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话说，自那日留香阁几位姑娘纷纷瞧上了田秋伊和田逍后，平日里的家常总是少不了他俩。

　　这日，白香儿一早从外面跑回来，拉着她姐姐白媚儿道：“姐姐，我刚听外面的人说，今日甜二掌柜要和醉香楼的人对薄公堂了。”

　　媚儿见香儿急忙忙跑来就是为自己说这个，自觉有些难为情，于是漫不经心道：“他公堂不公堂，与我何干？”

　　香儿是知道姐姐心思的，她嘴上啧啧直响，“哟哟哟哟哟，姐姐你这是何苦，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想那田二掌柜？”

　　“死丫头，就你胡说！”

　　媚儿恼羞成怒，拿个手帕，追着香儿在桌边儿转圈圈。

　　流时嫣刚从刘妈妈那儿拿来玉露琼花浆，路过媚儿屋，听见俩姐妹的打闹声，便推门进来凑热闹。见这香儿追着媚儿绕着桌子转圈，觉得好笑。

　　香儿没想到她姐姐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这会子追她倒厉害得很，转了几圈，让还没有吃东西的她感到一阵头晕，她手支撑在座上，喘着气，说：

　　“香儿知错了，我的好姐姐，香儿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就不要追我了。”

　　“叫你以后还胡说八道！”

　　“不敢了不敢了！”

　　香儿做求饶状，俩姐妹回头才发现立门口的流时嫣。

　　俩姐妹终于发现她了，流时嫣“扑哧”笑了，道：“你们这是在闹什么呢！”

　　“哎哟时嫣姐姐你来得真好，我姐姐不承认她在想.....”

　　还没等香儿把话说完，媚儿将手帕反手就是一舞，刚好捂住香儿的嘴，把后面的“甜二掌柜”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姐姐别听小丫头编排，没有的事！”

　　趁媚儿不注意，香儿抓开她的手，道：“没有什么事啊？”

　　香儿故意将“什么”二字加重了语气。

　　媚儿见香儿根本没法消停，站起来双手捂住她的嘴巴，对流时嫣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姐姐不要听小丫头胡说。”

　　“好啦，我不听就是了，”时嫣走进来，手指往香儿脑袋一推，“你看你，皮得连你姐姐都不肯饶恕你！”

　　香儿撅着小嘴，委屈的小眼神看着流时嫣。

　　时嫣递过手里的盒子，道：“这是我往刘妈妈那儿拿来的玉露琼花浆，你俩尝尝。”

　　“嗯嗯嗯，谢谢时嫣姐姐！”

　　香儿两眼放光，立马伸手去接。

　　媚儿打住她的手，道：“这是刘妈妈给时嫣姐的，你倒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没事的，都尝尝嘛，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姐姐你听见没有，时嫣姐姐都说了她吃不完。”

　　一指落在她的脑门，“你呀，不可教也！”

　　香儿取来三个玉身银基碗，将那玉露琼花浆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陶罐，打开罐口的塞子，一股馨香便飘了出来。

　　香儿惊呼：“姐姐你闻闻，好香！”

　　媚儿虽说不善香儿一般咋咋呼呼，闻着这股子味道，也不住凑了过来。

　　只见她闭着双眼，嘴巴微张，然后睁开眼，“这里面有桂花吧？”

　　“是的，不过要吃这浆，还得加一些凉开水，搅拌了喝才不腻口。”

　　香儿听说要加水，便跑去拿水了。

　　见香儿走开了，时嫣问媚儿：“方才我在门外听香儿提到那位二掌柜，想必是他来过，不知有没有见着田逍公子？”

　　关于二掌柜，香儿说还好，经这时嫣口中一说，媚儿顿时两颊绯红，道：“并没有来过，也没有田逍公子的消息。”

　　时嫣见她脸上的反应，自然就知道方才俩姐妹为何打闹了。

　　“妹妹何故脸红了，热吗，我不觉得呀！”

　　时嫣故意，问得媚儿好不自在。

　　“不是！”

　　“那是什么，哦，明白了，媚儿是因听了甜二掌柜吧！”

　　时嫣这样一说，更不得了，媚儿连忙否认，“不是不是。”

　　“我都知道啦！喜欢又怎么，媚儿别不承认，喜欢甜二掌柜又不丢人，他一表人才，人又聪明，出口不凡，自然是有大学问的人，值得妹妹你喜欢。”

　　“姐姐别取笑妹妹了，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哪能有那种奢望啊！”

　　“是啊，像我们的身份，在这留香阁里还好，千人捧万人爱的，可出了这里，怕是连畜生都不如。不过妹妹你还好，好歹你是个清倌儿，若是遇着个真心待你的人，倒也可以随了他去。可我呢......唉，不说也罢！”

　　“怎么会，姐姐你这么好看，一定会有如意郎君来娶你的。”

　　“如意郎君？”流时嫣凄笑道：“等闲岁月擦肩过，如意郎君何处寻？”

