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怕疼
第16章怕疼
叶秋风恨不得飞到西府,早知就不离开了,危机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急匆匆到处集结化身巡守房巡守的勇武军,堪堪集结了五千多人,已来不及再耽搁。
留下十余郎将继续集结,并差遣都将速速前去宜州,请阿父紧急带兵回宫救驾。
她先行率部策马朝西府疾奔。
整座王宫被效节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坊街的百姓都被这阵仗吓到了,纷纷闭门歇业,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叶秋风率部还在半路时,便瞧见王宫的方向,竟窜天着滚滚浓烟,她急的狠抽马屁股。
“全军听令,绕行北门!凡效节军即杀!杀无赦!”
叶秋风向身后传令一声,便绕开难以行马的坊街,由偏僻山路绕向王宫北门,北门离景灵宫最近。
殊料北门也围满了效节军,瞧见有兵马驰骋而来,咣咣的拔剑声此起彼伏。
“杀!”
叶秋风咬着牙,率部径直厮杀强闯!
手起剑落,剑锋甩出一道道淋漓鲜血,因马速过快,她已领先大部十余丈,率先强闯入北门。
“暮雨!暮雨!”
叶秋风拽着缰绳,径直策马闯进了她的寝宫,里头却空无一人。
转头,着火的似是大内殿。
她焦虑的等了片刻,等部下集结过来一些,才率部朝大内殿驰骋。
蹄踏的马蹄声来到大内殿,大内殿竟不仅被烈火包围,还围着数千戍卫王宫的郎将。
这些郎将见到有骑兵杀来,便瞬间拔剑,开启厮杀,一句废话都没有。
“咳咳。”
烈火燃起的浓烟无比呛人,被围困在大内殿的千余郎将纷纷咳嗽起来。
江正清于远处冷眼旁观,冷哼着:
“哼,反正王玺烧不坏。”
于他而言,万户侯正被牵制于宜州,苏州后院失火,小叶侯的兵力在南疆,传信过去要半天,回来又是半天,回来了也晚了。
他手握六万兵力,速战速决,胜券在握。
花敬定仍想不通此刻是什么情况。
“啊!吾儿!世子!长安何在?”花敬定被浓烟呛的头晕眼花,这才想起自己的独子。
花暮雨对花长安,仅有一丝狐疑,但他没可能这样,王位迟早是他的,应是朝中那些官臣叛变才更合理。
她匆匆走到萧永昌身旁:“可有见到世子?”
萧永昌摇摇头:“世子应是在苏州,不对,辅佐他的江正清都回来了,他怎会没回来,难道是世子……”
“不可能。”
虽对花长安的狐疑又重了三分,可花暮雨仍不敢那样去试想,他才十九,怎可能如此?
“快想办法找到长安!”花敬定慌乱地攥住萧永昌胳膊,又去把断了左袖的卢荣拽过来:
“快找到世子!他不能出事!”
叶秋风强闯大内殿数次,都被密集的刀剑挡了回去,战马都被砍的鲜血淋漓。
她死咬着牙,策马跑远些,再调转马头朝向大内殿,抽出后腰短匕,狠下心,一刀刺向战马的后腿!
战马一声惨烈的嘶鸣,疯狂朝前方飞奔,烈火已将门窗烧成灰烬。
接近烈火的刹那,叶秋风拽紧缰绳,战马凌空一跃,径直飞入大内殿内。
花暮雨被突然飞进来的战马惊愣,回过神时,叶秋风已被战马甩下马背,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秋风!”她赶忙跑过去,搀扶起摔的浑身剧痛的叶秋风。
叶秋风紧攥住她的手,满脸都是激动和惊慌:
“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效节军叛变了,已将王宫围堵,须速速离开王宫!”
快速以目光扫视花暮雨,确认她无虞后,叶秋风摸了摸身上,才想起兵符在阿父手里,只能靠嗓子了。
“衣锦军听令,勇武军听令,杀出重围!护国主、宗主,由御马营门离开王宫,前往宁海湾渡口避险!”
花敬定赶忙凑过来又大声补充道:
“若是见到世子,也告知他一声。”
叶秋风攥紧手中的剑,快速集合两支亲军,踏着烈焰冲刺而去。
围困王宫的五万效节军,又遇一股勇武军前来迎战厮杀,可这股勇武军堪堪五千余,连宫门都无从突破,颓势顷刻尽显。
“效节军听令!杀进王宫!”
