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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姜锵回到皇宫,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就不想走了。她又不是毛头小子穿越而来,她是个满怀雄心壮志早已得以亲手一一实现的人,她心里早云淡风轻了,什么乐意做什么。除了食色性也,这两件事还有点舍不得放。

  皇宫里有每天快马加鞭送来的海鲜,还有个天下第一的宫妖孽,让姜锵懒得提起普济众生的雄心壮志,胸无大志个一个月,也无甚不可。既然如此,那么天天吃好的,睡懒觉,在宫新成身边耍赖,日子过得全不用脑筋。宫新成笑她像只睡猫,还说恨不得每天把她笼在袖子里,随身带着。姜锵心想,也无不可。

  这天又是很晚起床,还是红儿把她叫起来,说皇上快下朝了,指名要她送些点心过去长乐殿。

  姜锵直着眼睛让红儿与小绿帮她穿衣洗漱。红儿一边忙碌,一边小嘴巴拉巴拉汇报一早以来的要闻,姜锵听而不闻,能有什么大事,最多不过是宫里一帮女人闲不住,她还是承受得了一些损失的,才不愿耗费脑筋在鸡零狗碎上面。要真有大事,就不会通过红儿转达了。

  等梳洗完毕,姜锵端着一杯温水喝着走出卧室,穿堂过室到了花厅,却见宫瑜已经在屋里等她,见到她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宫瑜,你今天不用上课?”姜锵将温水喝完,自己把杯子放到桌上,“吃早餐了吗?”

  “回贵妃娘娘,儿臣已经在母妃那儿用过早餐。昨天开始学堂休沐,休到元宵之后。儿臣有个请求……”

  姜锵即使脑子还在睡觉,也知道这小孩想要什么,但笑嘻嘻地道:“本宫不陪小孩子打雪仗。”

  凤仪宫众人都知道娘娘好开玩笑,闻言莞尔,只有宫瑜急了,“儿臣不是……”

  姜锵一眼瞥见太监已经携小炉子和一只保温大食盒过来,就又笑嘻嘻地打断宫瑜的话,“知道啦。你随我一起去前面,给你父皇送点心去。起床上朝前才吃了一点点东西,这会儿该饿了。小绿,你替宫瑜披上斗篷。”她不喜欢太多外人在凤仪宫转悠,因此宫瑜之类的人进凤仪宫后,随从都呆在耳房等着。

  宫瑜见贵妃的随身宫女替他穿斗篷,忙起身说“谢谢”。姜锵冷眼看着,但一声不吭,等红儿替她穿上大红猩猩毡配雪狐风领斗篷,带上同式样的雪兜,她便招手让宫瑜跟上。“你母妃有没有要求你中午回她那儿用膳?”

  宫瑜道:“母妃没说。可儿臣听说贵妃娘娘的小厨房连御厨房大厨都想学,儿臣能不能叨扰几餐?”

  姜锵看着宫瑜小鹿一样热切的眼睛,不禁一笑,“可以,但你得给我做几天帮手。都是苦力活哦。”

  宫瑜激动地道:“儿臣真的能给贵妃娘娘做帮手?”

  姜锵不知道这小子激动个啥,是因为能靠上她这个后宫老大,还是因为能跟她学本事,她只是笑眯眯地问答:“能啊。回头等你父皇用完点心,你跟我到旁边我的书房里帮忙。”于是立刻吩咐太监给宫瑜也准备一副手套,送到她在长乐殿的书房。

  决不伤害儿童,善待儿童,基本上是姜锵这个不大讲规矩的人难得能做到的几条政治正确之一。

  宫新成的上书房里,照旧是除了刚下朝的他之外,还有几位重要大臣。姜锵直接进去,当着大臣的面,她行礼还是规矩的。然后她对第一次进上书房,正在冒傻气的宫瑜道:“你来帮我的忙,我盛好一个盘子,你帮我端盘子。”

  姜锵脱下手套,每只盘子里盛上一碗杂粮粥,六只蟹粉小笼,两只玉米豆粉拌糯米粉和牛奶捏的小窝窝头,两只滚椰丝的红豆馅儿绿茶粉皮子的果子,一碟炒得略焦的芹菜丁香鱼干,一小碟剥皮的水果拼盘。精致可口,但一点儿不奢侈,没有燕窝雪蛤,甚至没有银耳莲子。因此宫瑜帮忙端着,心里很有疑惑,贵为六宫之主的贵妃娘娘只给皇上吃这些,还不如他寻常在母妃宫里吃的豪华。

