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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中饭后,两人不急着走,姜锵携宫新成去耳房亲自叫醒鬼影。鬼影三天三夜不眠,却一叫就醒,一醒就神志清醒,令姜锵羡慕不已。

  “鬼影,我带你去见识白磷弹。这位是皇上,你以前在皇宫见过。”

  鬼影拿眼睛看看这个皇帝,只说了一声“好”,没什么跪地拜倒之类的行动。

  宫新成也没要求,他对江湖人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在正直的江湖人眼里,皇帝是需要逆反的一个存在。姜锵更是反感跪拜。

  三个人先后往外走,姜锵从一只荷花缸的浅水里捞出白磷弹,小心放入布袋,亲手拎着。白磷不稳定,这边的工艺又不是很好,她怕别人不懂怎么用,路上惹事。她指后山有人放羊,可以去那儿实验。而侍卫们都远远跟着,只有钟统领与裘统领拎着沉重的发射架,跟在三个人后面。

  后山与兵器司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没有任何人工设施,全天然。即使隆冬季节,稍有冰雪,依然有青草存在。姜锵让侍卫将两个羊倌暂时控制住,不让他们看见任何东西。然后看准风向,找了个顺风的位置,以手中弹簧钢所制的炮筒型发射器,将白磷弹朝羊群上空发射出去。

  一行人看着就像看到元宵节放焰火。声音像大鞭炮,爆开后,空中弥漫起雪白的烟雾,烟雾很快降下来,烟雾中有亮光迅速四射,顷刻将地上的一百多只受到惊扰而没头没脑狂奔的羊笼罩在其中。一时,羊的凄厉叫声响彻山谷,满地的灌木衰草也开始燃烧。白烟中,模糊可见羊在一只只地倒下,即使有跑得快的逃出白烟范围,可很快也惨叫着倒下,抽搐不久便死去。因为在白烟外,那些眼力很好的功夫高手们都看得分明,刚才好活蹦乱跳的羊,现在身上爆出一只大洞,即使已死,那大洞依然在蔓延,犹如有鬼火烧着那羊身子,却又看不出明显的火焰,直到将羊身烧出白骨,爆出一腔内脏。

  等白烟散去,山谷中的一百多只活羊竟然一只不剩。有些地方草树也烧得精光,简直是修罗场。

  所有人都惊了,这要是用在两军对垒时,往对方阵营里放这么几只白磷弹,那还用打什么仗,直接挖洞埋尸就行。

  而姜锵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制作的大当量白磷弹在活体存在的场合使用,眼看果真如原理所推测那样,将一百多只羊一举杀死,而且场面如此残酷,她这个文明人的脸色,比在场所有经常经历血腥的人难看多了,但见到侍卫们跃跃欲试,试图冲下去细看,只得深呼吸几下,强撑着用力道:“钟统领,你让人拿五百两银子给那两个羊倌,让他们别回头看,立刻离开。这些羊,拿铁叉堆一起烧了,千万别吃,手也别接触,有毒。烧的时候,你们千万站在上风头。”

  这一下,轮到钟统领看着姜锵如看大神。要是早有这东西,前阵子她率两个分队在山谷中包抄打斗中的世荣世昭两派高手,己方都不用出刀,只要在山上扔几颗这种白磷弹下去,轻而易举便可一举歼灭所有人。难怪皇上对这个贵妃又是硬抢又是专宠,原来皇上眼光独到,早知贵妃本事超他们其他人无数倍。

  宫新成等紧跟着他们的钟统领带人走开,才放下端庄,激动地轻道:“这就是□□?”

  “对。所以说,□□面前,冷兵器的军队简直像靶子一样,随便灭。□□时代的战场非常残酷。”

  宫新成叹为观止,“到底是下毒,还是烧死?怎么两者兼有的样子?”