手持兵符在外戒备的孙元瑞,剿灭驰援而来的勇武军后,一声令下,行军的脚步声几乎撼动着大地。
门窗渐渐被化为灰烬,殿外横尸遍野,冲到殿外厮杀的两支亲军,忽然又一边迎战,一边退回殿内。
花暮雨心想,完了,怕是整支效节军都杀进来了,叶秋风只有数千兵力,如何敌得过。
叶秋风匆匆冲回来,拽起她就往外跑,萧永昌领着几人护着国主,艰难的往外挪。
趁着因战场惨烈而畏战的效节军暂且后撤,亲军一边招架,一边艰难的往北逃离。
叶秋风只顾着拉着花暮雨疾奔,时不时回头戒备一眼。
再次回头戒备时,叶秋风猛然瞧见隐蔽的园林内,竟有黑衣人?
视觉失灵又恢复的刹那,黑衣人已摆起甩飞刃的动作!
“呃!”
护着国主的郎将突然闷哼一声,整个身躯扑摔在地。
迅雷不及掩耳间,阴狠的飞刃再次出现在黑衣人手中。
早前若非自己的手掌阻挡,那飞刃将精准刺穿杏儿的心脏,若用手,万一挡不住……
念头一闪而过间,叶秋风突兀的站定脚步,并侧步向前,站到黑衣人与花暮雨直线之间。
花暮雨本在奔跑,手突然一松,她站定转身,疑惑的看着叶秋风。
一记凶狠的力道,突兀击中叶秋风后背,叶秋风的脚步都被这力道冲地踉跄向前两步。
又一记力道再次命中后背,脚步再次踉跄向前。
背后的剧痛姗姗来迟传来时,她只能感觉到背后又被命中,脚步更不受控的踉跄着向前。
花暮雨很疑惑,她的脚步怎么回事,一停一顿地踉跄着走到自己面前。
叶秋风抬眸,花暮雨就在她面前,很近,不足三寸(10cm)的近。
她比花暮雨高半个头,以至花暮雨昂着头看着她,脸上仍是疑惑:
“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住了。”叶秋风身后的亲军仍在腥风血雨,但亲军的数量已越来越少。
叶秋风垂眸看着她的脸,心道,花暮雨,你真好看,简直叫人百看不厌,念念不忘,真想永远都能看到。
她露出微笑并摇摇头:
“没事,走。”
萧永昌偶然中,紧张回头看了一眼,竟瞧见叶秋风后背有三个血洞,血洞正汩汩涌血,仅剩刺眼的尖锐飞刃尾端,浅浅露在外面,飞刃的绝大部分,已深深扎进她的身躯。
他赶忙转过头来,目光凌厉捕捉到躲在暗处甩出暗器的黑衣人。
“我杀了你!”
萧永昌持剑飞奔而去!使暗器者,最怕正面应战,还没来及跑,便被萧永昌手起剑落,脖颈被劈开惨烈的豁口!
因着背对叛军,萧永昌手刃刺客同时,来自叛军的剑径直劈向他后背,他踉跄后退招架中,大腿再被狠狠砍中。
叶秋风紧搂住花暮雨的肩膀,强行厮杀闯出御马营,十余里路赶下来,一行人越来越少,直至距离渡口还有五里时,仅剩下一百余郎将紧跟在后方。
花暮雨回头去看身后情况,才惊然看到叶秋风所经之处的地面,淋漓着黑红的血:
“秋风,你在流血……”
“我没事,快走。”
叶秋风咬紧牙关,紧搂着花暮雨肩膀,以佩剑撑着身躯,朝东疾步。
她的唇已因失血过多而泛白,百余名残部郎将,个个浑身是伤,紧随其后护驾。
她不怕战死,只怕死在她面前。
可她撑不住了,眼前渐渐一片漆黑,已看不见脚下的磕绊,登时被绊地扑摔在地,意识时有时无。
“秋风,你别吓我,你别睡,我们马上就到渡口了。”花暮雨抱起她的上身,眼眶噙着泪,手慌乱地擦拭她的脸。
看着叶秋风毫无血色的脸,心脏疼到撕裂。
叶秋风撑着意识,窒息感愈发强烈,她大口大口的吞着空气,贪恋地看着花暮雨的脸,可泪水又模糊了视线:
“暮雨,你我十岁相识,十五岁成亲,虽是假成亲,也当与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替我保密,能活到二十五岁,是托你的福。”
“郎将!速寻大夫过来!”花暮雨鼻涕眼泪齐流,慌乱的手剧烈颤抖,眼泪凌乱着喘息。
“我睡一会就好了,你先走吧,”隐约中,叶秋风瞧见她垂泪,忍不住想说出心底,埋了十五年的秘密:
“暮雨啊,我……”
花暮雨听不清,只能看见她大口喘息着,唇瓣在动,将耳朵凑过去,也听不见。
见她已撑不开眼,花暮雨心脏痛裂,心里话,终于从那裂缝中流露:
“秋风,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
“你不准睡,不准睡,求你了,别睡。”
意识本已渐渐熄灭,忽而听见“喜欢”二字,叶秋风回光返照般缓缓睁开眼。
花暮雨启着唇齿大口呼吸,以压制泪水的夺眶,泪珠仍断线般滴落,模糊着视线。
叶秋风颤抖着唇瓣,朝她笑着:“好巧,我喜欢你,十五年了。”
“使君!叛军快追上来了!得赶紧走了!”萧永昌拖着重伤的腿,狼狈的冲到她旁边。
叶秋风最后看一眼花暮雨,咬着牙,用尽浑身力气,下军令:
“都副将大萧,听令,我已无力再……将宗主扛走,立刻。”
“别!别!”