  大臣们也是疑惑,觉得这是外面盛传是狐狸精的贵妃放烟幕弹给他们看呢。当然,味道是很好,尤其是看似粗粮的小窝窝头香甜弹牙,竟是以前从未吃过的美味。椰丝红豆果子糯而不粘牙,也是不知用什么做的。再有必须好吃的蟹粉小笼,便显得一碗清淡无华的杂粮粥很有必要了。

  姜锵倒数第二盘是盛给宫瑜,笑道:“你也陪你父皇吃点儿,除了蟹粉小笼,其他两种点心你可能没吃到过。等下还得你出力呢。”

  宫瑜见了两种新奇点心,早想尝试了,连忙端着盘子坐到太监刚给安排的位置上。

  姜锵最后一盘,自己端着坐到宫新成旁边。宫新成这才轻轻揶揄一句:“又才起来吧。”

  “嗯,有意见?”

  “没意见。但隔壁你书房里一堆兵器司运来的东西,都堆两天了。”

  “这不抓了一个小长工来帮忙了,等下吃完就去。”

  “瑜儿自己去找你的?”

  “是。”

  “他倒是机灵。”

  姜锵一笑。喝粥时候想起一件事,“我早上百忙当中想到一件事……”

  “你还百忙当中?”宫新成眉毛一轩。

  “真的呀,我做梦都在忙碌呢。我对农业不是很内行,不知道你们种的是单季稻,还是双季稻?”

  宫新成想了想,“什么意思?”

  “就是一年种一季水稻,还是一年种两季水稻?我知道奇相国那一带一年种两三季水稻的都有,但以南诏国的气候,完全可以种两季。”

  宫新成一愣,看向左手的王尚书,“王大人,我国的水稻,朕记得一年种一季,每年收完油菜籽或者小麦之后种水稻,是不是?”

  上书房安静,大家吃得也当然都安静,坐最靠近的王尚书早听见贵妃与皇上的对话,见问,才放下筷子,恭敬地回答:“我国绝大部分地区一年种一季水稻。水稻之后种黄豆,良田倒是不轮空的。”

  姜锵不等宫新成回答,便道:“我昨天去御厨房翻找食料……”

  宫新成一听便低头暗笑,这小鬼头什么事都干,也会说出来,都不怕别人说她是硕鼠。

  姜锵不知他笑什么,继续道:“翻到米分籼米和粳米,糯米什么的就不提了。我记得看过记录,稻分早稻和晚稻,早稻成熟期大约四个月不到,120天,晚稻成熟期大约六个月,180天,早稻耐旱,晚稻耐寒,因此一年里,从二月到十月,都适合种水稻。若是能找到针对性的水稻品种,全面推广双季水稻种植,粮食产量可以翻番了。”

  宫新成自然是最乐见粮食产量翻番的,当即对王尚书道:“王大人听说过那两种水稻没有?”

  王尚书想了好一会儿,婉转地道:“娘娘所说的双季种稻真是万民之福。只是臣算了一下,双季种稻需要共计十个月,可二月到十月,才九个月。其他月份更不适合种稻。”

  姜锵抬头想了会儿,笑道:“果然我对农业是外行,说话有歧义,容易引起误解。不像在兵器司可以巨细靡遗。王大人,二月是早稻育秧期,五月是晚稻育秧期。五月这一个月里,晚稻早稻虽然生长期有重叠,但育秧只需要小小一块地,因此大田真正种稻其实只需要八个月,三月到十月。”

  王尚书一算,果然。一时老脸一直红到耳根。

  宫新成笑道:“你还外行?”

  姜锵笑道:“是真外行。只是以前家里趋慕风雅,学堂弄什么竹篱茅舍稻花香,每年收割早稻时候,正好我第二学期期末考,收割晚稻的时候,正好我第一学期期中考,都是最痛苦的日子,所以记得很牢。如何耕作我不懂,但种植与收割的日子一点不会搞错。没办法,学海无边,一个人精力有限,不可能事事皆通。”

  宫新成又是一笑,知道她最后一句是替王尚书打马虎眼,省得王尚书这个掌管农业的大臣当中丢脸。这胸怀是够宽宏大量的。

  王尚书以前与姜锵没接触,即使兵器司对这位贵妃有盛誉,而且他掌管下的国库如今又因贵妃的操作而有盈余,可他依然很反感后宫参政,对政事指指戳戳。看见今天贵妃借送点心为名,手指伸到他的领域,他的回答不是很客气的。可是,他一不小心错了一步,本以为会遭奸妃式的嘲讽,他只能认活该了。不料人家反而自嘲了一把,帮他解围。王尚书即使再有骨气,再讲原则,也不好再针锋相对,忙对皇上道:“臣这就全国筛选合适稻种,选取谙熟耕种的老农,来年开春先试种十亩。”

  宫新成道:“朕的御田全给你试种,给你三年。此事体大,关系百年基业。你好好去做。”然后温言问姜锵:“还有什么需要提醒王大人的吗?”

