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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十九章·天涯归途


  鹰击长空。江山料峭,霜野峥嵘。鼙鼓连旌,夕阳半壁,烈烈东风。

  塞下铁马悬弓,指图画、残川几重。谁吊烟波,兴亡如梦,儿女从容。

  ——调寄《柳梢青》

  白苍历五五九年注定是动荡不安的一年,幽居真煌金圣宫八载的燕北世子突然露出隐藏多年的狰狞面目,如一只暴怒的狮子发出震天厉吼,从此那个低眉顺眼、轻袍缓带的温润公子不复再见,取而代之的是狠厉霸道、铁血冷酷的燕北狮子王,燕北草原自此逐渐从大夏版图中分裂。而地图的东南端,山川河流及城阁交错,怀宋经历七七政变后,朝中亲夏党派一夜之间遭遇大规模清洗,纳兰长公主高居庙堂,翻掌之间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其国土北部,一条汹涌壮阔的澜霜江横过崇山峻岭奔流入海,大江的另一边,卞唐四大军区正出现明显的兵马调动痕迹,一时间黄尘滚滚,千军万马齐往帝都集结。墨苍之巅,太子李策与燕北王燕洵联袂而至,奇兵突出,迅速由中央突破封锁线,平定叛乱,太子策由此正式总揽中央及地方军权,声望达到定点。后来,真煌流血夜、七七政变和唐京联军之乱在西蒙史上被称为喋血三大事件。

  政变的原因总是错综复杂的,有统治集团的内部斗争,也有革新与守旧势力的较量,甚或强国与弱国之间的互相渗透和颠覆。在家国命盘与权利游戏中,当权者们正是通过或暴力或政治的手段进行一场场惊天动地的博弈,赌注是江山和一切身家性命,一旦投身其中,便再无退路,不死不休。

  当时地图上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西北部那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穿越尘封的历史,一支黑色军服部队正如墨痕般晕开苍黄帛画,迅猛的先头队伍之后紧随的是浩如瀚海的霜戈兵马,一路向着草原深处疾驰挺近。

  其时天高云淡,白日光晕笼罩着远处的地平线,大地轮廓无限延展,枯黄盈白的草地在奔腾的铁蹄下迅速向后飞逝,燕洵与楚乔并骑策马,纵情领略着在无边雪地上奔驰的豪情快意。

  楚乔心怀激荡,加速驰上一座小丘登高远眺,但见天广地大,四野无极,长风过境,云空渺渺,又见雄鹰展翅翱翔,不禁神为之夺,遥指天际对驻马身旁的修伟男子道:“燕洵,你看那鹰儿飞得多高多自由!”

  燕洵仰首道:“是老朋友来欢迎我们回家了!”说罢一声清啸,那雄鹰闻声在空中盘旋两匝,便即搅碎薄云,俯身下冲,来势迅疾凌厉,直至离地面丈许时才反身收翅,灵巧地落在燕洵抬起的手臂上,但见它钢羽铁爪,神威凛凛,一双锐目闪着精光,正侧头警惕地望着楚乔,楚乔不禁赞道:“好俊的鹰儿!这就是你说过的燕北战鹰么?”

  燕洵道:“没错,它叫星云,是我从小驯养过的,战鹰的忠诚度极高,只认第一个驯养它的主人,故而我虽离开燕北十数年,星云仍然记得我。”

  楚乔羡慕道:“那可真好,既是战鹰,想必战力也应当不弱吧。”

  燕洵道:“那是自然,鹰儿若训练得通灵,与战马一般皆可上得战场,可用之于攻击偷袭,还可高空侦察敌情,越是高级的战鹰越是能准确表达敌军的方位、距离以及兵力分布,甚至诱使敌人做出错误判断,故而早在被囚禁真煌时我就命军中斥候营人人均需养鹰,一只鹰的驯练,没有三五年时间根本达不到效果。”又道:“阿楚若有兴趣,等回去见到乌先生时我请他帮你相一只,他相鹰的本事可是无人出其右的。”

  楚乔道:“好。”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乌莹莹的眸子一转,似笑非笑地看了燕洵一眼,那眼神跟看着一只猎物没什么两样。

  燕洵一愕,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伸手将她的马缰拉得靠近自己道:“笑得贼兮兮的,莫不要当我不知你在想什么。”

  楚乔哼道:“我想些什么你也知道么?”

  燕洵道:“你那脑瓜子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你是想着何必费力驯鹰,驯服我就够了吧?”

  楚乔没想到他这样直接,玉颊微红道:“哼,你这只破鹰本姑娘并没有兴趣。”

  燕洵双眉一轩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楚乔气呼呼地一把夺过缰绳:“早就知你不是个好东西。”见星云仍定定望着她,又道:“看什么看,你也是!”