  姜锵道:“这玩意儿说起来是比较简单的化学反应,羊身上的伤主要是强氧化反应,与烧死的样子和原理都差不多,但又略有不同。毒性也有,作用不是最主要。但这种东西不稳定,这边的制造水平太差,做出来的弹药很容易自燃,大批运到军队去的话,反而灭了自己的军队。你看,一路我都不敢让别人提着,宁可我辛苦点儿亲自拎。”

  宫新成听得半懂不懂,但中心内容还是明白,点头道:“你强调这困难,那困难,最大困难,大概是你不想帮朕发动战争。”

  姜锵认真地道:“困难是真困难。你看我放白磷弹的地方是水里,水能隔绝空气。这弹药的性格太活泼了,在空气里不用点就能自己炸起来。但这颗是大的,小的就比较容易做,容易保存,杀伤力也不强,我回头送两颗给阿影用。自己也留几颗。”

  姜锵话音才落,一向冷静的鬼影当即伸出一只手,“拿来。”眼睛里全是热衷。姜锵只得告诉她,回兵器司才有。

  宫新成道:“你无论如何得弄几颗给朕用。阳水一带匪患不绝,但那地方遍地是山,山势又异常怪异,多洞穴,多峡谷,易守难攻,朕多少军队多少军粮消耗在那里。无数行商的命丢在那里。可又不能不常年安排一个二品将军在那儿剿匪,阻挡匪患往外蔓延。若是有这种弹药……”

  阳水一带?姜锵对南诏国中部关注不够,想了一会儿,大致弄清楚那一带的位置,就是现代的张家界这样的地方。那地方,因地理特殊,居然从古到今,不同时空,都是匪窝。

  “明白了,等我弄出云爆弹来。扔一颗过去,再大的山洞里,山洞再一环套一环,也一气灭绝所有生灵。用在峡谷和围墙很高的大宅里也很好。它除了冲击波猛烈,更狠的是在瞬间让所有人无法呼吸,窒息而死。”

  宫新成眼睛又是大亮,白磷弹才是辅助的,刚才眼看着已经这么厉害了,那云爆弹不是更厉害吗?姜锵中饭时恨得牙痒痒地想夷平那些世家,说的不正是云爆弹?“快做,快做。”

  “急不得。我在夏都附近刚发现的各种矿石还得炼出来,那些玩意儿的提炼不如炼白磷方便。要不然,我还能让你娶皇后吗?”

  宫新成依然眼角猛抽,激动地道:“快做,快做。”

  姜锵看着远处死相恐怖的羊,道:“你看文明人如果真做坏事,杀伤力有多大。但文明社会却比这边安全得多,我晚上经常一个人来去。为什么呢,因为人人从小受到教育是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我心里早根深蒂固了。所以连世荣多次冒犯我,我依然不可能见死不救。而拿云爆弹炸那些世家吧,我中午有些激动,有些冲动。现在想想,太荼毒生灵。容我再想想,现场太残酷了,这还只是炸几只羊呢。”

  姜锵说的这些话,鬼影不信,以为这小鬼头又在打什么主意。宫新成却知姜锵说的是实话,几个月接触下来,姜锵不仅厌恶别人杀人,也不用说让她决定杀人,更非常爱惜自己的生命,要不然他当时无法霸占她,拴她在身边。让她想办法有的放矢地杀掉主使者,她会。要她一举杀灭主使者上上下下连老人带小孩还包括丫鬟,她冲动过后果然不忍了,她毕竟是个理智的人。

  但宫新成又怎可能放过这些神奇的武器,他循循善诱:“你尽管做,但以后怎么用,用哪儿,由你决定。这样你会主动点儿。你没功夫,身上要带些能震慑宵小的东西,才不会永远处于逃命状态。就像朕,从小不知花多少精力在练武上,才敢泼辣行事。”

  姜锵立刻想到现代社会的核威慑,就是这种意思。她点点头表示认可。“我尽快做出来。年后你娶亲,我带云爆弹去阳水帮你剿匪去。”

  宫新成嘴巴一撇,“既然有白磷弹,还娶什么皇后。朕回头在京城附近替你找个恶徒集中的地方,你给他们来几弹。看谁以后还敢惹你。”

