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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转天张盛凯沉默无声的出门上班。

  只剩下秋淼一人,悲伤了一夜,连着两夜的郁结心痛,没实成的睡上一会儿,又没心思吃下一口,再加上身孕的劳赘,一站起身便头晕目眩,好悬摔倒。

  秋淼自知无力上班,请了几天假,闷在家里。

  她不语不动,不吃不喝,呆坐冥想,她的凯怎么变成这样了?那个羞涩腼腆的美少年去哪了?柔情的目光,温暖的微笑……在林荫狭道牵着她的手,在雪漫寒天把她拥在怀里,在暗夜的月光下偷偷的吻她……轻声对她说:淼,我们在一起吧!

  秋淼悲郁难遏,这是她活到至今最大的挫伤和打击,击溃得她身心碎烂,精神萎败。

  电话响,是她母亲打来的,问她好不好,做没做孕检,身体还有反应吗,又嘱咐她多吃,这阶段是孩子补充能量的最佳时机,就靠她嘴头上吃的东西长身体呢,千万别亏着嘴……

  秋淼强忍着情绪,憋哽着喉咙说好,说她什么都挺好,吃得饱睡的香。

  秋淼想起孩子,这孩子像是她悲绝无望的一道光亮,照得她一暖,我还有孩子呢!这孩子可是不能受影响,别再因我的过失发育不良。

  两天来她第一次走进厨房,做了一碗鸡蛋面,两个夹肉馒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塞得满嘴都是,咀嚼不动,噎着喉咙硬往下咽,直到哽出眼泪,执着一念:宝贝儿,妈就想看你长什么样!

  张盛凯本来还有些畏忌,现在挑开了,像是卸下一块包袱,得喘一下压力,往常前夜班再晚也得回来,现在也就索性不回来了。

  几天进家寥寥数次,对着那人也没有只言半语,空气凝冻,气氛压抑,那个家成了他难以踱进的门槛儿。张盛凯不想与秋淼直面相对,那滋味煎熬难捱,他逃之不及,再一个毕竟是自己负情在先,无言辩解又耐着脸面不想直接冲突。

  秋淼性格内敛懦弱,遇到事又是自尊受辱万事藏心,她不会像有些烈性泼辣的女人哭闹撒泼的大闹一场,上吊抹脖子砍人暴骂作死作活的摆个样儿,有时候这种泄愤对女人来讲也情理可原,毕竟触及到深痛发泄出来心里也就好受些。

  而秋淼习惯闷声自省,反则审视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哪里做得不够,还是欠缺姿容艳色?想那付文潇不论气质、容貌、还是学识都高胜过自己,不免惭卑自叹,可回头想她和张盛凯从高中时就两情惓爱,这些都是假的吗!那些缠绵爱意都是空的吗!几年的婚姻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秋淼想不出头绪,越憋着越痛苦,无法释放。

  几天后心情渐于平定,思维趋于理智,只有一个念头,她要保住这个家,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没有爸爸。

  这天晚上她做了几样张盛凯喜欢吃的菜,然后打电话让他回家。

  张盛凯按点到家,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吃饭,这是多天来第一次一起吃饭。

  饭后秋淼慢语倾谈,张盛凯一言不发的听着。

  秋淼说她的心从来都没变过,她把张盛凯当做活着的全部,现在又怀上了孩子,说看在孩子的份上张盛凯也不该移情别恋,这样对孩子不公平,为了孩子她绝不离婚,只要张盛凯回来,她会不计较以往过错,还会和他好好过日子。

  张盛凯沉默良久说,谁也不是谁的全部,人不能把别人当做自己活着的理由,这世界离了谁都能活,说他不想骗她,本想早就告诉她的,正因为她的依附性太强给他造成很大的压力,才迟迟没开这个口,又说是他不好,对不起她,但几年的分居的确淡漠了他的感觉,一旦感情转向,就是想回也回不来了,他只能说对不起了。