  星云“咕!”的一声,显然不知自己为何被殃及。星云虽只奉燕洵为主,绝不听从他人调遣,但看主人与她亲近,自然也不将她当做敌人了。

  燕洵长声笑道:“哈哈哈……阿楚,咱们不妨赛赛马,看谁先到红川城下。”

  楚乔回头道:“好啊!但你不许骑黑风,得换过一匹。”

  燕洵道:“那是自然,免得又说我欺负你。”

  楚乔一笑,颇为无赖地纵马当先驰去,燕洵则换马衔尾直追。身旁三军如江河流荡,两骑人马很快又驰到军伍前列。

  楚乔自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人婢女就是被囚禁,碰马的机会自然不如这些天皇贵胄多,但做为二十一世纪国安局军情处的王牌特工,凭着前世习过骑射的基础加上超高的悟性和灵活的身手,十余年来又历经几番生死,如今骑术在当世也算得一流,可惜此番和燕洵这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比起来却还是稍嫌薄弱,果然当他们遥遥望见红川城墙轮廓时,楚乔已落后他一箭之地,眼看距离越拉越远,楚乔忽然腾身纵起,轻轻巧巧地落在燕洵背后将他抱住道:“你看!我是与你一同到的红川城下,这局算咱俩扯个直!”

  燕洵惊叹道:“哪有你这般赖皮的!”可是当感受到身后那温软得令人融化的娇躯时,燕洵也就认命般不说什么了,在楚乔看不到的角度,一丝笑意控制不住地牵扯着嘴角。

  狂风在旷野上肆意呼号,夹杂着细碎的冰雪尘沙迎面扑来,楚乔伏在男子宽阔的肩背上,觉得很是安心。

  熟悉的箭矢破空声毫无预兆地响起,由远及近,迅疾非常,显是出自重型守城□□。楚乔感觉燕洵的背肌骤然收紧,一双猿臂奋起神力,将原本全速奔驰的骏马生生拉扯得扬起前蹄,尖锐的骏马嘶鸣声响彻荒原。“扑”的一声闷响,箭矢没入马前三寸许的地上,只余半截在地面,却又立刻被落下的铁蹄踏折!

  燕洵勒马站定,薄雾之中,但见一座巨城横亘南北,周围山势连绵,宛若龙脊,蜿蜒远入云天之际,这座城池仿佛其中一节龙骨,与高山融为一体,苍茫古拙,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只是城头上“红川城”三个大字在烽烟侵蚀下早已黯淡斑驳,城墙风化,似乎踢一脚就能掉下石屑碎块,燕北荒废八年,城池失修,终究到了如此境地,连这扼守门户的战略要冲都成了这副模样。

  城上箭垛如麻,原本一个守卫也不见,此刻甲胄声响,忽然列出无数士兵,分前后三列,参差而立,均手持强弓重弩,对准城下燕楚二人及其身后的黑鹰军团。

  城门渐渐打开一条缝隙,从中驰出一骑快马,马上男子横矛疾驰,于城楼下勒定。来人体格精悍强横,壮如牯牛,握矛的五指冷硬如铁,双目闪着仇恨阴鸷的光芒,似要择人而噬。

  程鸢喝道:“来者何人?燕王殿下回师,为何结阵以恃,紧闭城门?叫你们城关守将滚出来!”

  对面那男子从马颈旁解下一个包袱,随手掷出,一颗满是血污的首级滚落,待看清面目,正是红川守城大将徐原!

  男子冷笑道:“自封的王也当得这么不亦乐乎,不过都是一群忘恩负义之徒!告诉你们,我乃大同行会长老刘熙义子刘炎,你们枉顾八年扶持之义,灭门劫财,与强盗宵小何异!燕洵小儿,我已等候你多时,有种便与我一战!”

  当年刘熙与族嫂□□私通,生下刘炎,名为义子,实为亲儿,贤阳灭门案发生时刘炎正在大夏朝中疏通转移财货的关节,故而成了漏网之鱼。

  程鸢戟指喝道:“无名小卒,也配殿下出手?!剁了刘熙狗头那一刀是老子砍的,怎么,想报仇吗?可惜老子瞧见你就浑身不大爽利,儿郎们!你们有谁先去掂掂这小狗的斤两?”轻蔑嚣张之情溢于言表,刘炎却只是冷笑。

  “我去!”

