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她没怎么,只是…”管家面露难色,话说了半截,却不敢往下说了。
殷子北见此,又继续走。他素来不喜拖拖拉拉的说话,这管家如此故弄玄虚,说一半留一半的,不免让人生烦。于是,低声责备道:“别卖关子。”
虽是平静的声音,语气里却藏着不可触犯的威严。管家不由一激灵,连忙说:“是,今儿个老奴出门采办东西,听到了一些梅家小姐的闲言碎语。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老奴不敢隐瞒,只得如实相告。”
殷子北不由放慢了脚步,这黄花大闺女的,能有什么流言蜚语。心里不禁好奇起来,倒是要问个究竟:“接着说。”
管家咬咬牙,索性将自己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这说闲言碎语的人,是梅府一个仆人的远房亲戚。他说的话,就是从那仆人嘴里听来的。这人坐在茶肆里头,跟周围一圈人,说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的。什么梅家大小姐虽是黄花大闺女,却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甚至在中秋佳节,还要偷溜出去与那相好的私会。我这刚采办完东西,就到茶肆里歇歇脚。谁知,却不巧听到这话了。听的我老脸一红,只匆匆喝了一盏茶,就起身走了。”
殷子北心里一惊,怪不得那晚都亥时三刻了,竟能在街上遇见梅凝雪。一个大姑娘家的,这么晚还不肯回府,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况,素来听闻她身体孱弱。夜晚风大,就更不应该往外边跑了。这么看来,梅府能心甘情愿的让她到殷府做小,究竟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还是另有隐情?
管家见主子眉头微皱,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不禁又后悔起来,自己这多嘴多舌的,这倒好,平白惹的主子心里不畅快。倒不如咽在肚里,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可若是不说出来,知情不报的,又感觉对主子不公。
正纠结自责之时,只听殷子北平静的开了口:“不过一些捕风捉影的事,信不得。”他心里虽然已经乱如麻,可这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极其冷静。
“是,老奴也不大信。”管家会意,登时改了口。这不管真与假,传出去总归不大好听。少主子虽年轻,却是个思虑周全之人。唯有这么说,才能替殷家挽回一点颜面。
殷子北想了想,又说:“这件事不要让老爷知道,以后不准再提了。”
管家回道:“老奴明白。”
“下去吧。”殷子北取下朝帽,便迈步往卧房走。管家应了一声,也自去了。
殷子北进了屋,脱掉朝服,又换了身常服出来。穿过园子,信步走到书房。按照惯例,他每天总会看一柱香时间的书,亦或是临帖作画。可被方才的事一扰,竟是没心思了。坐在桌案前,才刚拿起了一本书,又烦的撂下。起身至窗前,望着外头的菊花,不由想起了那张寡淡的脸。抑郁寡欢,一副病态的样子。仿佛有满腹心事,叫人怜惜。
可就是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居然做出了如此败坏名声的事情来。要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那梅府好歹也是出头露面的,管教这般不严,实在难以理解。想到此处,殷子北心下一沉,对梅凝雪便再无好感。想他堂堂一个世家子弟,门第高,家风好。现在却要迎娶一个病秧子,外加不是贞洁之身的女子。传出去,单单这后一点,不仅有辱家风,就是连他自己也接受不了。管家听来的闲言碎语,要说不在意,完全是假。怕是窝在心里,也是一块心病。
农历九月廿八,黄道吉日。宜婚嫁,忌哭丧。
春府门前,吉时已到,春玉缀顶着红盖头,被三四个丫鬟婆子眉开眼笑的搀扶了出来。殷子北一身喜服,坐在马背上,却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这大喜的日子,不知怎的,他就是高兴不起来。低头望着那马头上缠着的大红绸,殷子北有些恍惚。不禁想起了孩童时,奶娘抱着他在祖母屋里叙话,祖母总是拿话逗他玩。
“子北呀,将来娶花媳妇了,可不许娶个丑八怪回来。这花媳妇,不仅要貌美如花,最主要的,还得是咱们小少爷喜欢的人才行。”
“祖母,什么是喜欢的人?”
“一见她呀,你就笑的人。”
如今,同时娶了两房,该是羡煞旁人。可那个一见就笑的人,在哪呢……
迎亲队伍缓缓而行,一路吹吹打打。后面一群凑热闹的人,纷纷跟了来。尤其那些抱小孩的妇人,每每遇到大户人家的喜事,便会相随而去。等到了府门,好讨几块喜糖蜜饯的,沾沾喜气。主家见此,也会乐呵呵的每人抓一把果子。试想,一群孩童拥在府门前,乃子嗣绵延之象,倒是图个好彩头了。
殷子北领在前头,身后就是那顶八人抬的大红轿子。轿檐下四个角各挂了一盏布灯笼,那灯笼上,均用彩线绣着花卉喜鹊纹,正中间还绣有囍字。光是绣这些囍字,就费了好几天的工夫。殷子北扭头瞧了一眼轿子,心里没有一丁点的欣喜之感。他自知那里头坐着的,不过是个门当户对的人罢了。
天气阴阴沉沉的,似乎有下雨的势头。路上经过一户人家门前,风中忽有阵阵清香扑鼻而来。芳香中带有一丝甜意,沁人肺腑。众人闻香寻去,原是那院里的桂花树散出的香气。外头墙根处的青石砖上,落了满地的桂花。风吹过,掀起白色的花瓣,飘起又落。在这悲凉的季节里,越发显得萧瑟无比。就连此时的敲锣打鼓声,听着也是莫名的凄凄楚楚。
梅府。
奶娘站在梅凝雪身后,将她那及腰的长发盘起。精致的头冠方戴上,便衬着那张端庄的脸,越发显得雍容华贵了。本是苍白的面颊上,在涂了一抹薄薄的胭脂后,气色也登时变得红润起来。奶娘望着镜中的人儿,笑呵呵的说道:“出闺阁,盘发髻。到底迎来了这一天,女大不中留喽…”
梅凝雪苦涩一笑,喃喃着:“嫁不嫁的,反正到哪都一副病死不活的样子,都一样招人嫌。”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不许说丧气话。”奶娘颇为忌讳,语气里却满是疼惜。
梅凝雪望着镜子里的那身装扮,眼神里边黯淡无光,显得毫无生机:“这哪里是丧气话,我的身子,奶娘又何尝不知道。这嫁过去,还不知能活几年呢。”
“行了,别再说胡话了,横竖有我这把老骨头伺候你。倘若我没了,还有梨涡呢。”奶娘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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