  姜锵跟着撇嘴,“哪有这么轻巧。你们这边的人不拿自己性命当性命,不是常有清流大臣死谏之类的事吗。”

  “死一个,当然冲动一下就成了,什么倒挂城门阻拦出兵,死谏君王不得如何如何之类,知道死了以后君王碍于名声,还得好生对待他家人,荫封他们儿孙。但死一窝呢?所以至今没有一个清流敢做灭九族的死谏。尤其是那些根深蒂固,散枝开叶的世家。”

  姜锵全凭看历史才了解古代,但了解的不过是大概,真进入特定环境,细节方面她便完全陌生了。原来,死谏,是有所选择的。人性,自古以来都是一样的。她点了点头。“这样啊。我想好好活下去,还是入乡随俗吧,早点通晓并运用你们这边的法则才好。”

  宫新成一声讥笑,“既然活在野人堆里,还是学着做野人为好。要不然只能天天逃命。你看,明明是朕强留下你,可他们谁都不敢说朕一句不是,而是都将矛头对准你一个弱女子。他们都是读书明理的聪明人呢,你以为是偶然?”

  “我懂人性,我知道他们欺软怕硬,所以中午很生气,很冲动。好了,我明白了。你先回京城,我过几天回。”

  宫新成一愣,急了,“你等下不一起回?你这是硬生生把我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鬼影看看这个皇帝,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又不是禽兽。”居然为此说了五个字。

  “哈哈哈。”姜锵大笑,跑过去从一个侍卫腰里抢来一块可以出入宫禁的腰牌,塞给鬼影,“阿影,你以后常来看我,我做菜给你吃。”

  鬼影疑惑地看着姜锵。姜锵脸一红,笑道:“对,我出尔反尔了,我下午跟他回宫去。反正京城离这儿不远,我住几天再回来。我也是禽兽。”

  宫新成大笑,“鬼影,学着点儿。做人就要这么肆意任性。”

  鬼影看着姜锵简直茫然不解,这小鬼头明明挺好的人,做什么事都有头脑,怎么一会儿喜欢这个男人,一会儿喜欢那个男人,偏偏她又觉得小鬼头一点儿不猥琐,看着并不是水性杨花的狐媚子,怎么回事?

  姜锵拉起鬼影的手,走出一段距离,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做人,一要对得起自己良心,二要对自己好,纵容自己,宝贝自己,正视自己的各种私欲,如食欲,爱美之心,甚至男女之情。只要两者平衡好,就不用怕什么规矩。人生苦短,不留后悔。”

  鬼影震惊,一声“你”之后,说不出话来。这种话简直太大逆不道。

  姜锵点头,“对,只要不是太危害别人,自己最要紧。还是这句话,人生苦短,不留后悔。如果你相信我,先换女装,好好打扮疼爱自己试试看。那句老话,女为悦己者容,是狗屁。女人疼爱自己美化自己,首先愉悦的是自己的心情。心情好了,看整个世界都不一样。我等下写张纸条,你去鸿昇行提一万两银子,先花起来。”

  鬼影道:“我有钱。”但怔怔看着姜锵,无法消化她的这些话。可一方面,又觉得姜锵一向对她很实诚,而且这小鬼头看人看事很透,比她透彻很多倍,可能真的有道理。

  “钱永不嫌多,你不用,就替我存着,我会有用。还有……”姜锵踮起脚尖,贴在鬼影耳朵边轻道:“别排斥男欢女爱,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很美好。禽兽了又如何。”

  鬼影的脸唰的红了,“小……小鬼头!”

  姜锵一笑,回去宫新成身边。宫新成皱眉:“你跟她说什么?她浑身男人样,即使知道她是女人,朕看你跟她在一起还是不舒服。”

  姜锵微笑,“带坏她。”

  宫新成不禁□□,“鬼影交友不慎啊。”

  姜锵扬眉,“我很差劲?”

