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红墙绿瓦处
白修然虽为太子的教书先生，但实际上太子早已成冠，教的是古来圣贤为国处政之道。
此事白修然并未像任何人透露过。皇帝知他从西梁来，便断了他西梁的路。想必是动真格要培养太子。
太子身处东宫，见识尚浅，皇帝命淑贵妃宴请各个京城家族，前往宫中一聚。实则是为了让太子熟悉这些人。
受邀的有林府、苏府、南宫府、莫府以及不知数的家族。
苏益清倒是猜了个大概。毕竟此次宴会只要求年轻小生去。也就是苏如故这个年纪的公子小姐。
让他们，面见太子，好一步看不透的棋。
苏益清让苏家两姐妹小心行事，暗暗透露不要争艳，怕是有打探势力或寻亲事之念头。
而苏益清也不再对苏如故隐瞒，他道出最近和林洛尘谋划之事。
同那日风茶馆一般，他二人奉命调查各府贪污盘结势力一事。此次宫宴怕是试探。
苏如故一想起那次的窘迫也是无奈至极。倒也说通了，林洛尘一直都在暗中忙碌，而老爷子莫名和他走的很近。
宫宴宴请各府公子小姐，由淑贵妃主持，太子陆亦琴出席。
淑贵妃得宠一时，深得皇帝欢心。性子娇纵跋扈自恣，眉眼间颇有惊艳之感。浑身珠宝粉气，却不染俗气，青翠冠顶镶嵌她娇嫩欲滴的柔眼。
陆亦琴常处东宫，原是梅妃之子皇室长子，而梅妃因病早逝，他被过继由皇后清上镜照抚。
陆亦琴深陷皇宫，皇弟妹皆年幼，但与林洛尘是故友，从小相处相伴皇宫。后来林洛尘只身孤影献于战场，他便愈发孤独。
这长路漫漫，两旁总是灯火通明，一扇朱红大门虚掩着，轻轻一瞥，却是望不到头的长道红墙。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巍然屹立着帝王家的嚣张。却有多少女子的青春埋葬在这里。谁留在这一辈子会不感到孤独呢。
清上镜明白陆亦琴的孤独。可没有人懂她。清上镜身为皇后，雍容华贵，一国之母。
她本是无忧愁的小姐，只因那年那人的一句定不负你，便嫁入东宫无怨无悔。太子妃那段时光相敬如宾，两岸齐眉。
自相公成为皇帝，真心愈发难见，空留她一人面对这江山无限。曾生下过一女婴，却因他不喜，活活告病数年，最终体弱而死。
清上镜总说留不住的萤火留不住的昙花，无人晓得她在思念女儿，思念故去的爱。就算晓得，也无法替她分担丝毫。
后来陆亦琴有她抚养，她才有了一点点慰藉。这些年她已然失宠，也无心于皇家纠纷，活似，现世女菩萨。
即使这样，也有人看不惯她。看不惯陆亦琴。
谁又能说得清，岁月的意义，皇家的经。
转眼瞧那淑贵妃，多么娇贵，对爱情充满向往。宛如她当初那样。
此次宫宴由她坐镇，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哪怕清上镜才是陆亦琴的养母。
苏如故倒是从苏小小那知晓这些内幕。说来也怪，苏小小从未进宫过，却对皇宫深有了解。
听闻苏小小时常收买或贿赂进宫的戏子与女官，像是只为听红尘趣事，又显示出她志不在小。
当日。殿宇轩昂，苏如故下马车之时，望着宫门朱雀出了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可怜清上镜与陆亦琴，毫无联系与原因，望着那扇朱雀门，便屏住了大气。
苏如故一袭红裳，妖艳魅人。依旧一眼移不开，摄人心魄。姿色算得上小姐中的上乘。
苏小小身着广袖流光裙，荧光四溢，衬得她肤白貌美。气质与苏如故的热烈张扬不同，她更愿意小气拘谨。
一路上，苏小小不停地打量众多公子小姐。都是偷偷瞥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终于，她看到了要找的人。
苏如故走在她旁边，注意到了她的举动。随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是顾府的大公子顾北，顾晴萱的哥哥。
顾北身上有浪荡少年郎的不羁，模样端正，浓眉大眼，却也有着纨绔子弟的痞气。他看人的眼神也很轻蔑。
顾北的母亲曾是京城第一美人，差点被当今圣上选入宫中，可惜后来传出不好的名声，被当今的顾家主勉强娶回去了。
不好的名声。传闻顾北的母亲被人奸了。对方还是个有势力的人，将此事压了下去。
顾家主娶了个不完整的残玉，再美也是废品。顾家主对她也不算好。最终她郁郁而终。
顾北貌似一直介怀此事，同顾家主关系也不好。只与母亲生下的妹妹顾晴萱亲近。
顾北与顾晴萱继承母亲的姿色，皆算不错。
苏小小瞥了顾北一眼，迅速收回目光。倒是苏如故，与顾北投来的目光撞个正着。
苏如故懒得看清他眼中的打量与轻蔑，先移开了眼。这一移眼，却望见了林洛尘。
林洛尘生来就有王者气质，站在那便能想象出驰骋疆场的英姿飒爽。他有着浓郁的少年热忱，比顾北的浓上几分，也高出几个档次。
而且他身上没有富家子弟的架子和恶俗。
活脱脱理想的有担当的男子。
苏如故被自己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看着林洛尘注意到她并微微笑着，她也大方的回了一个微笑。
公子小姐中也有相貌平平的，也有富贵之气严重的，也有低俗套近乎的。什么样的都有。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但这么多人的隆重场面，苏家姐妹倒是第一次见。自从苏府被御封，一切都不一样了。