  身后一声劲喝响起,程鸢回头,只见黑压压的军士略向旁分,露出一张国字面容,额高口方,虽算不上英俊,但皮肤黝黑,顾盼间神光充足,令人感到亦是不可小觑之辈,经身边亲兵提醒,才知是最近刚刚收编入黑鹰军的大同底层成员穆毅。

  程鸢向燕洵请示,见燕洵颔首认可,才命其出列。穆毅越众而出,只见他跨坐马上,生得十分结实,胸阔背厚,孔武彪悍,对上刘炎,单从身形上看虽是不分伯仲,但在气度上却更多了一份沉稳与不可捉摸。

  此人正是当初被卞唐信阳军区统领仲彭设计擒获,捆于太庙之巅,企图用以祸水东引的大同成员之一。其时楚乔身处险境,但她前后两世历经大小数百余战,最会快速观察对方实力与各方面条件,一见穆毅,便知此人骁勇,在当时那群人中算得上整体素质最佳,才将掩护众人撤退的任务交给他,令她除却后顾之忧,放手一战,顺利撑到燕洵援军抵达。

  穆毅领着众人避入地道,在出口处与其余汉子一同绞缠诸葛玥部署的家将月卫,保护妇孺突围而去,逸出千山之外。经过多番探查打听,才知燕洵已率兵整合水陆粮草,齐头并进返回燕北,于是领着众人在陆上交通要塞别崖坡隐匿相候,终在第五日等来燕洵大军。楚乔见他不负所托,欣然称赞几句,且应他所求将其荐于燕洵,燕洵也未多留意,即令人编入军中,因未立军功,便先从屯长做起,手下可领五十兵士。

  做为大同成员,他自然知晓大同行会近几年来发生的变化,高层长老们打着燕世子的名义横征暴敛,在燕北搅风搅雨,很多人都痛骂燕洵,唯有穆毅不以为意,冷眼旁观。此番大同诸逆与草原海儿罕部勾结作乱,企图将燕洵挡在红川城外,令其不得入主燕北。穆毅正值壮年,曾言此生志在驰骋疆场、建功立业,方不负男儿本色,眼见前军受阻,便当先应声,请求一战。

  刘炎料想燕洵自小被囚禁、监视八年,即便智计过人,武功当属平平,所仗不过手下颇有几个能人,占了天时地利的便宜,本欲激他出战,立个大功,一劳永逸,却见对方一级推一级,最终推了个普通兵士出来,极尽轻侮,不由怒道:“你算哪根葱,燕洵小儿推三阻四,是否怕了……”

  穆毅出声断喝道:“兵对兵,将对将,何来这许多废话!不如先过了爷爷手上这柄长刀,再来聒噪!”

  刘炎双目如欲喷火,长矛一振,当先抢出。穆毅夹马迎上,狼刀映日闪出一片浓烈的光华,辉煌刺人。刘炎稍一眯眼,惊觉对方刀光已掠至眼前,急忙挺矛格挡,头顶一声巨响,双臂蓦地下沉,对方刀锋携着泰山压顶之势砍至矛脊,几乎逼近额头,只一招刘炎几乎就要弃矛认输。只见他双臂颤抖,虎口发热,几欲迸裂,眼睁睁看着狼刀冰冷的刀锋愈来愈近,破颅之祸近在眼前,自己竭尽全力,对方却单手施压,似浑不将他放在眼里,好整以暇地欣赏他几近扭曲的面容。

  刘炎猛地咬牙,两手翻转,搅动长矛,舞出一片铁灰色的重重矛影,将狼刀卸往一旁,自以为脱困时,却觉身形一阵恍惚,眼前风景变换,穆毅冷漠的脸庞竟上下颠倒,翻转间既看到满目的苍天,又看到大地上的衰草尘雪寸寸逼近,脸孔触地的那一瞬间,强烈的剧痛迅速席卷又迅速消散,继而意识泯灭,归于混沌。

  原来刘炎变招之时,穆毅便寻到他的破绽,刀锋滑入矛影空隙,挥臂横扫,对方登时身首异处。

  此时雪地上零落着两颗头颅,一具尸身,旧血凝结,新血喷溅,触目惊心。穆毅下马以布包裹徐原首级,复归本阵,程鸢不屑道:“败军之将,何足顾惜。”

  燕洵却还是命手下兵士好生保管,待入城后葬下,并厚恤其家属。

  那刘炎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这一阵穆毅胜得轻松,黑鹰军士们人人摩拳擦掌,只待燕王一声令下,便即夺取城门。

  此时城头谯楼出现一个首领模样的人,高鼻鹰目,两鬓已略有苍然,内穿描金武士袍,外罩虎狼兽皮褂,粗壮的手臂向下一挥,箭矢如飞蝗飚出,密不透风,笼罩进入射程的燕洵前军。

