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家猫与大树（上）
其实莫思故最开始是看上了另一个人的。
姜自那时刚能够上台，出演的不过是那场话剧里一个再小不过的角色，莫思故坐在台下，并没怎么注意到这个仅仅说了两句话的一个小角色。
而作为这个剧院投资方的儿子，莫思故很轻易地就进入了后台，想要去和这一场戏的男主角搭上几句话。
“嗨，男主角。”
被拍到肩膀的姜自回过头，有些茫然又有些警惕。脸上还挂着笑的莫思故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似是满意地咂了咂嘴。
“我下次应该坐的再近一点，你现在可比舞台上好看多了。”
虽说姜自这会儿年纪也不大，但莫思故这点小心思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不过有些荒谬的是，他并不是男主角，只是被使唤着帮忙拿了男主角的衣服而已。
看来这位来搭讪的同志既没记住自己是谁，也没记住男主角是谁。
“我不是男主角，就是个帮忙拿衣服的，而且，男主角他不喜欢男生。”
眼前的男生挑了个眉，姜自得看了好一会儿，才从他抿着的唇里看出来了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
到那会儿为止，姜自都还只是将眼前人当做是走了点关系，想到后台来合影或者要签名的粉丝而已。对于姜自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来说，即使此刻的莫思故让他有些膈应，但想到这人未来可能会成为自己的粉丝这件事儿时，姜自还是带着微笑，决定听听这人还要问些什么。
“那你呢，你喜欢男生吗？”
事实证明，莫思故确实给了他一个好大好大的惊喜，惊喜到姜自望着莫思故，抛开生存，抛开粉丝，最后扔下了一句‘你有病吧’，才转身离开。
一直到在这场戏结束巡演后，姜自才再一次在剧院办的庆功酒会上见到了莫思故，以及围在莫思故身边笑着夸奖他的剧院大佬们。
四目相对后，莫思故礼貌地冲身边人点着头告别，一步一步向姜自的方向前进着。
姜自听到了周围人对莫思故的称呼，小金主。在这个称呼的影响下，莫思故即使踏着发不出丝毫声响的高档地毯，也会让人捕捉出一些别有用心来。
不过，别有用心也好，简单攀谈也好，姜自并不想和这位‘小金主’有更进一步的交流。而且就算姜自不想承认，但他骨子里的那种高傲在遇到莫思故这种有底气的自信时，显得格外的单薄与易碎。
原来当被人群的焦点注视时，一些人会觉得幸福与开心，但另一些人只会觉得自卑和窘迫。姜自属于后者，在他意识到他曾经骂过的这个人，甚至有权力直接砍掉他以后在这个剧院的任何演出时，那股难堪像是压着他的腿脚，让他动弹不得。
莫思故停下了脚步，与姜自保持了一个在旁人看来算是亲近的距离，即使他们真正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阿树。”
这个名字闯到了姜自的耳朵里，那是他的角色名。
“第八个出场，自备的演出服，清楚的台词，却没什么人记得，以及本名叫姜自。”
事实上，姜自是和一群人一起出场的，有顺序，但除了他们自己没人会记得。自备一套演出服是因为他们这种角色服装有限，只能自备。台词说得清楚是因为两句话都说不清楚就会被换下来，难找是因为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这种炮灰角色。
原本愈发低下的头颅慢慢地抬了起来，姜自能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的窘迫还在，从针尖摔落的骄傲也还碎着，即便是莫思故美化了自己，他依旧明白自己和莫思故之间存在着屏障。
但这并不妨碍莫思故凭着这一番话将自己在姜自心里的形象提升了好几个点，如果不配上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应该能再提升一些。
“你们刚刚在聊我吗，我看你在人群中看了我好几眼。”
莫思故似乎没少参与过这种活动，至少在这种社交场合里，他倒是显得比现实生活中游刃有余得多，无论谁与他打招呼，他都能准确地报上来人的姓名与近况，然后迅速地从对话里抽离出来，回到与姜自交流的状态。
“对。”
“说了些什么？”面对着莫思故，姜自的脸色逐渐和周围人融为一体，原本挺拔的身姿也不自觉地含了含。
“说你是……小金主。”姜自舔着唇，似乎是在估量莫思故对这个词的看法，但他还是不自觉地告诉了莫思故这个答案。
其实这回答莫思故不意外，他这个外号在这个剧院成立那一天就存在了，前身是他还在读小学时一些演员叫的小老板，只不过后来越长越大，时代在变，称呼也就跟着变了而已，反正他是没觉得这个词在贬低自己。
远处投来一个视线，莫思故很快迎着视线做出了反应，随后向姜自露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我听说你会签给这个剧院，看来以后会经常见面了，下次见面如果记不得我名字，叫我小金主我也不介意。”
这句话浮在空中，随着莫思故的走远一个字一个字飘到姜自耳朵里。等到自己又重新被淹没在人群里时，姜自才像是脱险般松了口气。不过，如果他这会儿能明白放长线钓大鱼这件事儿，就不会这么快便放松下来了。
但他也明白，莫思故这人就好像是人群中不经意擦到的手背，走进一家店听见的熟悉的歌曲一样，让人心惊，却又很快没了痕迹，但一旦再来一次，那份心惊也不会改变。
在这之后的半年时间里，姜自偶尔会在舞台侧面候场时看到台下的莫思故，有时也会在后台，看到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似乎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化妆刷之类的东西。
“你们一周只放半天假，你就浪费在这儿了？”
姜自抽走莫思故手中的化妆刷，随后轻靠在面对着莫思故的桌子上。
“可能因为，你是我第一个感兴趣的人，所以我不觉得浪费？”
“你第一个感兴趣的人是那位男主角，你找上我是因为你认错人了。”
姜自毫不客气地拆穿了莫思故，半年了，他对于自我的构建已经完善了许多，如果将他再放到半年前的那场酒会上，或许他表现的不会比莫思故差，更别提在这种日常生活里的斗嘴了。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觉得你在舞台上的样子像在发光一样，很激励我。”
“很抱歉，小金主，但近两个月我的演出时间并不在你的休息时间内。”
这人嘴里到底能不能出来一句真话，就一句。姜自摇摇头，站直身子就想走。不过就如同这半年里发生过很多次的情况一样，莫思故拉住了他。
不一样的是，以往莫思故只会牵着他的衣袖，这一次则是抓住了他的手指。
“我好久没听到过这个外号了，所以我这次想做一些金主会做的事儿，可以吗？”
上挑的眉眼像是在和姜自宣战一样，只要给一个回应，这场战争就会在这个小小的化妆间里爆发。
“莫思故，你还没成年。”
姜自抽出自己的手，看向莫思故比起挫败更多是不爽的那张脸。
“如果你想把我送进去，我也不介意陪你。”
眼见着莫思故像是思考了会儿，便有些忍不住地微笑起来，姜自觉得，或许这人把重点放在了自己不介意陪他这句话上，而且忽略了整个句子的语境。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不过就这样吧，说不定自己确实不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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