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家 05
从卫生间出来,再想想女儿的反常,盛沣也就明白了。
女儿长大了。
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们亲密无间,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但是从今天开始,他在盛依依面前,不再只是个父亲,更是个异性、是个男人。
血浓于水也抵不过男女有别,女儿的成长到了一个特定节点,他们父女之间,终于隔起了那道跨不过的屏障。
对于女儿的变化,盛沣有点儿自豪,但更多的是失落。
知道丫头现在躲着他,他没再去依依的房间,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突然想抽一支烟。
程晓星洗好衣服出来,看到的就是盛沣藏在团团烟雾之后的,默然的脸。
这是她头一次见他抽烟,在他粗长的手指间,烟卷儿显得很白很细。他棱角过于分明的五官,被腾起的烟雾模糊了、柔化了,涣散的目光里,有种缥缈而深沉的落寞。
一个即将和女儿渐行渐远的父亲,那种无奈而矛盾的落寞。
“盛先生。”
也不知为什么,程晓星就是很想叫他一声。
盛沣早些年也是老烟枪,后来盛依依说讨厌烟味儿,他这才戒了。
现在见到另一个小丫头,条件反射似的把烟掐了,他问道:“衣服洗完了?”
程晓星脸上有点发热,“完了。”
他说得很郑重:“谢谢你。”
程晓星忙说:“没什么,是我应该的。”
盛沣斟酌着说:“我……你们这些小丫头的事,我也不太懂。依依她从小没有妈妈在身边,这种时候……还要麻烦你多照顾她一下。”
盛依依从小到大,基本是要什么有什么,他曾以为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父亲。
但现在,看着女儿害羞地躲他,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因为父亲本身,就永远给不了孩子需要的母性。
他向来把程晓星也当孩子看,但现在为了另一个更小的孩子,不得不把她当成大人,将女儿托付给她。
程晓星理解他的心思,立刻点头,“您放心,我会的。”
他这才“嗯”了一声,长腿立起,马上高出她一个头还要多。刚才给人的落寞感消失了,他又变成那个高大健壮,给人无限压迫感的男人。
“刚去厨房看了一眼,今天包饺子?”他随口问。
程晓星:“嗯。刚调馅儿,还没来得及包呢。”
“我去包吧。”他说,“你去陪陪依依,她……头一回,我怕她害怕。”
程晓星忙说:“不用,时间来得及,我陪她一会儿就去包,赶得上午饭。”
盛沣略略蹙眉,“说了你多少回,不要每次都和我拧着来。让你去你就去,再这么多废话,小心我扣你工资。”
程晓星:“……那好吧。”
看盛沣三两步晃进厨房,程晓星敲敲门,进了盛依依房间。
小姑娘还把被子蒙在头上,从缝隙里看一眼,见进门的是她,这才把被子掀了。
程晓星走过去问:“怎么样?还疼吗?”
“疼!”盛依依被宠惯了,身体很娇气,撅着嘴巴说,“做女人好难啊!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当个男的,像我爸,像宋清学那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
程晓星把手覆在她小腹上,均匀用力,轻轻揉着,被她的说辞逗笑了,“你才多大,就感叹起做女人难了?”
盛依依嘻嘻一笑,朝她凑近了点儿,小声问:“我爸呢?”
“去包饺子了。”
盛依依一脸嫌弃,“啊?他包饺子?姐,你是不知道,他每回包饺子,都是皮又厚馅儿又少,而且个头大得像拳头,我吃两三个就饱了。”沮丧地一撇嘴,“饺子要是他包的,那我今天中午就不吃饭了。”
其实盛依依平常虽然嘴馋,但并不挑剔。
程晓星明白,她是特殊时期,又是第一次,会有种女孩子特有的矫情。
大概……大概这种时候,都会有种古怪的脆弱和委屈,所以格外需要一点儿补偿。
她立刻柔声问:“那怎么办?不然我去包?”
小姑娘立刻龇牙笑了,“嗯!”
“那我给你灌个热水袋,你自己躺一会儿好不好?”
“好!”