  燕洵和楚乔避入盾牌兵的掩护之下,指挥骑兵迅速向两翼撤退,盾牌兵早有预备,立时涌上,列成阵势,组成高厚铁墙抵挡第一轮密集箭雨,唯有几名闪避不及的士兵中箭倒地。

  此次燕洵带着辎重粮草返回燕北,并未携带大型攻城武器,红川城据险而守,尽管城关破败,仍是无法轻易拿下。

  弓箭手源源不断地汇集于盾牌兵之后,通过盾牌间隙发动仰攻,空中箭矢交错,渐成遮天蔽日之势。

  此是燕洵入关第一仗,必须一鼓作气勇往直前,如若退却,将会极大影响燕氏一族在燕北的威望及正统地位,大夏虎视在侧,更加不介意在荒郊野外将这支崭露头角的精锐打成散兵游勇。

  此时燕洵前军盾牌兵就地散开,以十二人为一组,人人一手持盾,一手持矛,做为先锋队开始突击前进,其中八人护住东南西北等八个方位,四人护住穹顶,铁桶一般冒着城上的矢石开始攻城,翻翻滚滚势如潮水般冲杀而去,越是接近城墙脚下,矢石越是猛烈。

  滚油从天而降,淋在盾牌阵上无孔不入,士兵双手血肉被烫伤,金属盾牌亦变得炽热无比,几乎控持不住。寸步难进之际,众兵忽闻身后战鼓声响,繁音坎坎,气振三军。身旁“砰砰”巨响响起,黄尘激扬,箭垛上的士兵亦有不少被燕军箭矢击中,惨嚎着坠地而亡,一时间筋断骨折,红白齐流,惨不忍睹,黑鹰战士们觑准时机,不顾倾落的箭石,已经开始蚁附攀城。

  谯楼上的首领令旗挥动,再次下达命令,一时间城门洞开,喊声大作,驰出无数戴着角盔的骑兵,人马均着重铠,凶神恶煞,犹如狂蜂出巢,斧钺长矛各有所持,千百般冷兵器寒光四射,杀意沸腾。

  程鸢瞧得凶性大发,挥舞狼刀率先冲入敌阵,见人便砍,人头四处乱滚。阿精另领一部人马,与程鸢分作两路,迂回包抄,沿路兜截。双方进退攻守,霎时间战在一处,如潮掩浪叠,彼此绞缠厮杀,锣鼓喧天,惨嚎刺耳。敌军人马均有重铠护体,不惧流矢,燕军流星营战士则带着藤牌短刀混入阵中,专斩敌人马腿,敌军阵势一度被冲乱,怒得哇哇大叫,横冲直撞,当胸踏死了好几名燕军,力图隔断对方步骑兵之间的联系,没有了骑兵的掩护,步兵终属柔弱,于是见好就收,流星营倏进倏退,令敌军手忙脚乱,一时不知先对付谁。

  战场东北方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蹄声,燕洵与楚乔打马狂奔,犹如两头恶狼,冲开一个豁口,势不可挡。风眠调集所属骑兵将两名主帅掩护于阵中,八千兵锋直指红川城门!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还未逼近,城头又是一轮羽箭泼泻而下,燕军纷纷举盾抵挡,暂避锋芒。燕洵大呼道:“阿楚,随在我身后,莫被冲散了!”一名少女即刻应声到:“放心,我在!”

  其时北风凄厉如啸,双方大张旗鼓,奋力厮杀。燕洵指挥众军搬起巨石撞击城门,轰轰声响,木石纷堕,敌军见燕军就地取材,不敢再投放巨石,仍然只以滚油箭矢居高制敌,不断打退攀城燕军的攻势,严守防线,双方僵持不下,一时胶着难解。

  风眠游目四顾,忽然道:“殿下!那里有个缺口!”燕洵循声望去,果见城头西侧有几处箭垛已被越墙而上的黑鹰战士占领,其中一名大汉正夺过一杆□□,碗大的血红枪花时聚时散,纵横游走,舞得虎虎生风,正是方才阵前斩将的穆毅,原来此汉最擅长的兵器竟是□□。

  燕洵道:“阿楚,你留下继续攻城门,我去拿下高地,风眠!保护好阿楚!”

  “是!殿下!”风眠应诺。楚乔急声道:“你们几个,掩护殿下!”