  秋淼细耳的听,声声震颤,敲击心魄。

  张盛凯又说,因为她怀孕,离婚的事暂且不提,他会尽责任等孩子出生,等她生了孩子以后再谈。

  张盛凯撂下决绝的话便起身走人,临走的时候还嘱咐一句:“对不起,我不能天天陪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门哐的一声紧闭,又留下秋淼空落的自己,她呆默的坐着,莫名这一击却没让她流下眼泪,无感无思般看向窗外,天寒阴霾,一股北风扫过窗棂,唰唰作响,她身体一缩,打了个冷颤。

  等到生了孩子再说,这是一句多么冷漠绝情的话!秋淼忽然觉得她都不认识张盛凯了,也许这几年的分离真的造就了彼此的陌生,又想她母亲说过有个孩子家才完整,有了孩子才能拖累住男人,才能让他有责任守住这个家。

  忽而又萌生一线希望,安慰自己,也许有了孩子就好了!只因为这一念,她坚持的做出最后的努力,她要找付文潇谈谈。

  电话打过去,付文潇语气并不惊畏,淡定而回,爽口答应。

  两人在医院对面的一个茶社见了面。

  秋淼早早的就坐定等候,付文潇迟到了15分钟,进门就道歉:“抱歉,医院有事耽误了点时间。”淡定的神情倒像会客一个熟知的老友,没有丝毫懦态,反而更具端雅傲凌。

  秋淼桌前空空的,付文潇问:“想喝什么茶?”

  秋淼无应变的回道:“随便。”说完就后悔,真是大脑迟钝,怎么搞得像是对方请客似的,混淆了正派与不端的位置,这第一步就失了预测,付文潇上来就占了主导权。

  付文潇轻轻一摇铃,要了一壶冰糖菊花茶,斟满两杯说:“冬天喝菊花茶有点儿不合时宜,不过盛凯最爱喝菊花茶了,我也就习惯了。”

  秋淼听得刺耳,她是带着谴责和质问而来的,她恨得想上去抽她一巴掌,但对方却毫不畏忌的挑动主题,没有一丝的躲避怯懦,再一个她真的不知道张盛凯喜欢喝菊花茶。

  秋淼凝着面色,压制着愤懑,冷眼看着付文潇说:“我找你是想谈谈你和张盛凯的事情。”

  “我知道。”付文潇瞟她一眼,抿口热茶,放下说:“你一定揣思很久了,想是做这决定也不容易,你先说吧。”淡然一笑,像面对老友。

  秋淼攒着话语开口,力求说得掷地有声。

  “我和张盛凯上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到至今算起来也有十多年的时间了,我们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有分离更有欢聚,那是我们两人的记忆,是我们感情融合的基础,我相信张盛凯,他是个重情念意的人,这些他不会忘,之所以有今天的局面,是因为你插足夺爱的结果,我不否认男人有时经不住诱惑,可做为女人就是不对别人负责也该对自己负责,我们已经有孩子了,请你好自为之远离他,不要做遭人唾骂的人。”

  付文潇淡然一笑:“你说的没错,就是从你嘴里骂出几句我也能承受,可是问题根源你没有搞清楚,男人经不住诱惑,女人就能经得住诱惑吗?到底是谁在诱惑谁?这问题你该去和张盛凯好好探讨一下。”

  秋淼一顿,她莫名想起许明山,轻举撩过她的发梢、灼灼逼人的目光、在耳边的低语、温热的呼吸、手指相碰的一触、男人独有的味道……最后奔泻而腾的血热身躯……

  诱惑……剥离经脉的诱惑!挖拨着人性深处的那点儿渴求和脆弱,相悯以求般无法招架。

  秋淼低垂闭目。

  付文潇轻叹一声,又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记住你这人了,也是奇怪,我怎么就记住了,看来还真是缘分,要说缘分,不止你有,你和盛凯认识十多年了,想没想过你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是多少,据盛凯说你们是高二认识的,大学后就各上高校分开了,毕业后辗转工作也没能在一起,后来盛凯在盐城任职,而你在本市,不言而喻,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微乎其微。”