  姜锵想了半天,“早稻的初始产地,我记得在胥城再往南几百公里的沿海山区。而据记载,好的稻种主要出自奇相国那一带,王大人可以去找找。但奇相国出产的稻种未必拿来就可以用,需要与本地种杂交一下,以适应本地气候。我还懂一些水稻良种选育的原理,但那是后话,先找到双季稻吧。”心里直庆幸,从小好奇,玩得很杂。老了有钱有势,见识了很多高端专业精英。

  宫新成再看向王尚书,王尚书连忙对着皇上应承下来。

  宫新成这才饶有兴趣地对姜锵道:“朕对你们的学堂很有兴趣。”

  姜锵道:“我们学堂几乎是每旬有小考,三月一期中考,半年一期末考,考完成绩公布不说,还得排名次。像我这种成绩好的,考出前三之外,回家就得挨训。学堂又给我们这种尖子生开小班,送去参加相当于各府各省以至全国学堂间的各种专业竞赛,全国竞赛拿名次的,可以保送太学。所以几乎一天除了不到四个时辰睡觉,其余都在读书。苦不堪言。”

  “你保送太学了没有?”

  姜锵笑道:“那是必须的。但我不去,我们有骨气的尖子生一般觉得以一次某个专业的竞赛取得保送,有点投机取巧。我选择全科都考,层层阶阶考上太学。”

  宫瑜听得目不转睛。本以为读书很苦,一听之下,才发现还有读得更苦的。难怪贵妃娘娘见多识广。但他实在耐不住好奇,大声问:“请问贵妃娘娘,贵国的学堂男女生的考试是一样的吗?”

  姜锵道:“敝国学堂男女生学同样的知识,坐同一间课堂,考同样的试卷,最终同榜录取太学。敝国学堂对男女生一视同仁。这些问题我们以后慢慢聊吧。不影响大人们议事。”

  其他大人都纷纷有些了然,难怪这位贵妃做的都是男人才能做的事,原来是从小与男生一起考过来,学一样的东西,还一起读书。他们其实也很好奇,但又不便开口问,只得期待皇子多问一些,可惜被贵妃打断。

  宫新成已经吃完,翻开一个折子,交给姜锵,“你吃完看看这个,朕让你来就为这件事。”

  跟皇上吃点心,一般都是皇上开吃,大家才能开吃,皇上放下筷子,大家也只能停箸,没吃完也只能停下。姜锵没这个自觉,硬是在大臣们的眼光下将早餐实行光盘运动,才擦擦手,打开折子来看。才知是京城附近一家三面环水的庄子,将于腊月二十五搭起擂台,有江湖人士聚会,争夺什么令主宝座。折子主要列举出席人物的简历,简直是一张犯罪大全。宫新成却绝对想不到,姜锵将这折子当作武侠小说看,无限YY那一个个名字背后的江湖传说。

  宫新成与其他大臣谈完一件事,回头对姜锵道:“就它,后天。”

  姜锵点头,将折子合上,“懂了。我回去安排。”

  宫新成惊讶地看她起身,连忙伸手摁住,“还没说完。刑部尚书容大人也在,你们商量一下。”

  姜锵惊异,轻问:“不是一举歼灭吗?我这就带上侍卫,去现场远远地研究一下地形,确定怎么发射,要几颗。现在打马过去,晚上可以回来。”

  宫新成想了想,“确实够了。你去吧,带上折子。朕让侍卫白总管到凤仪宫等你出发。”

  姜锵起身,与诸位大人做个礼,领宫瑜迅速出去。宫新成看门帘静止,才对容大人道:“聚义庄那件事贵妃会处理好。是朕有意给贵妃一个场地,让她试试她新研制的兵器。”

  容大人惊了,站起来拱手道:“启奏皇上,聚义庄这次啸聚的可是两岸三国的黑道,不仅人数多,而且个个武功高超。历来朝廷对这种事只能开一只眼,闭一只眼,远远约束他们的聚会圈,只要他们不在附近闹事就行。最忌打草惊蛇。”

  宫新成怕走漏风声,只是一笑:“你什么都不要问,后天远远地去现场观摩,不要打草惊蛇。”

  容大人更惊,但还是尽心尽责地道:“皇上,那些人是真正身经百战的高手,不是蚂蚁,绝不可轻视。”

  宫新成得意地笑道:“你去看了再说。朕只给你一条指令,过去怎么做,后天依然怎么做,但万万不可以插手贵妃的事。”

  容大人已经无语了,能这么宠贵妃吗?这样子好吗?他到底该等到后天失利后才上本弹劾贵妃,还是这两天就暗中布局,以免贵妃误事后捅了马蜂窝?容大人决定两者一起做。但心里对这个狐狸精腹诽不已。不知兵器司众人到底中了什么邪,这么容忍这个到处乱插手的狐狸精。

  姜锵走到外面就问宫瑜:“会骑马吗?”

