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认输
第17章认输
激烈厮杀的宜州战场,吴军忽然全数退回宜州城楼内,三十万越国亲军,正以攻城车撼天动地的轰击着城楼。
叶琛坐镇在前,如此架势,再轰两日,宜州唾手可得!
正豪迈间,身后传来刺耳的斥候哨声,转头,斥候策马疾奔到他身旁:
“叶帅!大事不妙!调虎离山!宜州的吴军已开拔苏州!苏州危急!”
“什么?效节军呢?”
话音未落,又是一匹战马急急冲来,勇武军郎将急切中直接被甩摔到地上:
“叶帅!使君危急!国主危急!效节军叛变!挑起王宫兵变!”
叶琛只于震惊中懵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汝母婢的!又跟我来这一出!”
二十六年前,他有五座城可以丢。
今天,他只有苏州、湖州在拱卫国都西府,绝丢不得!
若此刻苏州已丢,湖州将遭三面夹击!
急的咬着牙团团转间,叶琛对都将及各路亲军主帅下令:
“弃攻宜州!死守湖州西门!东门!北门!”
“先锋营听令!班师回宫救驾!”
伤残无数的先锋营本在后勤养伤,此刻也顾不得再耽误,匆匆集结起不足四万兵力,浑身沾满血污,朝西府奔袭。
“老天爷,求您保佑湖州。”
希望二十万兵力,能抵挡住被三十万吴军三面夹击的湖州,湖州丢了,等于亡国。
叶琛已不再年轻,再无鲁莽的勇气,像年轻时那样于刀尖起舞,怀着爆棚的自信,认定自己救驾后再调转马头也来得及。
二十六年前,他也不算赢,丢了五座城,耻辱!
……
先锋营追来王宫,王宫已空无活口,只剩尸横遍野。
“叶帅,宁海湾渡口……快救驾……”被重伤瘫在地上的勇武军郎将,挣扎着起身,向叶琛传话。
策马驰骋向宁海湾这一路上,满地都是勇武军和衣锦军的尸首,叶琛难受的泪水磅礴。
我的郎将,我的好郎将。
未战死在沙场,却死在自己人的背后捅刀。
瞧见头蓬河河面飘着熟悉的身影,叶琛登时被刺了眼,也被刺痛了心,他猝不及防摔下马,踉跄爬着爬到河边,伸手试图去将那身子拽上来。
河边遍布着不知是死是活的郎将,有的还在垂死挣扎着。
“秋风啊,快过来,阿父够不到你。”叶琛几度要昏厥过去,趴在泥泞的河道边,嚎啕大哭。
“叶帅……快救驾……是世子……篡位……”苟延残喘的郎将,吃力地朝他传话。
叶琛眼里只有爱女,心痛到撕裂。
几度试图将叶秋风从河面上拽上岸,都无果,暴怒和悲痛叫他再忍不住,仰天凄厉怒吼。
“阿父一会就过来,过来……带你回家。”
叶琛挣扎着爬起身,威武的身躯,无助地摇摇晃晃,吃力的爬回马背上,河水被鲜血染红,刺眼,扎心。
……
宁海湾,沿岸站满了围堵的效节军,花暮雨瘫坐在船舱,嚎啕大哭,胸闷的透不过气。
“我把秋风丢了,我怎么可以,把她丢下。”
“翊卫!准备放箭!”
岸边,江正清一声令下,千余效节军架起弓箭。
萧永昌艰难的撑着身子,试图站起却无果,两位郎将左右架起他,帮他站起来。
花敬定心知,当年能躲过一劫,是因为他信叶琛。
如今又复如此境地,怕是躲不过了,因为造成今日这局面的,正是因为……
信了叶琛半生,这次,自己没信他。
唯一一次不信他,便竟又复如此境地,这是自己的报应。
“吾儿,阿父累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哪怕……一切,都依你,”花敬定疲惫的对花暮雨说道:
“阿父那般□□你,对你不公,但对百姓公,当年的阿父,别无选择,阿父睡了。”
说罢,如此关头,他竟能一躺下就睡着了,虽然花暮雨早已见怪不怪。
“我要为秋风报仇,报仇。”花暮雨咬着牙站起身,却被萧永昌按下。
“邸下,有刺客,别站起来,”萧永昌忍不住的噙着泪:
“使君为您挡下了暗器,末将已重伤,怕挡不住,别站起来。”
闻声,花暮雨才恍然明白,叶秋风那踉跄的脚步,原来……
也明白了叶秋风为何忽然说想跟自己拥抱,却又挡开。
她抽了抽鼻子,咽下所有恨意、悲痛,心如死了般冰冷,咬着牙,在内心狠狠道——
我要替秋风报仇,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径直站起身,望向岸边的叛军,萧永昌及几位郎将下意识挡到她身前,她欣慰一笑:
“勇武军,好勇武。”
篡位已成事实,躲在后面不敢出头的朝臣,也纷纷站到了前面,花暮雨默默记下这些人。
未几,花长安竟从谢望身后站出来,花暮雨清冷一笑,真的是你。
“将传国王玺交出来,便饶尔不死。”花长安喊话道。
“花长安,这抢来的王位,本就握不稳,若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父、弑姐,不止亲军将不再忠你,百姓也容不下你。”花暮雨冷静着头脑,站在船上,毫无胆怯的冷静谈判:
“国玺……”
话音未落,岸边的效节军忽然骚动起来。
“弑杀叛贼!一个不留!”