  秋淼打断:“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是他妻子,我们是相守的夫妻,别人没有任何理由评判,更没有任何理由插足我们的生活。”

  付文潇回道:“听上去很有理,但夫妻的生活也是要建立感情基础上的,一旦感情不存在,也就名存实亡了,你的看清现实。”

  秋淼厉声反驳:“不对,你不懂,你怎么可以懂,我爱他,一直都想着他,我的感情都给了他,这就现实。”

  “对,这是你单方面的事,但你得承认张盛凯已经不爱你了。”付文潇莞尔一顿:“你不是爱拿时间说事吗,知道我和盛凯在一起多久了吗。”淡傲的看着秋淼说:“我们医学院五年的时间都在一起,依依相惜一直到毕业,后来他读研,我出国,不得已的分离,就这么断了,我回国后在广阳医院落脚,有天医院派我去盐城市医院做导师,我们这才又不期而遇,这次相遇盛凯道出了这几年对我的感情积淀,他火热的像一团火,烧得我燃起了过去的感觉。”

  秋淼呆呆的听。

  “从那后我自荐每年都去盐城市医院,就是为了盛凯,我有了和他在一起的机会,这机会一年有七八次,每次大概半个月的时间,这些日子成了我和盛凯最快活的记忆,虽然短暂,却彼此珍惜,他长年没人照顾,每次去我都帮他料理好一切才能走,给他买睡衣买生活用品,连他的内裤和袜子都是我买的。”

  秋淼郁目,说不出话。

  “每到盛凯过生日的时候,我都会捧着蛋糕,坐上飞机飞到他身边,就为了跟他说句祝福,为了这天他不孤单,我只想让他这日子更加快活,就短暂的一夜我又匆匆忙忙的从盐城飞回来,每年如此。”看着秋淼:“你做过这些吗?你说你爱他,可你却没做过,行动到了才会体会爱的意味,才能有理由说爱他。”

  秋淼瑟瑟无语,心抖个不停,喃喃:“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偷窃别人的生活却说得这么堂而皇之!”

  付文潇理性一笑:“这是现实,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找我不就是为了知道这些吗,我全盘告诉你,你却有意逃避。”又说:“知道盛凯为什么选择和你结婚吗,那不是因为爱,那是他想找个感情依托,当时他正是事业低谷期,屡屡不顺,正好赶上你对她的依恋,就顺应结了婚,想在家庭上找点儿依托,可他结完婚就后悔了,这可是他对我说的。”

  秋淼呆郁,到此她什么都不想说了,连听都不想听,可是付文潇却端着更多的隐情,由不得她逃避。

  “我和盛凯三年多了就这么过来的,虽说在一起的日子挺快活,可分开却煎熬,这几年我们也熬得艰难,我总想着把他调回来,这样就能天天相伴,我托关系找门路,给院里写了好几次推荐信,可是都没办成。”感叹一顿:“这事我还真不如你,没想到你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就把盛凯的事办妥了,你这门路一定很硬,说起来我和盛凯还得谢谢你呢。”

  “无耻……你不觉得这话无耻吗!”秋淼悲郁的挤出一句。

  付文潇轻笑,高雅端坐,轻饮一口茶:“随你怎么说,你来这不是为了听谎话吧,我是把最真实的给你看,其实我和盛凯一样,都有颗歉责之心,我对你是怀有歉疚的,但感情是自私的,与其让盛凯守着不实的婚姻,何不让他获得真实的快乐呢。”

  轻轻一叹:“知道吗,本来盛凯回来是要和你离婚的,但是你怀孕了,所以他就暂且搁下了,我理解他,一个有责任的男人是不会这时候选择的,但不代表他以后不选择,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结果,我只告诉你我的答案,我不会强迫他任何事,因为我对自己有信心。”

  秋淼惨白着唇说:“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几年的悖逆,偷欢着别人的快乐,把欺骗说的理所应当。”

