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峰顶过弯
神明会做梦吗？
会从梦中醒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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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多少次梦见那个开满杜鹃花的山谷。又多少次醒来，发现自己其实一夜无梦。
真想……真想……
若有一天一切都能结束，想和那个人——想和姐姐一起，回到那个山谷。
可是，结束什么呢？
他们是神明。她也是。制定一切规则，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是错误的？
……婚姻与忠贞。她现在在做的事，似乎和神格的本质毫不相干。
因为忠贞，才会嫉妒。因为嫉妒，才会背叛。
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吗。
【做一个自由的、快乐的女孩子。】
【我的小赫拉……要长大啦。】
“姐姐。”
天后垂眸，秀美的金发散落在白皙肩头，骄傲和肆意伴随着一阵苦涩的吞咽被消化，她近乎是嗫喏着。
“姐姐……”
她真没用。
如果她是男性就好了，德墨忒尔不想要权力，可他不要的，她说什么都想得到。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原来我们都是这么贪心的孩子。
她咬着唇，紧张地看向德墨忒尔，她的兄长。
黑发蓝眼的神，脸上现出空虚的红晕，嘴微张着似在喟叹，纤细修长的身躯轻轻伏在紧闭的石门上。
双眼微微睁大，像个纯稚的孩童，可蓝瞳中雾也似的空洞、虚茫，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
如同操纵者不在时的人偶，精巧流丽的关节，干涩地沉默着。
细长白皙的指颤动，从门缝间滑下。
“德墨忒尔。”
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捂住嘴，又慢慢松开。情难自禁地喘/息一声，雾光迷蒙，
“姐姐，德墨忒尔来见你……你可怜可怜我……哈……”
赫拉内心有一瞬间的抽搐，祈求对他来说，难道是一种发/情的方式吗？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别不要我。”
她名字的刻印留在脸颊，藏在阴影里发烫。他抵着石门，松垮的衣领浮起脖颈底部的淤痕。
他神色痴狂而隐秘，却是微笑着，掐上自己的脖颈。
“不能……不能不要我啊。”
淡红色的唇微微一动，从冒犯中，他又能得到一种狂热的幸福，
“赫斯提亚。”
石门冰冷地紧闭着，从神明的听觉，里面并不是无声无息。
梭子穿梭的声音、签筒摇动的声音、剪刀剪断的声音。
唯独没有对他的回应。
——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
方才还以祈求卑微的姿态伏在石门上的农业之神，突然挺起脊背，凭空拖起一柄镰刀，后退一步发狠地砸在石门上——
沉闷的声响扩散，整座山脉都隐约震动，正面受击的石门却毫发无损。
“德墨忒尔？！”赫拉惊怒道，“暴力的方式已经有许多神明尝试过了，叫你来就是想……！”
“闭嘴。”
鸦黑的发垂在额前，他侧目，雾中的浊光冰冷而邪恶。张口，唇角的弧度似乎在笑:
“姐姐不在这里。”
“什么？”赫拉肉眼可见的慌乱，却不是因为对这个陌生的答案，“你知道有多少善于探察的神明包括光明神都指认——”
“她在这里。”
德墨忒尔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主不在此地，言语情态中减退了痴迷，取而代之的是理所当然。
“可我所信仰，我所深爱的，是她的灵。她不在这里。”
赫拉迅速理解了他的话，却瞪大眼，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
“不，你不能去！”
旧日神王的长子一垂眸，锐利的冷光如轻风一般寻常闪过，在他身后，一截姣好的断臂落在地上。
他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赫拉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一瞬间又生长完好，又痛又恨。
众侍女这时才敢从稍远处现身，惊恐地去捡那截断臂。女神的血肉却在她们触碰到之前崩落，融入了大地。
神躯的回归。
对赫拉来说，她的故乡是那个开满杜鹃花的山谷，归处是这片大地（盖亚）。
和她想要永远在一起的姐姐，全然不同。
好嫉妒啊。
好可怜啊。
“愣着干什么。我们走。”
天后冷冷地道，坐上华贵的车辇，向至上神域驶去。
浓雾在车轮碾过后，再次安然合拢。
溶洞内，阿特波洛斯睁开浑浊的双眼。
“芙拉。”
她不甚熟练地呼唤神侍的名字。仍如少女的美貌侍者远远听见，从溶洞深处闪到她们旁边，容色慎重。
“去迎接你的神明。”
阿特波洛斯划出一条漫长的路线。
“你要飞越大海，还要比真正的神明快。”
芙拉点点头，也不说能否做到之类的话，轻声道:
“真难想象，吾神能去到那么远，那么陌生的地方——一定是一次很快乐的旅程。太好了。”
她转而对三女神行了一个很深的礼:
“感谢三位的帮助。我的生命需献给吾神，除此之外，定尽全力报答。”
“快走吧。”
克罗托轻快地说道。
这么多天，石门唯一一次打开。
如飞鸟一般，如流星一般。
大海平静而不祥。
-
“所以，你们是来得到金羊毛的？”
说着“你们”，科尔喀斯的公主却显然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伊阿宋身上，羞涩地微笑着。
已经丰满玲珑的身躯，却露出了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的神态，有种迷人的反差。
伊阿宋也觉得这女人不错，开始耍帅——虽然他一直在耍帅，但从这次格外做作就可以看出来。
“当然，我们作为勇者远道而来，不是为了珍宝是什么呢？美丽的你吗？倒也不错。哈哈哈！”
阿塔兰忒:“你说的是强盗吧。”
美狄亚竟然就吃这套，或者说，哪怕伊阿宋现在在她面前■■，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喜欢上。
赫斯提亚眉头一皱，眼神犀利，对狄俄倪索斯低语: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一见钟情到这个地步有点过分了吧。”
还有种熟悉的讨厌感觉。
小疯子低下头，柔软微卷的发丝蹭了蹭她的脖颈，不清不楚地笑:
“一见钟情？我对姑妈一见钟情了！”
“不是这个意思，算了跟你说也……”
赫斯提亚被他羞得一侧头，即使有点失礼也紧盯着那副娇柔而成熟的躯体，仿佛想把这位公主看穿一般。
“你仔细看看，她身上有金箭吗？”
“金……箭。”
他像在梦中呓语，狂梦中的目光随意散向美狄亚，他一直在赫斯提亚身边，有时又仿佛从某场狂宴中归来，神格中根植着醉生梦死的沉沦和游离。
美狄亚竟察觉到了神明的注视，悚然般一颤，却没有回头。
……很聪明的做法。
“什么？竟然能从师于女神？赫卡忒？这里有祂的神殿吗？”
话题突然转换到这里，赫斯提亚释然的松开眉头。
赫卡忒是魔术之女神，虽然不住在奥林匹斯山，但还是很厉害的。能做她的学生，不可能察觉不到丘比特的金箭才对。
……但，知道中了爱情金箭，却在中的那一刻就不想拔下了，这才是金箭的可怕之处。
因为爱情的甘美，和从中汲取的幸福——虽然她不太能理解就是了。可恶。
英雄们要去见着科尔喀斯的王，赫斯提亚做了太多年古老女神，对隐藏身份向国王见礼没什么兴趣，决定留在外面。
“赫斯提亚。”
狄俄倪索斯这时却又要叫她的名字，漂亮的眼瞳弯起。
“我们去玩吧。”
“嗯。”
赫斯提亚怔了怔，她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没出息地开始怀念那些黑暗中的日子。
……等旅途结束后，再去违背自己的心意吧。
他们离开了宫殿，而船长率领着他的……伙伴们，踏进了整个科尔喀斯的中心。
金发绿眼的船长，那时意气风发。
他自信地笑着，眉眼闪着傲慢而狡黠的光，朝座上的王张开手臂。
【我是伊阿宋，远洋的埃宋之子。为了光明正大地取回自己的王位，跨越重洋。】
【叔父对宙斯发誓，只要我取回金羊毛，便会交还王位。】
王名为埃厄忒斯，闻言，眯起眼，露出和蔼的笑容。
为王者明白，珀利阿斯一定是坚信着伊阿宋不可能完成这等任务，所以才说出了这个要求。
没错，他不会把金羊毛给这个年轻人，他要除去他。
他看到那个一向沉静从容的女儿，竟露出那等小鹿乱撞的情态，更加坚定了这个决定。
可不能让美狄亚随他去那么远的鬼地方，再也见不了面。
埃厄忒斯下定决心，笑道：
“当然，勇者啊，我怎么会拒绝这样一个正当的请求！”
“不过。”他话头一转，“这金羊毛毕竟是神明的遗赠，可不能轻易送出，还需要经历一些考验。”
“可以啊，能得到金羊毛就再好不过了。考验什么的尽管提吧！”
伊阿宋一边说着，骄傲地看向自己召集的英雄们、船员们、伙伴们。
“这些考验，只能由你一人完成。需要金羊毛的只有你吧？”
“呃！”
伊阿宋大惊失色，他的好伙伴们毫不留情地窃笑起来。
国王一边绞尽脑汁地想为难他的办法，一边面色不动，慢条斯理地道：
“首先，用两头喷火的公牛耕田。然后，将龙牙播种在土地上。最后，还要打败龙牙长出来的巨人战士。”
“你就会在众神的见证下，得到我国祖传的珍宝。”
伊阿宋目光一瞬间有些悠远。
他想起那个在海上旅行一生的提案，感觉也不错。海上皇帝不比一小国国王厉害？
“当然，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减少一件工作，毕竟这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伊阿宋的过剩自尊即时发动，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大声道：
“有何不可？在这满载英雄勇者的船上，我可是船长啊！”
“瞧瞧我的厉害！”
冷汗流了一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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