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朝歌再现
沈舟走到她身边，把醉倒的小姑抱了起来，对她说：“今夜就到这吧。”
小姑都醉成这样了，怎么也没法玩下去。
“嗯嗯。”小姑娘乖巧地点头。
其实她挺愧疚的，因为是她选择了来酒馆，导致他不能一起而独自一人，如果还有下次，她一定会找人少的地方。
沈舟不知道小姑娘的心思，抱着小姑抬脚往外走去，晚桥和洺安手拉手也跟着出去，而微醉得两名近卫忙结了账走在他们后面护着。
对于二小姐所吩咐的话，他们觉得现在没有必要，因为就算他们不在，还有一个洺安在，这不算独处的好时机。
醉得迷糊的小姑已经不那么闹腾了，只是含糊地哼着什么歌。
“雾起……何方……迷之东方，……歌我朝暮……言……我生死……嗝……”
清幽飘扬的曲断断续续地从小姑口中哼出来，简单的几句，却哼出了朦胧的沉重感，压抑悲鸣，这是这支曲子给人的第一感觉，仔细听词，词也是那种哀伤的色彩。
打了个酒嗝后，远晴越哼越兴奋，声音也稍稍大了。
“雾起何方，迷……之……东方，若你不来……”
原本远晴哼得模糊，只有离她最近且听力好的沈舟能听清她唱的歌词。但是声音一大，词也清晰了些，走在身后的晚桥突然全身一僵。
又听歌曲道：“宁我不……往。雾起何方……迷之东方……”
晚桥松开洺安几步上前，抓住了沈舟衣角。感觉到身后的拉扯，沈舟疑惑地停下来低头看她。
“怎么了？”
晚桥低着头，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但是抓着衣角的手指泛白。
沈舟耐心地等着她开口——一份只给她的耐心。
“我……”低垂的头动了动，但是没有抬起来“我我想……问问姑姑……关于歌的……”
歌，沈舟也听到了，此前不曾听过，不知源自何方。
明明是无理的请求，沈舟却什么都没问，点头应承下来。
寻了处长椅，将小姑放下平躺，沈舟捏住她的痛穴，瞬间让她痛得清醒过来。
远晴一个打挺坐了起来，刚想质问沈舟，却见晚桥在她面前跪坐下来，双手撑着神侧偏前的地，头低至与身平直，道：“抱歉姑姑……”
远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跪坐歉礼，最是诚意，东华早不用了，但不代表她不懂。
她伸手把晚桥扶起，柔声道：“你能如此，定是有要事问我，不必自责，问吧。”
“我……想知道您方才哼得那首歌……是听何人唱起，她在何处？”
“歌？”因为是在不清醒情况下唱的，一时她也想不起是什么。
“雾起何方……迷之东方……歌我朝暮……”
比起远晴乱乱的胡哼，晚桥的歌声更加深入感情，悲鸣哀痛。
“原来是这个，我是在吃酒划拳的一个铺子里听到的，当时有个女子和我掰手腕，那女的简直不是女人，力气大得惊人，她一直哼这首歌，我觉得挺有味道的，就学了几句……怎么，小晚你认识？”
晚桥点头又摇头：“那是我母亲故乡的歌，但不知道认不认识。”
这个故乡不是父亲家乡的小村庄，而是……
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的家人，沈舟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那是她的悲痛，所以她不愿提起。
晚桥低着头复而又抬起头老向沈舟，欲言又止。
沈舟什么也没问，吩咐道：“钟城盖逸，安全送姑姑和洺安回府。”
“是！”
他朝晚桥伸出手：“走吧。”
晚桥微微愣了一下，他知道啊……
“嗯！”
她把手轻轻放在了他手里。
问清了铺子的位置，沈舟将晚桥抱起，飞奔在大街上，很快融入夜色。
晚桥抓着他胸口的衣服，任其抱着着自己跳跃奔跑，月色正好，不知是什么轻轻触动她的心弦，她所坚定的某些事情，悄然发生了改变，以至于她问出了她之后后悔的话。
“你……不问吗？”
沈舟没有马上回应她而是速度不变地快速飞奔着，良久他反问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不用敬语，不是很好吗？”
“？”晚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你」而不是「您」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叫「大人」。
“以后你也不要用敬语。”
她咬着下唇，纠结着，很久才说出一句：“如果是大人想……”
“我希望当你不用敬语时，是你「想」，而非我「要求」。”
她抿着唇，再说不出话。
她觉得，她做不到。
不用敬语的话，是不尊敬的。
不明白她到底拐进了哪个梗里如此固执的喜欢用敬语，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慢慢来吧。”是他急切了。“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问的。”
你想隐瞒，那我并帮你瞒天过海。
直到你愿意说给我听。
晚桥反应有些迟钝，回味了半路才想明白他所说的第二句话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
到远晴说的那个铺子时，里面还是很热闹。