  “你跟朕一样没规矩,但不是所有人承受得起没规矩的生活。”

  姜锵点头,“所以我只带坏阿影,她无论是实力还是财力,还有她已有的阅历,都承受得起,她只需要有人点破。”

  于是,宫新成离开前,好奇地邀请鬼影春节去皇宫做客,想看鬼影会有什么变化。他甚至拿出金色的腰牌,赏给鬼影,凭这腰牌,连刀剑都不用被没收。

  宋自昔接到鸿昇行老板裘百联的传话,找时间赶去鸿昇行。两人见面都是一愣,看出对方的情绪低落。

  但即便如此,该问的,裘百联还是直截了当地问,“自昔兄,一个不情之请,请你帮我看这张纸条,字迹你是不是认识。是鬼影带来。”

  鬼影?宋自昔飞快接过纸条,一看,虽然用的不再是炭笔,而是鹅毛笔,可笔迹清清楚楚就是姜锵的。上面很直白地写道,“请裘掌柜一次性提一万两白银,交给鬼影先生。日后回报。文慧贵妃敬启。”

  “是她。”宋自昔将纸条还给裘百联,脸上满是疑问,她拿一万两银子交给鬼影干什么。

  裘百联点头,便招帐房进来,“立刻提一万两白银,一百两给银锭,其余都打成银票。筹备好拿过来,顺便请鬼影先生一起过来。”

  随后,裘百联对宋自昔道:“我想,你会愿意见见鬼影先生。所以把你请来。”

  宋自昔沉吟,“鬼影什么都不会说。我也不打算问。你书桌上是什么?”

  裘百联低头一看,是张地图,“说是世界地图临摹版,番帮那几个金发强盗今天差人送我的珍贵礼物。他们说原图是尊夫人画的,别的不说,他们走过的沿海那些地方,方位全对,显然尊夫人熟悉全天下。但尊夫人说,这张图合起来应该是个球,我们住的地方,是球形。我很不理解。”

  宋自昔惊讶,忽然想起那次追上姜锵,她说准备去西疆,看什么游移的湖,还说想再往西走,走什么丝绸之路,通往遥远的番帮。他便在地图上寻找起来,终于找到正始国,果然,往西的方向,出了正始国,再翻越西疆,还有很多陆地,绵延去往他从未到过也从未听说过的地方。宋自昔一时浑身发热,其实,他心里经常不愿承认,实际上姜锵比他懂得多了。

  “她说的,应该是对的。她可能到过那些地方。”当然,宋自昔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姜锵的来历。

  裘百联惊讶,点头道:“那些番帮的也说她去过,很懂他们那边的风物。”

  宋自昔继续看着地图,看这个世界上原来有那么多其他陆地,也不知有多少类似正始国的国家。真想问问姜锵。“我复制一份可以吗?”

  裘百联卷起地图,拿绸带扎好,“送给你。可惜不是原件。”

  宋自昔非常感激。不过既然是朋友,他就不客气收下了。

  在通天河附近的事情办完,宋自昔便回京城的家。他将这张地图裱起来,挂在书房。越看,越觉得正始国犹如整个地球里的一口井,而他这个最多只去过金鸿国与南诏国的人便是井底的那只蛙。他这辈子自诩博学多才,足智多谋,现在看来,不过是坐井观天,有点可笑。再回想当初与姜锵相处之时,自己显然是表现得自以为是了,不知姜锵心里怎么蔑视他。

  想到百花楼一战之后,根据南诏国的说法,贵妃落水后逃逸,在一户老夫妻家秘密休养后,自己通知皇宫去接她回宫。宋自昔知道姜锵如今的逃逸本事,如果她愿意,估计逃到正始国来找他,可能没有问题。可她最终选择留在南诏国的皇宫。以前,宋自昔会找种种不得已的理由,为姜锵留在南诏国辩解。但此刻面对这张他想都想不到的世界地图,他不得不在心里坦承,可能姜锵比较两个男人之后,才选择的南诏国皇帝。而且宋自昔知道姜锵的脾气,她不会是比较两个男人社会地位的浅薄之人,而是比较两个男人的见识。