  宫瑜骄傲地道:“会。”

  “普通马,还是牡马?能骑多远?”

  “我能骑那种战马。骑半天。”

  姜锵道:“想不想跟我出城去踏勘一处犯罪现场?”

  宫瑜大惊,“贵妃娘娘您也去?您行吗?”

  “行,前几天在兵器司整天都骑马也有的。敢跟我去吗?”

  “要去,要去。”

  “宫瑾会吗?”

  “大哥……可能比较怕累。”

  “呵呵,那就不叫上他了。你答应我,今天的事是绝密,晚上回你母妃那儿后也不能说出来,等后天任务结束,你才能说。”

  宫瑜连忙答应,跟姜锵回凤仪宫,换上姜锵的灰布丝棉袍子,头发扎上布巾,两个人打扮出来就像两个俊小子,而侍卫总管白大人早已点好人马,等在门口,一行骑马如云一般飞出宫去。白大人早已在兵器司后山见识过贵妃以白磷弹轻而易举杀死一百多只羊,对于皇上让他辅助贵妃剿灭聚义庄,没任何异议。他只美美地想到一条,这次剿灭之后,江湖上一下子少了许多刺儿头,可以平静许多年,他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因为他认为后天贵妃出手,必然全歼,那些横行多年的黑道高手的结局与羊不会有两样。

  不过,白大人最初还是有点担心贵妃和二皇子骑马的速度,跑出一段路之后便知无碍,便一行出城后全速疾驰。

  宫瑜最初有点怕,但在贵妃一声“不错”后,坚决咬牙坚持下去。

  这几天,聚义庄附近多各色各样的高手,因此他们这一行人策马狂奔并不算奇特。再说即使被人认出是官府人马也无所谓,聚义庄每次摆擂争抢令主宝座,官府总得意思意思过来旋一下,在附近露个脸,以示他们不是吃干饭不干事,聚义庄从不怕官府的人过来。附近的官员甚至为了怕闹出人命,不得不好好结交聚义庄庄主,以求庄主约束那些江湖人。

  因此,姜锵一行甚至可以走到比较接近聚义庄的高地,由钟统领将姜锵送上大树,而白总管护送宫瑜上树。姜锵可以看见整个庄子的风貌,看见很大的一个广场,广场上搭建的擂台。姜锵看得热血沸腾,天哪,这个时代的功夫很是匪夷所思,到时候打起来该多好看的。尤其这种顶级擂台赛,简直是千年难遇的机会。姜锵简直不舍得剿灭他们。

  但不剿不行,她到底不是小毛孩了,她不再认可私刑,不认可所谓的大侠。

  姜锵很没样子地趴在高高的树干上,胆战心惊地与白总管商量发射器可以安置到哪儿,何时发射。然后她让一个侍卫下去用脚步测量发射器与聚义庄围墙的距离,再到围墙下面站一下,确认围墙的大致高度,她一一记录下来,以便回去计算弹道,确定发射角。依然,没人管有人靠近聚义庄。只有需要进聚义庄的,他们才严查。也是,冷兵器时代,打斗都是短兵相接,没必要管围墙外。

  钟统领一直在身边扶持着姜锵,看着满纸她已经熟悉的阿拉伯数字,忍不住问:“娘娘记这些干什么?”

  姜锵道:“回去计算放发射器的位置,发射器的各个发射角,方便所有弹药的落点布满整个庄子,一个盲点都不留。”

  姜锵边说,边将庄子的布局也大致按比例画下来。钟统领问不出来了,想不到这也能计算,大概秦式晖学的就是这种事。

  白总管在一边道:“娘娘,您可以考虑从这棵树上发射。由臣来操作。这样,不怕发射到一半被打断。臣武功高,即使发射一两颗之后有外围护院高手来偷袭,臣也能应付。”

  姜锵当场粗略一算,摇头,“这棵树还有点远,主要是我设计的发射器比较粗糙,发射距离不够远。可以将擂台一网打尽,但后院就不行了。”

  白总管道:“发射器不重。不如由臣先在树上发射,将前院打成大乱之后,臣再跳到围墙上专攻后院。臣明天就可以与同僚们操练起来。”