万户侯的怒吼,震彻旷野,一时间,岸边再次厮杀成一片。
先锋营骁勇善战,哪怕个个身负创伤,仍很快将岸边撕开一个裂口,于岸边阵营分明的对峙。
但很明显,他的兵力,只有效节军的一半。
“万户侯叶琛!住手!”花暮雨叫住叶琛杀红了眼的冲动:
“本座认输,花长安,你赢了,效节军撤退,本座便将王玺亲手奉上。”
“你们都是狐狸!”花长安戒心很强:
“万户侯先撤,效节军就撤!”
“好,万户侯听令,率部离开。”
“不行!”叶琛怒吼。
“各留一千兵力,其余撤退,如何?”花暮雨面无表情。
花长安跟周围亲信互相环顾一眼,谢望开腔道:
“绳拿万户侯,吾等便答应。”
“你!”
“好,本座答应。”花暮雨应的爽快,叶琛猝不及防。
花暮雨转过身来,对萧永昌低声道:
“你们个个身负重伤,先走吧,免得枉死,给我十日时间,十日后……”
“十日,一切皆成定局,邸下又如何挽转?”萧永昌不愿,宁愿战死。
花暮雨对萧永昌低声耳语一通,随后郑重补充道:
“密诏。”
看花暮雨的神情视死如归,像将一切胜券都压在了自己身上,萧永昌只能点点头。
船一靠岸,两边皆警惕戒备,叶琛咬着牙,双目喷火般瞪着花暮雨:
“秋风为你而死,尸首还在头蓬河里泡着,我叶琛此生淡薄权势,一生忠主,老来却换得这断子绝孙下场,只求来生,与你花氏势不两立!你死我活!”
花暮雨的心再遭狠狠碾碎,她咽下欲汹涌夺眶的泪水,冷酷道:
“郎将听令,绳拿叶琛,听候发落。”
见她履约,花长安等人终于松下一口气。
“走吧,王玺没带走,还在大内殿。”花暮雨面无表情的看着花长安。
……
数十年难遇一次的颠覆朝纲的急朝上,万户侯被五花大绑,押跪在地上。
花长安被十余朝臣带到侧殿,一通叽叽咕咕,花长安想反驳一些,却被威胁一声“灵草”,便只剩“好好好”。
被召来急朝的大理寺卿李旭,脚步刚迈入,就被效节军按跪在地,并捆了个结结实实。
都水监、太府寺、国子监、军器监、户部、工部等诸多侍郎、司郎、寺卿、少卿、长丞、长史,皆被召来急朝者。
一来到便皆被捆住,不知不觉,地面上捆了四五十名朝臣,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意识到,变天了。
“忠于姐姐的朝臣这么多呢。”花长安坐在王位上,庆幸自己幸好下手的早,若是拖延磨叽走漏了风声,他就坐不到这位子上,目前忠于他的,不过十余朝臣。
在他连连庆幸间,花暮雨跟花敬定被千余郎将护卫着,站在朝堂门口附近。
“长安,这位子,原本就是你的,现在,为父宁愿传给吾儿暮雨。”花敬定叹息般笑着。
花长安气的不行:“凭什么不给我!你死了五个儿子之后!我才是嫡长子!”
他一张口,就狠狠扎着花敬定的心,花敬定双目如喷薄烈焰:
“如此大逆不道,你不得好死!”
气愤之下,花敬定被气的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的跌倒在地。
“阿父,我来处理。”花暮雨轻轻一声,吩咐郎将将阿父带离这危险的漩涡。
“不准走!王玺交出来!”
“阿父身体抱恙须休养,王玺由我来传给你,若叫百姓知你意图弑父,你将不得民心。”花暮雨冷冷道。
“行了。”谢望低沉一声,指导着花长安如何做王。
花暮雨径直走到花长安面前,因自带的气场过于慑人,花长安瑟缩了一下。
却见花暮雨在王位旁停住脚步,双目直直地看着他,并缓缓躬身,从王位后面,摸出红布包着的王玺。
花长安顿时欣喜,一把抢了过去。
拿到王玺,一切已成定局,谢望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大王千岁!”
谢望领着十余朝臣,站定阶下,朝花长安跪拜山呼。
豪迈感再次回荡于花长安心头,这感觉无比美妙,仿若登顶指点天下的权势山巅。
“免礼!”