  这认知,令宋自昔很受打击。

  春节前,大家都很忙。但世昭让长府官上门,约请宋自昔到松鹤楼见面,说是很紧急。世荣已逝,正始国皇位继承人必然是世昭,而世昭封太子的典礼也已确定与二月举行,因此,朝野已无派系存在的必要。世昭约宋自昔,再不必躲躲闪闪,而是约在最热闹最好的饭店。

  但饭店里的食客看到吴王与宋自昔一起笑语盈盈地出现,走上楼梯去二楼雅间,对宋自昔的评价都不是太好,觉得这个人太能左右逢源,倒了一个废太子,立刻又受未来太子的重用。

  宋自昔对这种议论早有心理建设,不会不快。他与世昭两个很快到雅间坐下。这两人都是松鹤楼的常客,不用菜单,便能随口报两个自己爱吃的菜,飞快点好了菜。

  宋自昔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世昭道:“还记得鬼屋一战之前,我们在原太子府对面一家酒楼吃饭吗?”

  世昭想了想,点头,“恍若隔世的感觉。其实也才不到半年。”

  宋自昔道:“三公主当时在那酒楼女扮男装做大厨,我们当时那一餐正好是她做的菜。她后来告诉我。”

  世昭惊讶一会儿,就了然,“对了,后来还骗了我,就是那家酒楼出来的。她倒是能文能武,我越来越佩服了。你看看这份密报。”

  宋自昔接了密报看。才看个开头,便知是说南诏国现在的国力。这份最新密报称,自文慧贵妃掌管胥城海港与兵器司之后,这两地的产出大,花费也大,同时上缴国库的银子却稳步猛增。分析看,国库收入猛增势头明年将持续。而刚不久前,南诏皇帝回京城后,又放权更多领域,让文慧贵妃掌控。分析看,文慧贵妃必然有办法为国库增添新的大笔收入。最后,即便是南诏国士子们群情汹涌,抵制文慧贵妃掌控后宫,独占君宠,南诏国皇帝依然一力坚持拒绝迎娶皇后,并称皇后之位只留给文慧贵妃。因此分析再看,南诏国国库充盈势头不可逆转。

  世昭看宋自昔抬起头,就谨慎地道:“这件事,原不该打扰于你,再说我们上次在通天河的船上也议论过此事。可南诏国国库开始有盈余,尤其是国库收入猛增势头持续,让人心惊肉跳。”

  宋自昔又看一眼密报,条条都与姜锵有关。他当然看着心烦,但也想得到世昭是更担心。他想了会儿,道:“我最担心的是她在兵器司做的事。她跟我说过一个计划,她会建造一个炼钢炉,让出产的钢铁多到可以造船。你想,钢铁做的船,即使只有船梁是钢铁做的,其他依然用木头,船就能比现有的大很多,耐撞很多。本来,造船方面,通天河以北已经稍微不如通天河以南,根据我手头的密报,我估计大约明年春天,这差距会拉得更大。”

  世昭大惊,手中茶杯当啷落在桌面上,又滚到地上,碎成几块。茶水沾上那份密报,世昭连忙将密报抢救出来。“有没有办法学习,或者阻止?”

  宋自昔很干脆地道:“没有办法。这世上,没有人的脑袋能跟上她。”他拿出裱装好的世界地图,展开给世昭看。上面,他已经以蝇头小楷标明了正始国的疆域。“这是她画的世界地图。根据番帮那些船商所言,这张图他们走过的部分都是正确的。而还有很多地方他们都没到过,只是听说过,她指导他们该如何前去,她也打算建造铁壳大船,组成南诏国的船队,去开发那些番帮船商没去过的地方。而你看,我们正始国只在天下里面占这么小的一块。我国的疆域之与整个世界,正好恰如我们的见识之与三公主的见识。我这几天都在看这张地图。可我最西才到过西疆。”

  世昭看着地图,以及地图上除正始南诏等以外,不明含义的文字,一时脸色灰白。“我现在要开始备战了吗?”