  姜锵想了下,道:“这主意好。你这就让人连夜赶去兵器司,取十件石棉保护衣来,到时候穿戴上。你也见过的,这弹药的火星是一丝都不能沾肉身上的。围墙上发射时也需要闭气,不能吸入现场的气体,也有毒。明天操练时我们再研究细节。届时这边都交给你指挥。”

  白总管点头。这可是大功一件,而且几乎得来全不费工夫。

  等姜锵画完,一行下树。姜锵看着宫瑜下树站稳,道:“不错,宫瑜,在树上知道我们议论大事,而且时间紧张,你一直只听不问,很懂事。”

  宫瑜小脸一下子灿烂了,“谢谢夸奖。”

  姜锵笑道:“你回去跟白总管坐一匹马,别自己骑了。你腿软了,夹不住马镫。而且我需要你晚上做我助手,你得给我留点力气。”

  白总管心说,这是典型的给颗糖先哄住,再提要求。但宫瑜还小,吃这一套,虽然很不情愿,可只好听贵妃的。“娘娘撑得住吗?”

  “放心,在兵器司总东奔西跑,练出来了。你看钟统领就不会再问我了。”

  钟统领听了一笑,但还是在姜锵上马的时候托了一把。她现在已是心甘情愿。

  姜锵到底还是怕宫瑜人小嘴巴不严实,泄漏剿灭聚义庄的计划。她回到宫中,便让红儿去通知宫瑜的母妃,她留宫瑜在长乐殿帮忙,晚上会很晚,就留宿凤仪宫了。宫瑜的母妃听了大喜,恨不得抓住红儿的手,要求贵妃索性永久收留她儿子。因此一口气拿出宫瑜三套换洗衣服,交给红儿,希望儿子能在凤仪宫多留宿几天。红儿窃笑不已。

  有宫瑜帮忙,后来又加入宫新成,姜锵一晚上便将十五颗白磷弹安装好。这些零件和药物,都是她刚从兵器司回来,就写信让莫大人按照编号抽取档案图纸,加急打造后送来,前天晚上到的。宫新成不知多想参与,看着姜锵这几天都是胸无大志地睡懒觉,做好吃的,看闲书,他急得恨不得揪她来长乐殿忙碌。终于,他今晚如愿以偿了。看着姜锵最后拿花泥填满第十六颗空弹,说是明天交给白总管操练用,他其实很想扔下皇帝的架子,明天一起玩。打仗这种事,男人最喜欢。因此与宫瑜两个看着姜锵画的聚义庄布局草图,抓一把围棋子反复设计该如何攻击。反而姜锵有些不理解,这父子俩都兴奋个啥啊,她都困死了好吗。

  宫瑜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没架子的父皇,最先还束手束脚,不敢说话。很快便来了胆子,哆哆嗦嗦地提出自己的见解。他怎么肯睡。

  好不容易,宫新成看到靠在他身边打盹的姜锵,不禁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将她叫醒。“后天的主帅,排兵布局很要紧啊,怎么睡着了?”

  姜锵发了会儿愣,“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我放手给白总管。”

  宫新成点点头,“你确实有大将风度。不过全新的攻击兵器,怎么配合着设计进攻,是个全新话题,需要好好设计操练的。后天朕带上几个将军,也去围观。”

  姜锵慵懒地眨眨睡眼,心说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做武器了,但没提反对,他儿子在呢。“好吧,那就麻烦你把研究结果明天跟白总管说一下。我再打个盹儿。”说完就不管不顾地闭上眼睛。

  宫新成笑,“又变睡猫了。瑜儿,你去将箱子都锁上,钥匙挂你身上,一定要好好保存,不要丢了。明天交给贵妃。”

  贵妃娘娘是睡猫?宫瑜偷偷看一眼贵妃,见贵妃闭上眼睛睡觉时候果然像只睡猫,饱满的樱唇微微翘着,脸蛋红扑扑的非常娇美,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宫女要美得多。不像睁着眼睛做事的时候,浑身都是威严。

  然而父皇依然威严,不,还危险。他不敢笑,赶紧懂事地起身,将装有封好白蜡的白磷弹的箱子轻轻锁好,郑重地收好钥匙,检查了两遍,才抬头告诉父皇他做好了。无法在看到父皇的同时不看到睡猫一样可爱的贵妃,真的像只睡猫一样,让人想抱一抱。可打死他也不敢,这是父皇的贵妃,起个念头都不行的。