苏小小像是更加拘谨不安了。苏如故只好走在前面，进入淑贵妃的华清宫后，先带她入座。
“少说话。别乱瞟。”苏如故压低声音对苏小小。
苏小小张了张嘴，又识相地闭上。她也明白苏益清的交代。此次试探慎重。
淑贵妃等人全部落座后，才不慌不忙地出面。身后跟着陆亦琴。
陆亦琴倒是颇有风范，不拘谨，也不热情。
林洛尘看着他，便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趣事。他何尝不是没有朋友。刀光血影见多了，也释怀了。
陆亦琴坐在上座，却不与淑贵妃亲近。
只有淑贵妃一个人把持全场。
“诸位，皇恩浩荡，尽情欢饮。本宫便直说了，各家都得有一位骄才出来介绍自家并表演才艺。”
淑贵妃的音色也很好听。苏如故心想。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呆了。表演才艺？为什么不提前透露好让准备？
好吧，皇家之意，揣测皇家也是大忌。
苏如故偏头，不出所料，撞上苏小小满面愁容。苏如故扶额，嘴角抽搐。
南宫府头彩，南宫柯现场提赋，才华横溢，震惊四座。
莫府大公子莫南城大秀口才，趣谈古来圣贤皆寂寞，回顾周遭国家的历程，愿祝北泽千秋万代。
顾府顾晴萱抚琴自吟，惹得一片缪赞。
林府林洛尘舞剑助兴，将氛围推向高潮。
白府白修然盘玩机关算术，令众人深觉厉害。
……
苏如故又偷偷瞥了瞥苏小小。她像是已经给自己吃了定心丸。
论舞姿，苏如故比她略胜一筹。可她们都懂，最好是苏小小上场。
苏府只有两个姊妹，家产由谁继承一直是热议。
而苏如故性子比苏小小更适合经商权谋，早已被苏益清暗暗培养。
苏益清并不想苏如故太过出彩，从而被人看中提亲或是算计，枉费他的培养与家业。
苏如故自是知道这一点，也不觉什么。她本就无心于婚嫁。
苏小小也无心于经商权谋，倒是正好。
正当苏小小准备退到一边准备时，刹那间，淑贵妃命人将江府和王府的公子小姐抓起来。
江公子还一脸惊诧，反应过来后怒上心头。
原来江家主本是打探到有人近日盯上了自己，想举家逃去西梁。不想突然一个宫宴指名他的公子小姐出席。他小心叮嘱孩子。
还扬言是相亲局。为各家公子小姐寻亲。
江家主想着众人都在，不会有何纰漏，再者言同谋王府也受邀了，要有事老王那个老狐狸一定有所察觉。
不料王家主早就被林洛尘他们暗地里控制住了。
江公子见情况不对，反手掏出怀中的刀，准备挟持人质。边上站着的苏小小成了最佳人选。
苏如故一惊，也欲掏出腰间的短刀。出门带刀，她的习惯。她习过武。
却想着拔刀会说不清，便按压着，忍住冲动。
片刻间，瞬息万变。苏如故犹豫时，苏小小已经连连后退惊恐万分。
江公子一把抓住苏小小，苏如故拿起酒具便是冲头一击。江公子眼前模糊一瞬，立马转过刀尖，对准苏如故。
“看准了。”苏如故没厘头地说了一句。
苏如故抬脚便是踢裆。
江公子的刀冲向苏如故时突然在空中停下。胡涂死死握住他的手腕。
裆的痛苦还没体会到，后脑勺突然被人重击。
他前后都被人重击。
当他倒在地上时，才明白苏如故那句话是对身后的人说的。身后打击他头部的林洛尘。
淑贵妃惊呼，众人还未回神。久久的惊异。
不得不说林洛尘的反应是真的很快。不愧是将军出身，身手不凡。
禁卫军这才一涌而出，控制住江府王府的人。太监念着圣旨，禁卫军便奉命追捕京城残党。
念圣旨时，苏如故时不时偷瞄身旁的林洛尘。难怪在新火屋时总是很忙。恐怕江府要出逃也是他和老爷子察觉到的。
闹剧完毕后，苏如故倒是深感无聊。
白修然突然走近，“腰间，藏好。”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腰间的东西鼓了起来。
苏如故本想同林洛尘说些什么，可他匆匆走了，处理此事善后。
白修然看着她心不在焉地整理衣裳，望着望着，竟也心不在焉起来。
还是胡涂打破了这场面。
“小姐，二小姐已经先乘马车回府了，她受了惊。老爷今夜不回府，我们何时回去？”
……
老爷子又不在家。
“不想回苏府。”
“白府，如何？”白修然淡淡道。
“不了。哥，我年岁也大了，名声不如前随便了。”苏如故其实有些失望。她想去的。
白修然看着她，捕捉到她的情绪。
“也罢。同去面见太子吧。”
苏如故这才有了兴致。她对陆亦琴还是有所好奇的。
只是，太子殿下，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得绕道行之。
陆亦琴同苏如故倒是聊得来。没有压抑，没有试探，没有身份悬殊。
林洛尘的老友。
苏如故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苏小姐喜欢贵妃娘娘吗？”陆亦琴突然问。
“不算特别喜欢。”苏如故说了实话。淑贵妃总给人感觉很骄傲也很无理取闹心机造作的样子。
陆亦琴像是无意地笑了。一一辞别了老师白修然，苏小姐。
纵使不愿，苏如故还是回了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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