长椅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大桌子前都围着许多人。
他们走到掰手腕的那个桌子，此时方桌上一对壮汉正势均力敌地僵持着，围观者激动地为自己支持的人呐喊助威。
看完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远晴所说的那个女的，又在别的桌子那找，也没找到哪怕是一个女的。
这本来就是力量酒量胆量的男子娱乐，像远晴这种喜欢和男子扎堆玩的很少。
显然，那位女子已经离开了。
沈舟又回到掰手腕的桌子外围，他长得高，可以透过人墙看见里面，但是晚桥只能拉着他的袖子站在身后以免被人挤到。
听了有一会儿，沈舟伸出手拍了拍一位姓石的大汉的肩膀。
“兄弟，来一场？”
从他们的讨论中，沈舟知道了这位大汉今夜一整晚都在这里，所以他也许见过那名女子。
之所以一开口就是要和对方比试一场，那是因为京都不成文规矩中就有一条：
不相识的同性间，最好拉进关系的方法那就是比一场。
不是因为挑衅而比试，是表达友好。
一般这种比试不会有人拒绝，大汉转过头来有些怀疑地看了眼沈舟的胳膊。
沈舟人虽高，但看上去却是修长清瘦。晚桥见识过他的臂膀，那是她两只手都包不住的，肌肉也是硬邦邦的，如果以貌取人，那就输惨了。
他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显然大汉也明白人不可貌相这一点，虽然他第一眼是怀疑的，甚至会想“这小手腕几下能折断”。
但也只是想想，并未敢轻视他。
“好。”大汉应承了下来。
待两位势均力敌的壮汉终于分出胜负后，就轮到了大汉老石和沈舟。
开场前有下注的娱乐项目。
由观众中的一位坐庄，剩下的人纷纷下注，这样实力看上去“悬殊”的比试，赔率差别很大，沈舟赔率是老石的两倍。
大多数人都压了老石，钱不多，毕竟只是小娱乐，并不是赌坊，最多的也才半吊钱。
待别人都下好了注，晚桥才慢吞吞地从袖子中掏出三两银子，在众人的目光下有些局促地下在了只有凄凉的几钱的沈舟那边。
她一个人给沈舟的注，差不多快和对面数人的平齐。
当她放下后，庄家有些不忍让这个姑娘“犯傻”地劝道：“姑娘你确定了吗？这边是这位小哥，这边才是那位大哥的。”
怕小姑娘有放错的可能，还强调了一遍。
虽然二两银子也不算多，但在这小赌之下又是下最不可能的那方，多少不忍心让小姑娘失望。
晚桥低着头不好意思却坚定地点头：“我确定。”
他们的对话沈舟自然听见了，在小姑娘坚定地点头后，藏在长巾后的嘴角上扬。
她的信任，他不会辜负的。
他会赢。
双方对坐在方桌前，比试前握手为礼，手交握手肘竖直放在桌上，在裁判一声令下，老石先发制人。
可是无论老石那粗壮的手腕如何用力，沈舟那较之有些不够看的手腕都丝文不动，表情也是轻松自然。
老石不留余力，手背的青筋都起来了，表面上是势均力敌，现实很残酷，他能感觉到对方那精瘦腕臂不显于外的力量，大得惊人。
那是他们这些靠体力活练就的臂腕不能企及的高度。
他也明白他能撑这么久而不是一开始就被秒杀是因为对方给他面子，不愿那样做。
观看者也看明白了两者的差距，不禁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
其中一个和老石相识打趣道：“老石你莫不是放水了吧？”
谁在放水他们看得清楚。
单方面进攻了两分钟，老石力气终于用完了，手软棉无力，不需要沈舟将他压倒，他自己先松开了手。
“我输了。”
结局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压输了注的人输得心服口服，老石也输得心服口服。
这是他们今天所上的课——
人不可貌相。
“友情切磋，并无输赢，在下来此只为打听一个人。”沈舟抱拳道。
“友情切磋”的好处就是原本不相识的人可以一场比试后哥俩好起来。如果向陌生人直接打听，他人不一定会认真回答你或者是直接不知道打发你。
但切磋之后就不同了。
“请问。”
“不知记不记得一个时辰前这里来的位女子？”
老石记得很清楚，很快回答道：“记得，有两位，两位女子都非同一般，力气很大，不知您问哪位？”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就不敢轻视沈舟的原因，因为他就是差点栽在两位女子手中的。
“一直哼着歌的那位。”
按照小姑的说法，沈舟重复了一遍。
“哦，你说的是那位蒙面的。”
“您知道她何处去了？”
老石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但是那位姑娘走时我记得她有在柜台留下一张字条，说有人找她时给那人字条，她说的有人就是你们吧。”
闻言，沈舟和晚桥皆是一愣。
“谢谢兄台告知。”
沈舟向老石拱手道谢，几步过去将字条要了过来。
两人站在灯火阑珊的道路旁，沈舟打开了字条，接着旁边店铺窗口的灯光看清了字条的内容。
只有一行字，娟秀的朝歌文字——
欲取帛书的另一半，八月十五夜亥时初南山桃寺后院。
隐娘。
署名的下面一朵手绘的桃花始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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