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众神的恶作剧
那个熟悉的宫殿。
木制的外墙,被藤蔓包裹吞咽过,又被智慧与战争之神击穿,最后依然恢复得完好如初。
甚至设施都没有改变。
赫斯提亚赖在宝座上,腰下垫着的羊毛触感没有任何变化,露出神奇的眼神。
……呼。
虽说最近没做什么很厉害的大事。话说那些事本来就不该轮到她做。
不要脸就不要脸,让她稍微歇一会儿吧。
“姐姐,姐姐……”
听到有些焦躁的呼唤,她蜷缩在宝座上,疲惫地望着德墨忒尔。
端着甜点和羊奶,小心翼翼地跪在她宝座前,把盘子放在一边。
眼中神采空洞,渐渐晕染出些许渴求,苍白纤细的手颤抖着,搭上她的膝盖。
赫斯提亚眨了眨眼,声音低微:
“闻起来很香……好孩子,可以哦。”
她没有动作,德墨忒尔将身子撑起一些,脸颊漫着红意,双手伸入她与宝座间的缝隙,鼻尖触到她的裙摆。
仿若归巢,试探着,埋进柔软的腹部。
隔着一层裙摆,小腿被磨蹭着。赫斯提亚抬起眼,尴尬而恍惚。
“这可真是了不得呢。以好姐姐的程度来说有点超过了吧?”
清澈的笑声。
羽翼拍打的柔软声响,褐发少年飘落,笑嘻嘻地敲了敲殿门。
“……去死。去死、去死……”
德墨忒尔喃喃地念着,赫斯提亚的手落在他头顶,被温柔地抚摸着,他又瞬间安定下来。
“现在我可不会跟你高高兴兴地寒暄了,神使。”
那个恶劣的骗子本质被赫斯提亚深深记忆,她一只手搭在扶手上,眉头微蹙。
指尖在蛇杖的颈部收紧,少年在内里舔舐着毒液,笑容清爽而诚恳。
“不过,我只要见到您就很高兴了哦,亲爱的姑妈。”
“……”
赫斯提亚往后缩了缩。
赫尔墨斯眨了眨眼,双眼似乎落寞地一垂,语意勉强。
“是吗,我还以为您喜欢这样呢……不是狄俄倪索斯就不行啊。”
“给我闭嘴。”德墨忒尔自从和阿弗洛狄忒对决过,神经极其敏感,“你想骗取谁的同情?”
赫尔墨斯摊了摊手。
他漫不经心地在宫殿内扫视一圈,眼尾垂着,眼睑处的小痣埋下。
开口,又是清爽自然的声音。
“您曾经还是会欢迎我的。就是因为那些寒暄吧?至少,在那种时候,我可没说什么谎。”
“我是谎言之神。”
他抬起眼,两颗痣竟有些鲜艳,细细的泪一般。
“真不公平啊。”
“要把神核掏出来给您看看吗?”
赫斯提亚歪了歪头,面上没什么表情,突然抓住德墨忒尔的头发。
他的呼吸惊颤,垂首,目光和喘/息都滚烫,落在她的膝盖。
“——只有粗暴一点,才能让你冷静下来。不原谅姐姐也可以,德墨忒尔。”
白发女神低眉,一瞬间有惊人的冷静和淡漠。
“唔,变厉害了好多啊。”
赫尔墨斯顿了顿,笑道,
“连我也有点心动了。”
就这一句话,赫斯提亚真的破防了。
她画风都变了,一瞬间全身上下褪色褪了个干净,看着赫尔墨斯仿佛再说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她就……她就……
褐发少年无辜地眨了眨眼,转移了话题。
“不过,这次您不欢迎我也情有可原。我只是来发出邀请的。”
赫斯提亚喘了口气,开始构思拒绝的措辞。
来自奥林匹斯的邀请,一般都没什么好事,主要是无聊,还可能有社死附赠。宙斯的把戏她可太懂了。
“最近大家发明了一个游戏,不聚会也可以玩。”
赫尔墨斯悠闲地介绍道,
“父神想,如果只有您被排除在外的话说不定会生气,叫我来邀请您共同游玩呢。”
玩什么?
赫斯提亚张了张嘴,又不想显得自己感兴趣,莫名其妙地压下心中的不安。
“不。不需要。”
她冷冷地回答,从上自下,扫过赫尔墨斯纤细的躯体,眸光微软。
他一直做的,都是遵从命令的事。
——只是性格不好而已,可不可以这么想呢。
“你,那里有点点心。我还不没吃过,就帮我尝尝吧。”
少年唇角微扬,眼尾却沉沉落下。似乎一瞬微阖。
几乎有隐秘的吞咽声在想起。
“不了。”他含着笑,“我不爱吃甜食。我对您说过的吧?”