  宋自昔看一眼世昭,“恐怕必须了。”

  世昭急切地看着宋自昔,“上月在通天河船上,你让我等两年,给三公主机会,收服南诏国皇帝的戾气。可看了这份密报,我现在觉得,趁我国依然强盛于南诏国,我们越早开战,对我国越有利。两年后,可能只能等对方的铁船霸占通天河,甚至霸占黄龙江了。”

  宋自昔看着桌上沾了茶水的密报,皱眉道:“还有一条消息,但我还没查清楚。前几天南诏国兵器司附近,白天一声巨大的鞭炮一样的声音后,两个羊倌捧五百两银子交给他们东家,说是官家的人买断一百多只羊,这事都轰动了。然后我的人去查了一下,那里有大概三四十丈方圆的地方树啊草啊都烧光了,原地好好闻闻,还有一股大蒜臭。还有一地的羊白骨。我很怀疑,那一百多只羊与那一声爆有关。我只是推测,三公主她既然能把南诏国现有的兵器改良几倍,现有的日产钢铁增加几倍,那么可能还有别的我们都不知道的本事陆续发挥出来,比如做出什么东西,一声爆响后,杀死一百多只羊。能一声爆响杀死一百多只羊,那么一声爆响杀死五十个人,绝对不成问题。”

  世昭张口结舌,“你确定?对了,上回通天河船上,那位裘掌柜转达三公主对你的警告……”

  宋自昔点头,“是的。我看到对岸兵器司大幅改良兵器后,我不仅安插人手进去,还策反买通了原有的几个工匠,希望偷学点儿本事,来改良我国的兵器。可正如她所警告的,我们完全是拍马难追。也因有这么几个人盯着,我才会很快知道那声爆响。我很担心。而殿下千万也派人去调查清楚,这一声爆响,关系重大。”

  “自昔兄一心为国,本王多谢了。”但世昭说完,一脸茫然。连掌柜亲手上菜都似乎没看见,完全是被那一声爆响杀死一百多只羊的猜测给惊到了。

  宋自昔也无心吃菜。即使世昭回去后立刻准备开战,全方位地备战就需要近两个月,再加上春节朝廷停止办公好几天,等正式开打,已该是春暖花开。那时候,发展迅猛的对岸兵器司,不知又会弄出什么光景,肯定不会仅仅是增加国库那么简单。谁知道正始国这边主动开展,提前开战,能不能讨得好处呢。他只觉得若是让姜锵照着现在势头发展下去,很快,两国国力将拉开距离,正始国越来越不堪一击。

  然而,地图上的正始国却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块。

  宋自昔忽然开始觉得无能为力,开始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和自己的无知。

  世昭喃喃地道:“可是,等也不是办法,等两年也不是办法。”显然,世昭也想到了。趋势如此迅猛,谁都不能忽视啊,要不然他不会巴巴儿地找宋自昔挖人伤疤了。

  宋自昔没回答,他看着世界地图,想着姜锵对胥城海港的重视,忽然一个念头从心头冒出。“殿下,我忽然想通过你上回也见过的裘掌柜的介绍,跟那些番帮商船去游历一番,看看我们不知道的那些国家,别人在怎么做。或许会有一些启发。”

  世昭听了,眼睛一亮,两手一把抓住宋自昔的一只手,激动地道:“自昔兄,本王谢谢你,本王替父皇谢谢你,你是举国闻名的才子,你出去游历,必然看到想到最多。你出行准备需要本王做什么,尽管提。本王只有一个请求,千万随时将见闻写信回来。”

  被世昭这么激动地一感谢,宋自昔更坚定自己跟番帮商船航海的决心。其实,他心里有一个更无奈的理由,他看到正始国与南诏国的力量对比正以他无力挽救的态势,摧枯拉朽地倾向南诏国。他完全无能为力,他只有离开,割断他手下好汉们与他的关系,割断雎城宋史世家与他的关系,免得这些人等几年后南诏国攻入时,受他的连累。他相信,那位南诏国的皇帝必不放过他,放过与他关系密切的人们。

  当然,如果能因此替正始国找到一条活命的道路,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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