  宫瑜看到父皇还亲手替懒得睁开眼睛的贵妃披上斗篷,紧紧揽着贵妃一起坐上暖轿回凤仪宫。宫瑜在后面徒步跟着,心里美美地想着以后他长大了,也会有皇子妃。不,就像宫瑾,比他大一岁,已经有教人事的宫女可以抱了,宫瑾因此常向他炫耀。但是,那些宫女没这么美啊。顿时觉得明年等他十二岁后有通房宫女,其实也不是什么可以炫耀的美事。他很希望以后的二皇子妃也像贵妃那么美,胆子大,又本事好,可打盹的时候像只睡猫。可别像他自己的母妃,除了抱怨,就是担心,一张脸总有孤拐相。

  姜锵在暖轿里被宫新成偷袭,早没睡意了,笑着下轿,仔细盯着小绿带人安排宫瑜的房间,亲手试试被子厚不厚,被子里的暖炉好不好用,暖龛热不热,小熏炉里的炭还有多少,水壶里的水满着没。又仔细检查了换洗衣服,洗漱用具之后,才拍拍宫瑜的脸,温柔地嘱咐他不要害怕,父皇就在隔壁,让他放胆睡懒觉,大家一起明天晚起。再吩咐小绿千万别忘了在二皇子睡进去之前,将暖炉取出被子。才道了晚安,离去。她都没拿自己当个十六岁少妇,比宫瑜才大五岁。

  宫新成就像个便宜爹一样,走过来看一眼便罢。他实在是看着姜锵拍宫瑜的脸很碍眼,可是看她的姿势全是母爱,就什么都不说了。好不容易求她收留他的儿女们,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

  等父皇和贵妃都走后,宫瑜忍不住悄悄跟小绿道:“小绿姐姐,贵妃娘娘这么忙,还这么仔细管我的事,对我真好。”

  小绿道:“娘娘对我们下人也关心着呢,娘娘心地好。”

  宫瑜点点头,“我有次被暖炉烫到。”那次还是他母妃看着他睡呢。但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母妃的不是。

  小绿当然知道,没点明,便吩咐宫瑜洗澡。

  宫新成听得到那边屋子宫瑜的说话,说给姜锵听。姜锵笑道:“明天还得让他留宿,就怕他回去不小心泄漏口风。既然他母妃把人交给我,我就得打十二分精力管着,丝毫不敢怠慢。”

  宫新成问:“瑾儿和瑜儿,你怎么看这两个孩子?”

  “宫瑾有些懒散,脑筋也稍微迟钝,可能跟前几个月生日后屋里放两个宫女有关,他都不爱出门了。宫瑜聪明许多,但太懂事,太早熟,看着让人疼惜。如果可以,你规定孩子们十六岁以后再往屋里放宫女吧,太早熟对身体也不好。”

  宫新成很惊讶,“十六岁?那之前熬得住?还不把他们爸妈的侍女撵得鸡飞狗跳啊?”

  姜锵笑道:“屋里伺候的都是太监嬤嬤,看他们怎么撵。再培养正当积极的爱好,别想到玩就只有女人。”

  宫新成想了想,“也行,从瑜儿开始试起。朕还真有些不信。三儿……”

  “干嘛,我更衣你也跟来。”

  宫新成一愣,才醒悟,一笑回头,“宫里的孩子都早熟,你早点儿习惯。以后几个孩子之间最好掌握好分寸,免得厚此薄彼,以后有人怨你,尤其是对付你的孩子。你如果生儿子,朕以后要立他做太子的。”

  姜锵在卫生间里一愣,立刻道:“我儿子?我不想让他早熟,最好十一岁了还是钝钝的爱玩爱闹的大头娃娃,以后也不要皇位,太束缚,太忙,太操心。我还等着他长大带我出去游山玩水,玩漂流,玩滑雪,玩帆船,我可会玩了,可惜现在关在宫里只能玩食色两样,嘻嘻。”

  宫新成站改良过的卫生间门口,等姜锵出来,捧着她的脸,很严肃地问:“真不让你儿子做太子?”

  姜锵摇头,“真不让。”

  “可能儿子会有不同想法。”

  “你不信走着瞧,跟着我这种会玩的娘,他怎么舍得呆在宫里。你别皱眉头,我会替你培养出一个太子,你儿子多,我会好好物色。”

  宫新成摇摇头,还是不信。他自己经历过血腥的夺位大战,不相信会有人不要皇位。很可能,等姜锵儿子一生出来,她的想法立刻改变。他拭目以待。

  第二天白总管主持的操练放在一处侍卫衙门后院。姜锵与宫瑜睡足了,趁马车从宫门悄悄溜出去,看白总管他们操练。白总管很快发现白磷弹不重,用发射器还不如用手扔,只要模拟发射器的撞针就行。这对他们功夫高手而言,简直是小儿科。因此他们都不需要再练什么先大树发射,再墙头发射,只需要八个人分别占据一个方位,一声令下,一起发射就行。