“国主,请宣昭。”
“寡人宣布,越国朝廷正式设立宰执制度。”
“卫尉寺卿谢望、兵部侍郎江正清、刑部侍郎孙元瑞……诸臣拥寡人上位有功,特进官宰执,辅佐寡人执政。”
“裁撤叶琛万户侯爵位、衣锦军统帅之职,流放三千里!由兵部侍郎江正清统领衣锦军。”
“卫尉寺卿谢望,统领勇武军。”
……
“寡人之胞姐花暮雨,常年把持朝政、为祸朝纲、祸国殃民,念乃寡人胞姐,革监国封号,敕居景灵宫,不得迈出一步!禁接见任何人,违者杀无赦!”
“大理寺、太府寺、都水监、国子监、军器监、户部、工部诸臣,意图颠覆越国正统,寡人敕令!尽数解职!流放两千里!”
“撤除大理寺颁布之灵草禁令、海事禁令、榷场禁令。”
……
“上书中原上国,授封寡人越国国主正统。”
花暮雨就这么淡淡的听着,听完便在郎将护卫下,回到景灵宫。
王宫外,偌大的昭告天下书,挂在城楼上,百姓叽叽喳喳的围观着。
围观未几,宫门陆续走出被押解着流放的朝臣,百姓纷纷让开一条道。
叶琛也被推搡着,行于流放路上。
“世子继位国主,先处置叶氏,啧,看来叶氏气数已尽了,哎。”
“看不懂了,乱七八糟的。”
“闽国不就是因为乱才快乱没了的,世子这刚上位就折腾的这么乱,真叫人害怕,还流放这么多朝臣。”
“管他的呢,咱一介平头老百姓,只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哪管得着人家官老爷。”
“也是,别嚯嚯咱百姓就行,这国主,谁爱当谁当去吧。”
“苏州失守了,我的天,好不容易收复几座城,这又丢了苏州,再这么丢下去,国都怕是都要丢掉。”
“湖州还在打呢,万一湖州也丢了,咱越国就真没了,好吓人。”
“哎你们说,世子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趁万户侯把兵力全集中在宜州,才突然发难要继位?”
“怎么跟二十六年前似的,味儿简直一样一样的。”
“可能还真是。”
……
叶琛心如死灰的走在流放路上,嘴里念叨着“秋风”、“吾儿”,眼眶不断的冒出泪珠。
难受的不行时,他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到呼吸困难。
“傻儿,何必呢,何必来救这对狼心狗肺的父女。”
“苍天啊。”
叶琛鼻涕眼泪失控地往外汹涌。
负责押解的三名郎将站在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
“站起来。”一郎将抽出佩剑,架在叶琛喉咙处。
“呵呵,”叶琛苦笑一声,所谓流放,只是为了彰显国主仁慈,半路被杀,他早有预料:
“直接来吧,跪着死也无所谓,我叶琛,已不在意什么骨气不骨气。”
只想再看一眼爱女,一想到她还在冰冷的河里泡着,都没法给她收尸,叶琛的心脏被拧裂般撕扯着疼。
“哼,懒得走那么远了,就到这吧。”
另两位郎将将万户侯推搡着趴到地面,“咣啷”的拔剑声传来的下一刻,却有两道滚烫的液体,甩在叶琛身上。
他回头一看,两颗头颅正朝一边滚去,郎将的身子这才缓缓跪倒在地。
“叶帅,末将勇武军都副将,萧文山,奉使君之命,无论如何也不要暴露身份,但现在,不暴露不行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解开叶琛的手镣脚铐。
“使君……你的使君,还泡在河里。”叶琛坐起身,颓丧着背,除了想痛哭,还是想痛哭。
“阿兄给我传信了,宗主邸下没有认输,十日后集结五万兵力于御马营汇合,除扣押名单,其他全部诛杀,宁可错杀,不放一个。”
闻声,叶琛抬起脸看向萧文山:
“这……”他忽然想起二十六年前,温文尔雅的花敬定在平叛之后便变得暴戾无度,一夜之间杀了上万人。
熟悉的剧情,再一次上演?
叶琛感觉自己踏入了一种轮回,父承女继。
“叶帅,邸下说了,应该不会错杀,不该杀的,都被世子系弹劾离宫了,留下的那些加官进爵的朝臣,都是该死的,邸下说,暂时低头示弱,为的就是一网打尽,为使君报仇。”
“唔……”
叶琛忽然冷静下来,邸下是聪明,如此一来,能一网打尽、清理个干净,也不必费心费时去暗查罪证之类,再去处置。
思索间,身后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回头,十余断了左袖的郎将匆匆而来,卢荣也在里头。
“叶帅,还有一千衣锦军没启用,是时候了。”
(https://www.tyvxw.cc/ty47084078/43618998.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