　　往楼下取凉开水回来的香儿推开门，因听见时嫣说的这番话，道：“不是吧，时嫣姐姐不是已经有了田逍公子吗？”

　　不提田逍还好，说起田逍，时嫣两只眼睛竟扑簌簌挂起泪来。咋看这情形，吓着媚儿香儿俩姐妹了。

　　媚儿数落香儿倒：“你看你，惹哭你时嫣姐姐了，还不道歉去！”

　　听媚儿让香儿道歉，时嫣觉得过意不去，赶忙擦干了眼泪，道：“哪里的话，都是自家姐妹。”

　　香儿听不进去她姐姐的话，倒是觉得时嫣不对劲，干嘛提到那位田公子还哭了呢。想到好几日没见着田逍公子了，因问道：“时嫣姐姐，你和田逍公子不是很要好吗，怎么香儿提起他，你还哭了呢？”

　　媚儿见香儿脑子不开窍，硬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使劲拽了她的衣袖，并示眼神，香儿才明白自己应该是说错了什么。

　　时嫣语重心长地说道：“香儿你年纪还小，等再过两年你就明白了。”

　　时嫣边说边用手帕去擦脸颊眼泪流过后残留的脂粉，边说：“媚儿香儿，你们若是能够逃离留香阁，尽管走吧，这里不是人待的！”

　　嫣儿看着时嫣：“能去哪里？”

　　只有香儿，她将罐子里的玉露琼花浆倒进摆好的三个碗里，在将刚才拿上来的凉开水往每个碗里倒了些，见两个姐姐神情何故这般凝重，就不明白了，刘妈妈好吃好喝招待着，每天还能跟师傅学琴练舞，况且来这里玩儿的人比外面的有钱多了，总之来讲，她觉得这里比流浪在外要好多了，为什么要离开留香阁？

　　自从那天，田秋伊在霍离光面前不小心提了“家乡”二字，心里便不踏实起来。

　　她找了路边两个人打听到了之前那位卖女儿的田老汉的家，往店铺里买了些点心吃的，然后雇了一辆马车，便打田老汉家去了。

　　听路人说起那位田老汉，原来也算田家庄的殷实户，早些年在秦淮街边还有一家裁缝店铺，只因后来家道中落，加上那田老汉染上了赌赢，败光了家业，从此一蹶不振。

　　再后来，就是两个月前，钱老爷看上她家闺女，便和田老汉做了交易，拿五百两银子和一家裁缝店换。谁知那前老汉为了还赌债，竟答应了将闺女嫁做钱老爷做十四姨娘。

　　然后，田秋伊自己也知道了，那位田姑娘也就是她自己在过门的时候逃掉了。

　　听路人这么一说，田秋伊吓到了。想想自己胆儿真够大，本来逃婚就已经很严重了，不走远点，竟然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的鹏来集呆了下来，现在还成了名人。

　　阿弥陀佛，亏得她惹了一场案件，还与这么些有权势的人打了交道，不然接下来准是被那个钱老头押回钱府做十四姨娘。

　　这样想来，田秋伊觉得自己虽是命苦了点，但至少人生还有得盼头。

　　于是她便更加积极面对她的“父母”了。

　　马车在田家庄停了下来，田秋伊打赏过马夫，拎着在街上买的东西往庄子里走。

　　田秋伊仔细打量着这个庄子，还算宽阔的青石板路边立着几颗杨柳，因天寒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枝桠们在风中没有节奏的互相击打着，树下栓有一只老黄狗“汪汪”直叫唤；杨柳远一点有一棵老黄角树，光是树干大约要五六个孩子才抱得下，树枝罩着整个村庄，青苍的叶子扑棱棱摇着脑袋，不知谁家烟囱里的一缕青烟往树桠里绕去，左右穿梭，然后不见了。

　　远处几个丢沙包的小孩儿见有人来了，赶紧跑来村口，一小姑娘道：“这位哥哥是谁呀，你到谁家去？”

　　另一小男孩儿拍拍那个小女孩，细声说：“我觉得他长得像田秋仪姐姐！”

　　一小胖子直接跑上来，对田秋伊说：“田耀哥哥，你身上的肉怎么不见了？”

　　小孩子们听胖子给田秋伊喊田耀哥哥，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把眼睛盯着田秋伊手里的吃的，纷纷叫起了“耀耀哥哥”。

　　田耀？

　　难道她的哥哥或者弟弟？

　　田秋伊想想，应该是，不然这些孩子不会拿她跟那两兄妹对比。

　　田秋伊将提着的吃的拿出一部分分给孩子们，并对他们说她不是田耀哥哥，是田秋仪姐姐，只是穿了一身男子的衣服；并对孩子们说谁要是陪她回家去，就再给他两颗糖。

　　小孩子们争先恐后表示愿意，田秋伊拿出糖果，一人两颗。小胖子飞奔跑到杨柳树下，降住了叫唤的狗；其他的孩子们在前面碰碰跳跳，田秋伊在他们的带领下，进了田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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