  果然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白主管他们能根据他们的能力,优化投弹办法。等宫新成下朝后过来,他们围着聚义庄的草图,研究如何水上陆地配合,全歼漏网之鱼。那时候,宫瑜跟着后面听,姜锵就满院子游荡,看侍卫们训练用的装备。看到大石锁,她不禁忍笑忍得有点苦,相比现代社会的哑铃,这大石锁简直是误事。

  等姜锵几乎将后院的兵器摸遍,天色已经墨黑,宫新成还在那儿与白总管磨合战术。看他们是真正的兴致盎然,姜锵是真不明白了,她不由得想到现代社会里男生爱泡军事网,爱玩射击,游戏也喜欢打斗的,看来打打杀杀就是男人的天性,她一时有些无法确定了,以后生了儿子,或许儿子真的会有不同想法,想当皇帝。

  宫新成在姜锵走远的时候,单独吩咐白总管,如果第一次投弹后效果显著,几乎全歼,那就坚决不投第二次,必须将那些白磷弹留下来。他知道姜锵不肯多做那种□□,害怕多杀人。他昨晚跟着安装后已经明白,看了也白看,学不会。因此只能偷留。

  但白总管对皇上的这个要求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

  剿灭聚义庄的行动在中午开始。正好是众好汉围坐于八仙桌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时候。姜锵领着宫瑜,跟宫新成站一起,身后围几个大概是这个国家最高级别的将军,都是不怒自威的模样,但姜锵这个修为多年的并不害怕。还有姜锵认识的刑部尚书容大人。

  只见白总管朝天发射一支火箭,顿时,八个训练得如同一个人的侍卫从树上,从草丛中,从船上,纷纷跃起,同时发出八颗白磷弹。随着弹药在空中同时炸开,浓烟瞬间弥漫聚义庄内外,醒悟得快的高手们几乎是在跟快如流星的火星拼速度,纷纷往墙外跳跃。但他们怎么跑得过炸药推动的火星的速度,纷纷被粘上白磷,烧穿衣服,然后滋滋地开始烧肉。这东西烧肉完全不像火焰一样能扑灭,除非是心狠手辣的能卸掉自己胳膊腿,或者一刀深深地剜下一块肉,才能阻止身体烧穿。但谁能知道这办法啊。更有弹药中心的那些好汉,直接就被一千度的高温烧成炭棍。

  连姜锵所站的地方都能听的见聚义庄里的哀嚎,带着内力的哀嚎合起来,简直是惊天动地。她赶紧对宫瑜道:“转过身,别看,捂住耳朵,太残酷了。”

  宫新成却按住宫瑜的肩膀,镇定地道:“看着。你是皇子,你迟早要习惯战场。”

  姜锵简直无语。难怪宫新成杀人不眨眼,从小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她只好自己转过身,靠在宫新成胸前,不看。

  白总管现场观察,见有一处有较多的好汉跃出墙头,当即在树上举出一面彩旗,有侍卫看见,再扔出一颗白磷弹。如此再三,整个聚义庄才成为修罗场,几乎无一漏网。他们全不知道,跳进水里便可避免身体穿洞。

  几个身经百战的将军看得脸上变色,惊骇过后,全是惊喜。以往,聚歼聚义庄千多黑道高手的行动几乎是等于自杀,他们从未敢有此打算,动用举国之力都不行。想不到,这次主战的侍卫一个都无损伤,就将聚义庄里的人全部杀光。此刻的聚义庄,除了声音越来越微弱的哀嚎,已经没有人站立起来了。而大火则是从花草树木亭台楼阁蔓延开来,将还在地上打滚的人卷入火光中。

  白总管又一声令下,另一帮侍卫举起木桶,将一只只木桶扔进聚义庄里。很快,木桶遇火爆裂,烧得更加猛烈。

  宫新成“咦”了一声,“木桶里是什么?以后烧船板似乎也很好。”

  姜锵钻在宫新成胸口,闷声闷气地回答:“兵器司炼焦炭的下脚料,低温煤焦油。遇火就猛烧。白总管连夜运来。确实是水上作战的好帮手。只要木桶外面绑上普通火药,就可以用。这种太简单,我懒得做。”

  宫新成有些故意地问:“如果用云爆弹,剿灭聚义庄要多少颗?”

