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徒弟
花白胡子的老者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手上提着一个布袋子站在满是枯枝败叶的悬崖底，莫名的有种神仙范，转身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左睿又转过身：“回去吧，我是不会救不相干的人的。”
左睿冷冷的道：“薛神医不问情不问由，便打算打发了我？”
薛涛捋着胡子淡淡一笑：“侯爷威名我早有耳闻，但我向来有我自己的规矩，不相干就是不相干，没奈何的。”
“你既知道我是谁，便也该知道我杀人如麻。”左睿的眼里迸射出杀意。
薛涛淡淡的笑了一声：“侯爷为人我也算敬仰。”
左睿眼眸幽深：“可否请神医详解一二，何为想干，何为不相干？”
薛涛顿了顿，把带着羊皮手套的手里捏着的一条软绵绵的虫子提起来：“这到好说些，就比如我这会正捏着的这条虫子，你若和这虫子相干，便是于我相干，那我就要出去救人，刀山火海也挡不住。”
左睿按着腰上的剑，看着薛涛：“那看样子，这刀山火海，神医是要走一趟了！”
薛涛一怔，惊讶的道：“难道有人是叫这种罕见之及的蠕虫给咬了？”他忽的兴奋起来，大步向前走，看上去比左睿还要急切：“快走！快走！”
三夫人陪着老夫人一起念经，二夫人因为老夫人责罚了明瑜而生气并没有在跟前，不大的佛堂里满是嗡嗡的声音，听起来竟然也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念完了一段，三夫人立刻扶着老夫人起来，陪着她出来，轻声道：“听说侯爷去普陀寺寻薛神医了，只要找见了薛神医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老夫人叹息了一声：“你也不必说这些话安慰我，刚刚国公府又是送大夫又是送药材，哪里有一点作用的，况且薛神医本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要是真能容易找见，也就不叫神医了。”老夫人心里烦，歪在炕上点了一只烟，她嗓子不好，这些年是很少抽的，烟雾缭绕，老夫人却越觉得心里慌乱，忍不住同三夫人道：“我原想着你大嫂现在终于想通了，睿儿也可以过两天轻松的日子了，哪里想到……”
三夫人坐在一旁替老夫人挑了挑香炉里的香，香味浓郁越发显得屋子里的空气浑浊，是啊，谁有那么好命说能遇见薛神医就遇见？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她垂了眼把手上的银香炉盖子慢慢的转着。
碧玉从外面快走了进来，一脸兴奋：“找见了！找见了！”
老夫人一惊：“找见什么呢？”
“薛神医！”
三夫人手里的银香炉盖子，吧嗒一声掉了下去，刚好严严实实的盖住了香炉。
苏丽华感觉自己好是溺水的人，终于被从水里拖了上来，叫她下意识的大张开嘴，贪婪的呼吸着香甜的空气，直到充足的氧气充斥满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她才有力气坐了起来。
她这一坐起来，屋子里好像忽的拨云见日，阳光普照，到处都是喜气融融的暖意。
左睿扶住了苏丽华，叫她靠坐在他的身上，颤抖着手揉捏着她的肩膀，半响才说出一句话：“可还觉得哪里难受？想要什么？”
苏丽华蕴着一眼框的眼泪，叫她的眼看起来更大更明亮，可怜兮兮的看着左睿，控诉的喊：“我就想吃荠菜包子，你们到底有没有给我留一个？！”
左睿的心软的如化开的糖，幽深的眼里满是笑，九死一生，最惦记的竟然是个包子，果然还是那个苏丽华！
阮瑜看着她母亲眼里酸酸的，却又有点想笑，她坐在母亲的脚边安慰她母亲：“还有一笼屉的包子，都是给您留的，我去给您端！”
她说着登登登的向外走，每一步似乎都充满了无限的力气，一切都在变好，一切都将便的更好，只要她愿意努力！
苏丽华欣慰的直点头：“还是女儿贴心！”她撇了一眼站在一旁开药方的老神医，脑袋瓜子又飞速的运转起来，很快就有了计较，她就像没有看见站在一旁的薛涛一样，理直气壮的赖在左睿的怀里撒娇：“又疼又闷，难受的不行，你给我揉一揉！”
左睿真就给她揉着背，还问道：“舒服了点没有？”
薛涛心里很不高兴，故意大声道：“叫蠕虫咬一口的几率就像是叫五十两的银子从天而降砸到了头一样，微乎其微，没想到还是叫侯夫人给遇上了，真是可喜可贺！”
所以仙风道骨的神医范都是装的，也不过是个小心眼的老头子，苏丽华深觉自己看透了薛涛的本质，她冷冷一笑道：“听说您是个神医，叫我看也不过如此，我就只问您一个问题，要是您能回答的上来，那我就甘拜下风！”
薛涛心里气的不行，又不想丢了自己的神仙范，他冷冷的道：“请说！”
“怎样才能叫小孩子彻底得不上天花？”
苏丽华靠着左睿一坐，颇有一种坐拥天下的豪气。
薛涛一怔，皱眉看苏丽华：“三岁小儿都知得天花不由人控制，你这样问，岂不是故意刁难？”
苏丽华高冷的一笑：“神医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若是三岁小儿都能知道，那这世上也就没什么神医了，我只问，神医到底知道不知道？”
薛涛被气的不轻，往常去别人家里他都像神仙一样被供着，今天若不是为了要研究蠕虫对人的毒害作用他也不会上赶着过来，但，即使如此，这也该有个对待救命恩人的样子呀，怎么能够这么一幅比玉皇大帝还了不得的模样？
他忿忿不平的道：“不知！”