  燕洵弃马奔至城墙下,射出腰间钩锁嵌入箭垛,身形灵活,缘绳而上,十数名黑鹰战士则汇聚在钩锁下方,全力防止四方乱箭袭杀燕洵。燕洵黑影一闪,已然越过城头,狼刀施展开来,银光阵阵,直如江河决堤,肆意泼洒,挡者披靡。长腿着地一扫,立时有两名敌军立足不定,翻身倒入滚油铁镬之中,咕噜噜连人带镬一路滚下城关石阶,炙得滋滋作响。

  穆毅一众人等见燕王亲自登楼作战,士气大振,锋芒到处,杀得血花飞溅,腥气冲天,并依样踢翻滚滚热油,敌军立足不住纷纷滑倒,燕洵等人正好踏着倒地的躯体一刀一个,送尔归西。越来越多的黑鹰战士被接应上来,城下楚乔的攻城队压力骤减,巨石轮番轰击城门,呼喝阵阵,撼天动地,门后的铁梁大闩已然弯曲松动。

  敌军眼看抵挡不住,纷纷回马驰援,程鸢、阿精带人阻截,背倚城墙,结成阵势,不让敌军靠近。

  燕洵站在高处,披风烈烈,正想返身进入内城迎楚乔入关,陡觉劲风猛恶,数点火星照面疾射而来,连珠火箭!燕洵闪身一一避过,怎奈火箭遇上城头无处不在的热油,瞬间连成一片火海,燕洵立即招呼穆毅等人道:“此地已死,撤!”

  众人紧随燕王骥尾,行至半途,正好遥遥望见城内北方烟尘四起,大队人马奔腾如虎,正往这边滚滚而来,待看清旗号,不禁心怀大畅。

  只见当先一名红衣少女策马扬鞭,英姿飒飒,犹如一团火红烈焰飘飞而来。身后一对男女紧随左右,正是燕缳、乌道崖和仲羽率军前来接应。

  “砰”地一声巨响,楚乔的攻城队终于撞开城门,烟尘弥漫,金色的阳光缕缕倾泻,照亮归家之途,黑鹰战士们齐声欢呼,立时如潮水般狂涌而入。楚乔于百忙之中牵过黑风,纵马入城,红衣少女也正迎面冲到,雪白的肌肤因剧烈运动而泛出娇艳的光泽,眉眼与燕洵有几分相似,一双眸子乌黑灵动,在见到楚乔时不自禁闪过惊异之色,楚乔那冷静坚忍的将校气度和清雅绝俗的韶龄美貌混合成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尤其是一对眼睛澈如秋水,又亮若寒锋,精致妩媚中闪着智慧自信的光芒,就算同为女将也忍不住要为她心折,这位难道就是……

  战斗还未结束,两人匆匆错身而过,来不及叙话,楚乔见这红衣少女颇觉亲切,便对她报以一笑,转身又带着身后士兵冲杀围剿,收拾残兵败将,稳固大局。

  燕缳回过神来,大声向身后仲羽问道:“我哥呢?!”

  仲羽手指谯楼下方十丈开外道:“殿下在那里,道崖也过去了!”

  谯楼上那名统领见燕洵兄妹两军合于一处,内外夹攻,直如狂风扫落叶般,更增威势。城门又被撞破,今日恐怕就要交代在此也说不定,不禁心中焦急,眉头大皱,怒哼一声,立时扯满神臂弓再次对着燕洵发出连珠火箭,却都被燕洵左右腾挪闪过。

  乌道崖长袍广袖,剑光豁豁,闪电般掩杀至燕洵身旁,两人聚于谯楼下,挥起刀剑对着木柱一顿疾砍,木柱切口渐深,再也支撑不住谯楼重量,轰然倾斜倒塌,楼上那首领倒也了得,飞出谯楼顺势滚出,连滚了十余丈才消去下坠之势,翻身站起,却觉颈后一凉,已被两柄长刀架住,本欲使个假身,抽出腰刀来个连消带打,却苦于腕间脉门已然被制,只能踉跄着被推搡至燕洵面前,纵然膝弯遭踢,也只是左膝着地,不肯全跪,强硬得很。头顶燕洵的声音冷漠传来:“金伯伯,十数年未见,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您不辞劳苦给晚辈上了这么生动的一课,晚辈获益匪浅。”

  此人正是如今占据燕北落日山以东,草原八部之一的海儿罕部首领金赤乌。

  金赤乌被钢刀压着肩膀和脖子,动弹不得,只能看见燕洵一双玄色却沾染着鲜血草屑的战靴,恨声道:“呸!小兔崽子,少啰里啰嗦,要么打杀随意,老子绝不皱一根眉毛,要么有胆就放了老子,你我单打独斗三百回合!”

  未听燕洵作答,一道脆如莺啼的女声忽从后方传来道:“哥哥!别放了他,这老家伙刁滑得很!”正是燕缳率部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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