“……我喜欢。”赫斯提亚说,“德墨忒尔,拿来给我。”
神使行礼,夸张而恳切。杖上的蛇似乎也伸展出了羽翼,风色怅然而饱胀。
偌大的宫殿里,照旧只有两个依偎——甚至是连接在一起的身影。
似乎有风掠过。
-
如战场上的疾风,爽快地掠过。
或手握长木仓,执着雕刻世界的盾牌,或驾驶着神马拉乘的战车,驰骋而过。
师传众英雄之师,武艺高强。尤为可怕的,是那无双的速度,速度和木仓都已达神域,根本无法抵挡。
自那天混乱的幻境破碎后,不论敌我两方都深深记住了阿喀琉斯的威名。
对特洛伊一方来说,还好有赫克托耳。
同样是特洛伊的王子,赫克托耳更像是一名将军,虽是一脸怕麻烦的、成熟慵懒的样子,却自然地担下了弟弟惹来的麻烦。
明明同为使用投木仓的战士,他却于防守一道精通无比。却也没人敢咒骂他的固守,在与埃阿斯的决战中,他只用一木仓,那精心打造、包裹了七层牛皮的盾,便被刺穿了六层。
那场决战发生不久,所有人记忆犹新,连战/争都进入了短暂地停战。
最后,决战的两位英雄惺惺相惜,握手言和。
当然,战/争不会因此停止。
赫克托耳回到城内,突然在士兵们的疑问中陷入沉思。
——他虽说享有盛名,因性格缘故,并不是多在乎声誉。
沉稳,表面吊儿郎当,其实是政/治家的作风。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只记得两双眼睛。极具特色,让人难以忘怀。
梦幻般,如蝶翼的眼睛。煌煌日曜,华光盛放的眼睛。
【真是不巧?】
【……】
【先让他们停下来再叙旧吧。】
【虽然不认为自己会输,我们两个打起来可就不好玩了。】
他在一次对视中失去了自己的决定。
他本身,似乎短暂的成为了战场。
与亚该亚那边的各有千秋不同,特洛伊只有一座城。赫克托耳既是最强大的武将,也是特洛伊一方最强的智将。
从这次诡异的单挑决战,他感到一种尖锐的不祥,以至于他对罪魁祸首形象的海伦心生怜悯。
但这种怜悯,又很快消失。
为了告诫,赫克托耳破天荒地离开了防守线,入城去找弟弟帕里斯。
一眼,却望见弟弟不知为何蜷缩在床脚,桌边坐着那个美人。
啊啊——如果海伦是希腊第一美人的话,那确实是【海伦】没错。
可是。
可是!
那天没敢回头看的赫克托耳,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恐怖的真相。
他在门的缝隙里,浑身僵硬,窥见弟弟的嘴唇一开一合,还残留着天真的脸颊已被恐惧逼得空白。
“不……不……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拜托了,海伦,换一个吧。”
帕里斯颤抖得几乎是在痉挛,一头软嫩的卷发像是羔羊,像是祭品。
桌边的美人随意把玩着宝石与水果,连日的无聊似乎终于为这份恐惧焕发出趣味,美得不可方物。
唇角的笑意若一点殷红,刺目而恶毒。
“快去啊。别让我烦你了。取悦我是你应该做的吧?给我去。”
那唇瓣亦一开一合。
“向墨涅拉俄斯发起决斗。”
“只要你赢了,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哦?”
“可是我赢不了。”帕里斯哀鸣着,“海伦,我赢不了。”
【海伦】不耐烦地把一颗宝石甩在地上,滚落至小王子的脚边。他神经几乎要崩溃了,简单的响动就让他险些尖叫。
【海伦】被短暂地取悦,垂首,露出一段白皙诱人的脖颈。
“抢走了我,却什么都不能为我做到吗?”
“——你哥哥肯定也很希望你能勇敢起来,对吧?”
没有风,战火只留余灰。
遮挡赫克托耳身影的大门却打开,露出他那惊愕的神情。
“哥哥……”帕里斯抬起头,露出可爱的笑容,“真是的,你看海伦总是说这些……”
救我,救我,救我。
他明明在求救,说出来的却是轻佻的话语。
赫克托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里映入绝世的微笑,他却手脚冰凉。
一向稳重成熟的将军和兄长,同样说出了和性格完全不符的话语。
“当然!帕里斯,做个男子汉!”
他爽快地说着,将手握拳,手背上暴起青筋。
“决斗是每一个勇者都要经历的考验,你可是我的弟弟,这特洛伊的王子,一定能行的。”
他的思想拼命挣扎,终于脱出,抚摸着自己的躯体。光滑,坚石更,冰凉。
他抚摸自己头和脖颈的衔接,亦是如此的光滑,弧度和谐地弯曲着。
就像是……棋子一样。
那些虚影,满溢辉光的躯壳,随意地坐在旁边,说说笑笑地将他举起。
落子声响,笑声悦耳,歌喉唤起喜悦与恐慌。
他终止了对弟弟的埋怨,对海伦的嫌恶。
此时,只有赫克托耳知道。
这是一场游戏。
带来快乐的游戏,如何会使人恐惧呢?
——自己不是玩家,也不是旁观者的时候。
天上的阴云倾斜。
天秤座的星光,今夜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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