  付文潇接言:“要说欺骗,你该去问张盛凯,问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我能告知的也就这么多。”又说:“盛凯现在在广阳医院发展不错,很受领导重视,能看出他今后的前途,我不希望这事影响他的精力,希望你不要过度讨扰他,你也知道,手术台上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全神贯注,最忌讳干扰和分心,稍有疏忽就会酿成大祸,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相比之下我们个人私情也就不足为道了,所以,你理智斟酌。”

  付文潇起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你做饭手艺真不错,盛凯说你这人的优点就是有个好厨艺,我也领教了。”说完向外走,走到门口又一句:“茶水钱已经付账了,你不用再付。”随后人影消失。

  那杯茶秋淼一口没动,酽黄清湛,上面还飘着几朵菊花,张盛凯喜欢喝菊花茶!她意冷而笑,拿起杯喝了一口,好甜!甜得她心肝酸楚,眼睛里齁出莹泪。

  走出茶社,天色阴蒙,有雪花飘落,她冷得缩成一团,心攥得生疼,憋得透不过气,张嘴使劲呼吸。

  她哀叹,这个女人真厉害,傲视凌人的自信,怪不得张盛凯喜欢,相比之下,她向来缺少对自己的肯定,笨嘴拙舌,生性屈从,还不会娇灵浪漫,唯一就会做几道好菜,可就连这唯一的趣道也将没人品尝。

  她觉得自己好傻,用肉体的代价换回的却是圆了张盛凯和情人在一起,才明白张盛凯为什么不想要孩子,孩子是阻碍他离婚的累赘。她一直觉得张盛凯爱慰时的温雅节律是品格和涵养的体现,其实那是对她没了激情,他火一样的激焰已经燃烧给了另一个人。

  秋淼挺着肚子蹒跚在路边,忽猛头晕目沉,腿脚无力,就要栽倒,她迷蒙的扶住一棵树,撑住身体斜靠着树干,脸色惨白如冰雪,连嘴唇都没一丝血色,闭着目张弛的喘顿。

  刘正辰手术已做完数天,这天是术后检查,许明山来到医院询看结果,恢复良好,医生说刘正辰年纪大了,还需在医院调养一段时间,许明山知明情况后离开医院,车刚开出道口,眼见对面的路边一个孕妇挺着肚子靠在一棵树上,闭着目,脸色苍白,像是很难受,不免多注意几眼,这一望,才看清,是秋淼。

  许明山停下车,打开车窗,问声:“怎么了,有事吗?”

  秋淼让问声惊醒,睁眼看去,许明山!着实意外,也不管头沉目眩了,转身就走,刚走出几步,眼前一片虚花,脚底一绊,跌倒过去,瞬时之间,一只有力的臂膀托住她的后腰,将她抱住,她靠着那人身体,缓过劲儿望去,还是那人,怎么逃也逃不掉似的。

  许明山扶着她一声:“别硬撑着,上车。”

  她一把推开:“走开!”还没等她挣脱,许明山架着她一把将她塞进车里。

  她无力挣搏,呆郁的坐在车里。

  许明山点火启动,问:“去哪儿?我送你。”

  她木然回答:“回家。”

  “你家在哪儿。”许明山问。

  她机械的说出地名,车驶出路面,她望着窗外,雪花飘飞,痴傻般一笑,打开车窗,像是要感觉凌寒刺激,冻结五脏血液让自己不知觉疼痛和伤心,随着车速从窗口卷进一团飞雪,扑蔓在她的脸上,又灌了一脖领,车里忽儿风饕虐雪,她则凄冷一声:“下雪了!”

  百泉冻皆咽,我吟寒更切。

  她迎着寒雪眼目里蒙着一层水雾。

  许明山打量着,说出:“天冷风大,容易感冒,对孩子不好。”

  她不语不动。

  许明山停下车,围身帮她系上安全带,又把车窗关上,看看她:“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她仍旧沉默,望着窗外默然到家,开门下车,不说一句话就走。

  许明山看着那个身影走进楼门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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