着，芙拉，德墨忒尔是个嫉妒心很强的孩子。我没什么出息，拿他没办法。他来的时候，你尽量离远些。”
“虽然有点委屈你了，但你被悄悄诅咒，或者在偏僻的地方枯萎掉这种事，我不想让它发生。”
这么过分的吗！
她当时受伤又震惊，神情甚至有些哀怨。
“还有，尤其是阿尔，麻烦把它带到宫殿外饲养……那孩子说不定会更讨厌阿尔。”
咦，更讨厌宠物吗？！究竟是把自己放在什么地位——
综上所述。
她，曾经是女神贴身的侍女，白鹿（她不敢称呼它的名字），曾经是女神的爱宠，现在都被暂时驱逐了。
那位殿下可真是厉害……本应如此，虽说是吾神的弟弟，在吾神那么厉害的一群弟弟妹妹中，其实是长兄呢。
之前她很疑惑为什么他没能成为神王，现在差不多明白了。
她哀伤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往宫殿里面靠了一点，隐隐约约听见了断断续续的轻柔歌声。
太好了，吾神并不是处于那种捉襟见肘的艰难境况！
话说，这个气味，她还从没见过奥林匹斯山上下雨呢……
深殿之内，确实是一副安宁平和的景象。
由于有灶女神在，环境干燥而温暖。
赫斯提亚蹲坐在木制的宝座上，轻轻哼着歌，一手环住膝盖，一手随意地摆弄着裙摆，其实是在出着神。
而德墨忒尔怔怔地看着那双赤足踩在羊毛里的脚，也在出着神。
赫斯提亚的皮肤很薄，又极苍白，轻易能看到青紫色的纤细血管，向裙底的阴影里延伸。
好像轻轻舔一下，就会化掉，会化掉啊……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滴鲜艳的血顺着白皙的纹理滴落。
他捂住嘴，一边舔去自己的血液，一边喘/息，眼尾连着两颊的一大片都漫起朱色。
幸好赫斯提亚没注意到，不然她会被变态得头皮发麻脚趾乱抠。
她由出神转为思考着什么，盯着自己的膝盖，慢慢地鼓起一边脸颊。
不能因为德墨忒尔带来的安逸感就疏忽警惕。
现在的状况可是大危机。赫斯提亚大危机。
波塞冬、阿波罗，和蹲守在她旁边就等着触发战斗的德墨忒尔。还有赫拉，我的好妹妹，你在干什么啊？
如果是她自作多情就好了。
可是，如果真是她自作多情，那两个主神凑到一起又是为了什么？
……唔……唔……
那一瞬间，正可谓是细思极恐，然后灵光一现。
这什么，预感吗。可具体会发生什么她一点头绪也没有，墨提斯在的话，呃，可恶。
自己是个笨蛋这种事还需要自己来强调吗！好可悲！
她找回了发散的视线，看向德墨忒尔。……在发抖，为什么？
正好问一下之前就很纠结在意的那个:
“德墨忒尔？”
“姐姐，我在。”
黑发的青年抬头，神色恍惚。
咦，脸也很红……赫斯提亚想着德墨忒尔变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哦带过去，装作是很关心的问:
“德墨忒尔，你那个，嗯，也算是伤口吧？本来几百年前就该治愈了才对，怎么现在还留着？”
不如说，被划伤的时候就会瞬间愈合。
所谓的伤口，就是他眼睛下方横贯半边脸的文字:赫斯提亚。
是的，是她的名字。明明跟她的意愿没有关系，但连带着她也像个变态了！
以及之所以说是伤口，是因为那不是写上去的，那是德墨忒尔当着她的面，拿刀子划出来的啊！弟弟妹妹们分家他不肯走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痛心疾首，但是现在，虽然依旧痛心，但是呢……嗯，嗯。
“啊，姐姐会关心这个地方……是因为姐姐不愿意主动给我留下标记，我才厚颜无耻地……”
德墨忒尔受宠若惊地解释，
“一开始的时候每天都会重新划开，到后面已经不会愈合了，姐姐放心。”
——。
——这什么。
以上就是赫斯提亚震惊到匮乏的感想，在这种状态下，只能凭借本能说些:
“可是，明明是大家的长兄，这样子这么明显的，不会让人觉得你在……侍奉我……之类的？”
“请接着说。我在侍奉你，是您的所有物，是您的奴隶……如果是事实，所谓的觉得……又算什么呢？”
黑发蓝眼的青年说到一半，身子和语气都开始剧烈颤抖，几乎蜷缩在她的脚边。
“啊、嗯。”
赫斯提亚一脸恍惚，崩溃的思绪又被逼回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上。
光靠她还是不行，直接去试探一下妹妹吧。
她于是站起身。
“姐……姐姐，你不喜欢我这样吗，是我太露骨了吗？我会改的，我会改的！”
赫斯提亚回头，露出一点平常的细微笑意。
“如果那是德墨忒尔性格的一部分，我就不需要你改变。表达自己是我作为姐姐欢迎的事情——不过，我现在打算去找下赫拉。”
德墨忒尔似乎有被安抚下来一些，试探着抓住她的裙摆，低语:
“是吗……那么，姐姐能想一想之前答应我的愿望吗？”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这个还能存储的？
德墨忒尔无欲无求的话反而彻底难办了，所以赫斯提亚还是期待地，认真地看着他。
“姐姐，请不要离开。就待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现在先不奢求永恒，这一天——”
结果，还是这样的愿望。
德墨忒尔啊，这个性格……
他的性格，其实和波塞冬很像嘛。
本质上……都是太过贪婪。只是又是两个极端。
德墨忒尔对周遭的外物完全失去了兴趣，所有贪念聚焦到她一个身上，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扭曲，不得满足。
而波塞冬……
……啊。
对啊，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意识到呢。阿波罗怎么想的她不知道，波塞冬明明那个时候就挑明过……！
“掠夺，征服，得到一切然后掌控，哪怕是不想要的。”
之所以之前没这么想是因为显得她好失败啊！如果那叫做开导的话明明一直有努力开导！她这个姐姐原来这么烂的吗！
……可是，鼻尖已经有了潮湿的感觉。
奥林匹斯山上下雨的情况，要么就是宙斯发怒，要么就不是雨，而是——海浪——
现在。
“德墨忒尔，松一下手。”
“……为什么……姐姐，留在这里不是你喜欢的吗？是因为讨厌我才要离开的？我们不是约定好了，这个时间的话——”
青年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秀丽的面容甚至略显狰狞。
赫斯提亚叹了口气。
“德墨忒尔。”
“你敢不敢看我的眼睛？”
“——”
弟弟没有回答。手像是被烫到一般，无力地落下。
那双眼睛的蓝色比较淡，无论是和天空还是大海都不能相比，那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时常，还会有些空洞，她不在他面前时，便空无一物。
赫斯提亚蹲下来，温柔地抚过他的眼睛。
然后，再次站起身。
“芙拉——芙拉！”
“用你的翅膀，将我带去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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