谁知道苏丽华更可恶，明明才死里逃生，竟然笑起来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垂死挣扎的人：“既然不知道，那我就来告诉神医，抑制天花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提早给孩子们种牛痘！”
左睿是以一种完全倾向于苏丽华，无限包容的心态在看她胡闹的，他坐在她的身后，抱着她温暖鲜活的身体，听着她古灵精怪的说话，就觉得安宁又美好，对于是否会得罪神医，他是完全没有考虑的。
但出乎左睿意料的是，刚才还被气的跳脚的薛涛，从鄙夷到惊讶在到沉思，忽的又郑重起来，他看向苏丽华：“夫人能否详细说明一下？”
苏丽华在心里赞叹，果然是神医，听她说一个名字大概就猜测出了不少东西，这医术确实不是她这种不学无术的人能理解的。
但她也丝毫没有一个连八大系统都背不齐全的“医学文盲”的人“镇压”住了真正有才学的人的愧疚感，她端起了架子，就着盆子认认真真的细了手，捏了一个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享受一样的吞下去，又抱着女儿亲了一口：“娘的小棉袄，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阮瑜抿嘴微笑，看薛涛还站在那里，叫菊香给薛涛端了椅子，薛涛顿时对对阮瑜好感倍增，大大的夸赞了阮瑜两句：“聪明毓秀，是个不错的孩子！”对苏丽华的态度也和刚才截然不同，客气的道：“侯夫人能否详细说一些种痘这事情？”
苏丽华挑眉看他一眼：“想知道？”
“是。”
“非常想知道？”
“是。”
苏丽华冷冷的道：“我就不告诉你！”
薛神医差点被气的暴走，他忍了又忍道：“其实你是不知道，自己在胡诌吧？”
苏丽华扶着左睿的手站起来，试着在地上活动了两步，听见薛涛这样说，就挑眉看他一眼：“神医不必用激将法，我可以给您个准话，我知道，知道的非常清楚，但我现在并不想说。”
她说着进了净房洗漱。
左睿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她闭着眼睛把脸仰的高高的，看着像个十分懂事的孩子。
左睿的动作忍不住轻柔起来。
“你这是在和薛神医玩什么？”
苏丽华神秘一笑：“过会你就知道了！”
苏丽华在外面的院子晒太阳去，薛涛就站在庑廊下等，阮瑜又送了点心过来：“您用一些。”
大元尊文，却更尊医，便是很多闺中的小姐们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也要叫学上几分医术，薛涛这样的人才，位比大学士。
薛涛到觉得阮瑜是个聪明的孩子，抽空问她：“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阮瑜口齿清楚的一一回答，又安慰薛涛：“我母亲是个好人！”
薛涛捋着胡子看着阮瑜原本想笑，但余光瞥见躺在椅子上惬意的晒太阳的苏丽华，又愤愤的哼了一声，他瞧着日光渐移，时间一点点的变化，想着自己还要回去为蠕虫写个札记，心里又有些急躁，干脆一咬牙问苏丽华道：“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丽华终于露出了明媚的笑，薛涛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狐狸，听她道：“收我女儿做弟子，我就告诉你！”
阮瑜一怔，到没想到母亲和神医闹了好一会，最终是为的她，这叫她到有些痴了。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苏丽华兴奋的道。
薛涛便大声道：“好，我收左阮瑜为弟子！”
三夫人正好陪着老夫人进来，听到了这一句话，半响都没回过神，至于后面的种痘就更没有听见。
老夫人忍不住笑起来：“因祸得福！因祸得福！”
一起跟过来的月瑜眨了眨眼，小心思却转的飞快，她继承了来自母亲的聪慧，向来能抓住重点，即使年纪小也很清楚什么是对自己有利的，随后，她提起裙角跑到了薛涛的跟前仰头道：“您也收我为徒吧！”然后又拉着阮瑜的手：“我和妹妹一起也有个伴呀！”
老夫人一听，也期待的看向了薛涛，毕竟孩子们都能拜师，对威远侯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客气的道：“老先生，您瞧瞧，我这两个孙女都是一样好的，收一个收两个也都差不多。”
苏丽华没想到老夫人会说出这样的理由，她起了身要行礼，被老夫人按住了：“快坐下，我是来看你的，不是来叫你劳累的。”
说起来老夫人也是个慈祥的长辈，从来都没有刻意为难过她们几个做媳妇的，到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三夫人推了一把明瑜，明瑜立刻接过了丫头手里的茶水给薛涛递了过去：“师父喝茶。”
三夫人眼里露出几分满意的笑，看了一眼沉默的站在一旁的阮瑜，心里有些瞧不上，不过是个蠢笨的闷葫芦，是不能跟她的女儿比较的。
薛涛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一旁看上去很不屑的苏丽华，心里忽的就生了一个可以好好的气气苏丽华的计策，他咳嗽了一声，抬起头道：“既然遇见，那就是缘分，这两个孩子我都收下了！”
三夫人一阵狂喜，明瑜立刻乖觉的跪下磕头：“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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