程晓星帮她灌好了热水袋,塞进被子里,正要出门,她又叫住她:“哎,姐,你告诉我爸,别让他再进来了。”
也不知怎么的,她这会儿就是特别不想看见异性。
程晓星懂她的心思,然而想到那会儿盛沣沉默着抽烟的样子,心里一软,不由说:“依依,他不是别人,是你的爸爸,跟他……不用这么不好意思。而且你想呀,他是长辈,肯定什么都懂的,没什么好躲的。”
盛依依咬咬唇,“好吧,我尽量。”
这顿饺子,最后还是程晓星包的。
虽然她和盛依依谈过,但是小姑娘和盛沣还是话特别少,一顿午饭吃得不尴不尬。
饭后,盛沣休息了一会儿就要回矿上。
离开之前,他照旧叮嘱程晓星一些琐事。
看小丫头沉沉静静的,一一答应下来,他觉得很踏实,很庆幸这个夏天,能把她接到家里。让这个家最需要一个女人的时候,他不至于抓狂。
——
回到矿上后,他再和家里联系,盛依依电话也接的少了,很多时候是他和程晓星说话。
得知盛依依痛经有些严重,他专门找了个老中医询问。
人家告诉他,女孩子初潮,是容易不正常的,不用太担心。如果疼得厉害,可能是宫寒阴虚,吃药伤身体,最好食补。他仔细问过食谱,老中医推荐他给孩子买一些燕窝,说是温补滋养的东西,可以增加元气。
大陆保健品质量良莠不齐,他不放心,专门派人到香港买了最好的。
极品血燕买回来,他正要回家给两个小丫头送去,出门的时候,倒遇上高峻。
“……盛先生。”
他本以为只是凑巧碰见了,不想高峻犹犹豫豫,叫了他一声。
“有事?”他淡淡地问。
高峻在他面前很局促,舔舔嘴唇,讪讪地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程晓星现在好不好?她上您家去了,我们就联系不上了。”
原来是冲那个小丫头来的。
盛沣心里莫名不悦,却很淡地笑了一下,“你觉得她在我家里,能有什么不好?”
高峻一愣,忙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的笑意更浅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高峻脸上微热,搔搔头皮说:“就是……同学之间,关心一下。”
那句“她用不着你关心”顶到嘴边,就要脱口而出,盛沣自己却顿住了。
他在干什么?
小丫头再招人疼,也不是他的女儿,他有什么权力干涉她和人交朋友?
而且,就算是他的孩子,到了年纪,他也不能真正把她拘起来。
暗暗叹了口气,他话锋一转,问道:“有笔吗?”
高峻不明所以,还是马上把口袋上别着的圆珠笔递给他。
他又问:“纸呢?”
高峻眨眨眼,“您要纸笔干什么?”
他有些烦躁,不耐地说:“你不是关心她吗?把我家里电话给你,想问她什么自己去问。”
高峻一喜,把全身几个口袋摸了摸,没有纸,连忙伸出手掌来,“您帮我写手心里吧。”
男孩子的手,因为还太年轻,身材单薄,所以也很纤细。但是这纤细里带着力道,和女孩子手掌的柔嫩白皙完全不同。
盛沣看着他纹路清晰的掌心,有点嫌弃,把笔扔给他,蹙眉说:“我说,你自己记。”
“哦!好的!”
把家里电话给了高峻,盛沣闷闷地发堵。
看着那小兔崽子得了宝似的,低头把手心一串数字看了又看,他哼了一声,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这才上车走了。
这次回家,本打算多留一会儿,但回去的路上又来了电话,说是成立运输公司的事有了眉目,叫他下午去一趟平州,有个重要会议要开。
挂上电话,他叹了口气。
估计这一趟,是连进门的功夫都没有了。
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他敲敲门,是程晓星来开的。
手上拎着两个燕窝盒子,他先递给她。刚刚是跑上楼的,他略有些喘息,“依依呢?”
程晓星本能地接了盒子,见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就立在门边说:“午睡呢。”又问他,“您是还急着走吗?要不要叫她起来?”
他摆摆手,就倚着门框说:“不用了。”叮嘱她说,“不是说依依痛经吗?我买了点儿燕窝,听说对女孩子很滋补的。你上网查查,看看怎么做,盯着她吃一点。”
程晓星立刻点头,“知道了。”
他看一眼她单薄的身板儿,叹一声,“你自己也是,看着太弱了,和她一块儿,别管味道好不好了,只当吃药。”
虽然没买过,但她也知道燕窝名贵,连忙摇头,“不用,给依依吃就行了,我用不着。”
盛沣哼笑,“又来了是不是?跟你说过几回了,在我家里,一口锅做不出两样饭来。叫你吃你就吃!我买的时候看分量了,这回出去五六天,等我再回来要检查的。看你那份没吃完,我非把它生着干塞进你嘴里。”
他故意吓她,她听了却只是想笑。
咬唇把那点儿笑意忍下去,她垂头说:“我吃……吃还不行嘛?”
口气软软的,像是撒娇。
盛沣听了,心头一动。
这个小丫头,样样都好,就是性子太沉静了,小小年纪,总像个大人一样。而现在,被他调/教这么久,她总算有点儿孩子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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