萧永昌咬着牙,囫囵的抹掉猩红眼眶里的泪水,一把扛起花暮雨,便拖着腿继续前行。
“放开我!秋风!别丢下她!不能丢下她!”
“邸下抱歉,末将也快……撑不住了。”
“秋风!你个忘八端!你快站起来,别这样对我,求你了……”
叶秋风瘫趴在地面,时有时无地听见不远处传来花暮雨的哭喊。
她艰难地撑起些身子,抬眼去看花暮雨,不舍,可,没办法了,这身子已没力气再站起来。
“暮雨,我舍不得你,对不起,只能送你到这了。”
“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在尽头等你。”
目送被扛走的花暮雨渐行渐远,叶秋风的意识,渐渐消散。
……
一阵冰冷的窒息感惊回叶秋风的意识,她下意识挣扎着身子。
待能喘气时,她被呛的疯狂咳嗽。
脸前是头蓬河,身后传来威压的压抑感。
“醒了?小叶侯,国主去哪了?王玺在哪?”叶秋风的领口猛然一紧,身子也被拽的拖动着。
她脸贴着湿泥地面,艰难侧头往后看,才看到身后站着一大堆叛军,正在问话的是江正清。
“别挣扎了,事已至此,尔叶氏,已无挽转余地。”
“呵呵。”叶秋风冷冷一笑,扭过头去不搭理,等待生命结束那刻的到来。
江正清扭曲着脸庞,揪着她的后衣领拖到一旁,并“咣啷”一声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她脖颈。
“说了就饶你不死。”
“你快点说!阿父去哪了!”
“?”叶秋风猛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再次转头才看到,竟是花长安。
“阿弟,快去……”不对,他怎会跟在叛军身边。
“原来……阿弟,没想到,真没想到,还以为是朝臣谋朝篡国,你又何必如此,王位迟早是你的。”叶秋风连连无语苦笑。
花长安满脸都是急切,他已无当初那傻雕模样,刻意挤出阴狠的神情,蹲在她面前:
“你叶氏手握全国军权,姐姐又是你的发妻,你能容我继位?你当我是傻子!”
“你拿到王玺也没用,王玺须由中原上国授封,你才能合法继位,抢来的,你握不稳。”叶秋风瘫趴着,任由处置,不知自己方才昏迷了多久,至少要尽量争取拖延些时间。
“别跟他废话了,明摆着吃硬不吃软!”谢望从人群中钻出来,皱着眉催促道:
“直接上刑,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怎么撬?”江正清问道。
“武官最怕成废人,看他应还能活上好一会儿,斩他脚筋!”谢望阴狠的话,从牙缝里蹦出来。
叶秋风心里慌了一下,但一想,反正都要死了,顶多多疼一会儿,于是闭上双眼,紧紧咬着牙。
江正清猛然抬起剑,随后狠狠劈在她右脚上,脚踝赫然被劈开血红的豁口。
仿若身体的弦突然绷断,剧烈的撕裂痛瞬间抽空她仅剩不多的力气,疼的整个身子都在激烈打颤。
“我说、我说。”叶秋风喘着粗气,求饶一声。
花长安急急凑到她脸前:“快说!”