  “既然白总管的臂力这么好,我做大点儿让他扔到中心,一颗就够。”

  “什么?只要一颗?快做,阳水就靠你的这些弹药去剿匪了。”

  “唉,我手头的大白磷弹都让你用光了。”

  “你生谁的气,跟朕说好了,白磷弹还是留给朕用。你用是杀鸡用牛刀。”

  “我做起来很快。我手头还有几只小的呢。切。”姜锵别的不再说,好了,她的意思传达出去了。身边又是将军又是刑部尚书,还有他们身边跟随的人,此刻必定都在想贵妃究竟原本打算用白磷弹对付谁,等回去后,七嘴八舌一传开,哦哟,原来是你在背后煽风点火骂贵妃啊,不要命了,连聚义庄都能被她扔几颗炸弹给灭了,你难道想被她一颗炸弹给灭九族?如此这般,威慑就传出去了。

  果然,那些将军和容尚书等的都忍不住看了姜锵一眼又一眼。再看看目前聚义庄用低温煤焦油燃起的熊熊燃烧的大火,这大火比他们过去用桐油在敌阵里烧出来的更猛烈,更持久,可这位贵妃却说太简单,还懒得做。而还有只要一颗就全歼聚义庄的另一种不知什么弹,要以往他们必然认为贵妃是吹牛,今天看了,他们对贵妃所说的那另一种更猛的弹全确信无疑。而这还是屹立江湖上百年,官府多年对之无能为力,隐隐是地下王国的聚义庄,尤其今天庄里的人都是呼风唤雨的高手,他们都逃不过灭顶之灾。如果换成扔谁家里呢。想着都能不寒而栗。从今以后,谁还敢得罪贵妃,得罪就等于灭族。可以说,比得罪皇上还可怕。因为女人冲动起来谁都拦不住。

  容尚书道:“南边那只角的大火稍微小些了。皇上,臣请求带人过去,看看有没有可能搜到一些罪证。”

  宫新成道:“别去,有毒。等白总管按贵妃安排的程序全部处理完再说。”

  一听有毒,容尚书等立刻止步。宫新成又道:“你们想走近点儿看,可以过去,闻到大蒜臭味就止步。”

  这几位都正好是不怕死尸的,一听皇上松口,便赶紧过去查看,那臭弹究竟是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们觉得神奇死了。宫新成让容尚书带上宫瑜。姜锵只能抽抽嘴角,没法阻拦。不文明社会,大概只能如此教育孩子。

  而一帮原本本事不够,进不去聚义庄,流落在庄外,远远看擂台,试图撞到一个好师父的江湖人,也都魂飞魄散地目睹了这一幕,看到他们这辈子几乎是当神一样仰慕的高手们竟然都毫无反抗地被全歼在聚义庄,他们久久无法言语。等醒过神来,看动手的那帮官府差爷已经忙完,眼神对上他们这些外围的水平差的江湖人,这些人都赶紧一声不吭地逃命去了。谁还敢留着,也想这么恐怖地死吗。

  他们这一跑,将南诏国有极度残暴臭弹的消息传了开去,越过通天河,传到世昭那边。

  聚义庄,谁都知道的地方,令主争夺大会,谁都知道的聚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灭了。谁还能不害怕那种臭弹。

  臭弹一举成名。从此白磷弹的名字被臭弹所代替。

  依然留在高地,远远围观的宫新成,让侍卫们离他远点儿,轻声对姜锵道:“这一次,消息会传到通天河对岸去。前天,对岸临夏城刚刚上任一个新的太守,同时来的还有一位战功赫赫的金将军。他们大概是打算与我国开战吧。他们听到朕这么全歼聚义庄之后,不知还会不会有接下来的行动。”

  姜锵一愣,“世昭也爱打仗?”

  宫新成点头,“当然。两国对峙,靠的是势均力敌。现在他眼看着我们国家度过夺位大战稳定下来,国力蒸蒸日上,而他也摆脱与世荣的内耗,自然想到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我们强大下去,必须在我们强过他们之前,先打掉我们。不是爱不爱打仗的问题,而是不得不。”

  姜锵以前从不往那边想,被宫新成一点明,她倒是一点就通。她心中对这个不文明社会有些无奈。

  “三儿,他们打过来时,你会不会帮朕?”

  姜锵只能耸耸肩。“希望他们知道今天的情况后,知难而退。”

  宫新成道:“很难说。因为他们看着我们的发展势头,会明白,往后他们将越来越难对付我们。不如现在拼死一搏。等会儿,朕就要派这些侍卫去正始国,查勘他们粮草的运输有无异常。顺便在正始国放放风,宣传一下聚义庄全歼。朕也不想打仗,我们的国力还没恢复,最希望他们知难而退。”

  “是。”但姜锵心里却感觉,在这个不文明社会里,事情的发展往往与她的希望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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