“沿着这头蓬河,往南去了。”
“你骗我!骗我!阿父留话说他去渡口了!呃啊啊!你骗我!”
花长安突然跟疯了似的,起身夺过一把剑,就狠刺在她腿上,并连连挥砍。
“我说、我说,我说实话,”叶秋风死死咬牙,强忍着蔓延全身的剧痛:
“去渡口了,北边的钱塘江渡口。”
“呵呵,你果然在把我当傻子耍,”花长安以剑抵在她脖间,阴冷着嗓音:
“宁海湾渡口,快追!”
说罢,他刚要率部追去,叶秋风赶忙攥住他裤脚:
“国主是去宁海湾渡口了,但你追去也没用,国主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随身带着王玺,被追上就等于王玺也没了,当然要藏起来,我藏的,我不告诉你在哪,死也不会告诉你。”
花长安疯癫般在原地来回快速打转并跺脚,匆匆从怀里摸出一支纸卷,点上后猛的深吸一口,然后才蹲到她面前,用随手摸来的利刃对准她的喉咙:
“说了就饶你不死,再将我当傻子糊弄,我亲手结果了你。”
“别跟他废话了!直接上刑!江正清!动手!我看他是左腿也不想要了!”
话音一落,江正清抬手将剑搭在她左脚脚踝,那冰冷的触感,令人恐惧。
然而江正清这次下手没那么快,而是慢慢的磨割着她的脚踝。
难忍的剧痛,令血液倒流般冲顶,本晕仄仄的头脑,被剧痛冰冷到头晕目眩,冷汗不停淋漓。
她死咬着牙强忍剧痛,一声不吭,只求自己能赶紧死,一刻也不想多活。
“快说!王玺何在!”
叶秋风垂下眼神,隐隐能瞧见那匕首抵在喉咙处。
“呃……”她佯装无力的稍稍侧起身,匕首仍追着紧贴在喉咙:
“王玺……”
“在……”
猝不及防间,叶秋风趁花长安分神,猛地抬起右手握住短匕,并朝自己喉咙捅刺!
“诶!”花长安赶忙抽手,恰恰使匕首刺偏一寸,匕尖未刺中喉管,却刺进侧边。
“竟然想死!我叫你生不如死!”
花长安气急中,死死捏住她的手,匕首狠毒划过她的手腕,手腕侧边如断了般豁开血口。
气不过之下,又将她左手腕亦拽起,以匕首反复割锯。
“我看你还怎么自裁!快说!”
“我说……”叶秋风再次开腔,竟却失声,只有鲜血从脖颈涌出时发出的咕噜声。
“说话!”花长安踢踹着她的身躯,显然没有耐心再多说任何。
叶秋风试探着说话,却仍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冒血声响,失声了,她欣慰一笑,失声了好,虽相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卖花暮雨。
失声后,更十成十的稳妥、不会出卖她。
浑身被剧痛裹挟,动也动不了,于是稍稍侧脸,抬眸看向花长安,喉咙一边咕噜咕噜地汩汩冒血,一边无声口型道:
“说不了话了,要杀要剐,随意。”
说罢,还朝他挑衅一笑,以求个痛快。
“主帅,后头追来了衣锦军!”
“什么?!这么快?!叶琛没调兵去苏州?!”
“何止苏州没调兵!连宜州怕都弃夺了!好几万大军杀过来!快点!别在这磨叽了!”
花长安满脸慌乱,抬步一脚将叶秋风踹滚到头蓬河里,随后拔腿就跑。
叶秋风想伸手抓住他袍尾,手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脸很快沉到水里,呛水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难受的窒息感令她恐惧,想挣扎却动不了。
死亡的恐惧狠狠袭来,这折磨,无比漫长。
终于迎来意识的消散时,她看到眼前,渐渐升起一片明亮。
看到十岁的花暮雨冷冰冰着脸,警惕地看着她,随后又对她露出微笑,看着那好看的脸庞,叶秋风笑了。
看到十五岁时坐在宫顶上,花暮雨坐在她身旁,她们手牵着手,一起眺望朔月,且看到了,那朔月虽仍一团漆黑,边沿却有细且红的光圈,很美,很好看。
看到花暮雨睡在自己身上,脸贴在自己胸口,自己左手抱着她,右手帮她揉按后脑勺。
看到戒断灵草瘾时藏身的那小院里,花暮雨贴面而来,并主动亲吻了自己。
暮雨……我好喜欢你……可惜今生,缘仅至此。
只能,祈求有来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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