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我一直在
入夜的医院走廊近乎没人，医生护士正在紧锣密鼓地工作，走廊尽头那端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里面传来阵阵哀嚎。
左乔踩着鞋子沿途敲了过去。医院每天都在经历生老病死，人来人往，今天晚上也没有例外。
只是左乔不明白，为什么今晚生孩子的孕妇要指定她一个肠胃科的过来帮忙。
左乔加快了脚步，直到手术室前才停住，她左右环顾，并没有看到产房前照旧围着一圈人，剩下的只有里面带哭腔的叫喊声回荡在整条空旷的走廊，最后直击左乔耳膜。
左乔边往工作后门移动脚步边垂头看孕妇病例，丈夫一栏上只写了三个字：“贺倾晨”
贺倾晨？
是他吗？
她非常不想知道这个孕妇的丈夫到底是不是贺倾晨，或许是同名同姓，或许是同人，她都不想知道。
可连上天也不愿维护她，在她怔在原地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从里出来一个身穿消毒绿衣，戴着青色头罩和一口口罩的护士，一出来就焦急喊：“谁是家属？”
“我。”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那人只是回答了一个字，却让左乔回头的动作停在那。
这道刻入她骨髓的声音，她毕生都不会忘记，她没有时间伤心，就听见小护士说。
“孕妇大出血急需血液，现在医院库存没有RH阴性血，你……”接生护士按照孕妇的症状一一述说给男人听，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的左乔接话。
“我是RH阴性血。”
闻言，男人终于把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戴着中号口罩遮住了半张脸，那双似会说话的眼睛在白炽灯下显得褶褶生辉。这些年，她好像长高了，头发长长了，人也……变瘦了。
左乔抬眸的一瞬间正好对上他递过来的目光，本能的低头躲避，对着接生护士说，“带我去抽血吧。”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再次说话时语气变得柔和，“谢谢。”
左乔弯唇，眼睛随着她在口罩下的笑容逐渐变为月牙形，她坦然一笑，“不用客气，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本分。”
看着重新关闭的手术门，贺倾晨倚墙靠着，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弧度角度刚刚好，宛如一座被上帝细心雕刻的精品。
他盯着天花板的白炽灯难受的闭上了眼。
时隔五年，好久不见，乔乔。
——
天色微明，妇产科楼B116病房里，女人半躺床上笑看男人抱着孩子轻轻摇晃，刚出生的小孩拳头如棉花，小手却紧紧抓住贺倾晨的食指不放，犹如抓住了宝贵的玩具。
左乔刚抽完血身体有些虚，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窗看到这一幕，自心里生出丝丝疼痛。
眼前这个承诺过要给她一场婚礼的男人，却一眨眼消失了五年，五年后他竟然带着妻子和孩子和她重逢了，真是可笑。
左乔攥紧手中的术前记录册，随后推门而入，感受到两道视线扫过她，她文雅的笑，“好久不见，可以聊一聊吗？”
贺倾晨昂头看她，思忖几秒后小心翼翼地把怀中的小孩放回女人手里，才跟着左乔离开病房。
左乔一路大步流星往医院天台去，贺倾晨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的用意，就这样跟在她身后，路过护士站也没有提醒她，任由她带着他到天台。
天刚刚微亮，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早晨，伴着徐徐凉风，左乔立在铁栏前，两手放入白大褂的大口袋。
贺倾晨也不急着想知道她要干什么，站在她身旁陪着她，即使一句话也没说，在他心里也是甘之若饴。
沉吟半饷，左乔才温软开口，“恭喜你啊。”
贺倾晨目光望向前方刚崭露头角的太阳，语调轻缓的回复，“谢谢。”
左乔忽然转身看他，精致立体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削尖的下巴上好像许久未打理，长出了青色的胡渣。
她语气坚硬道：“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贺倾晨深呼一口气，只是闻声淡淡的说：“都过去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左乔再次开口时变得小心翼翼，“你的病……”
不知道前方的景色有多美，美到贺倾晨自上天台后就没有移开过视线，现在他也只是点点头，不浅不淡的回答，“嗯，已经好了。”
左乔话锋一转，“那你跟她，过的好吗？”
过的好吗？
他每天都在扪心自问，如果过的好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但事实证明，只有她在的地方，他才会好。
他收回视线落定在左乔脸上，她脸上的口罩在上来前就已经被摘掉，整张脸露在他面前，让他看的有些怔愣。
这个女孩给他深刻的印象是她那双让人觉得刺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两把小刷子，在徐徐凉风吹动下，夹在耳侧的头发被唤起在脸上飞扬。
他到现在还记得，这个女孩在四岁奶声奶气的唤他“晨哥哥”，在则选专业时向他说过她学医的理由。
因为他有胃病，所以她学医。因为她想替他治病，排除他的烦恼。这个女孩处处在为他着想，到最后，他却辜负了她。
她问他过的好吗，他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暗哑，如实说，“不好。”
这是实话，没有她的他，一点也不好，病痛缠绕时只能靠他心中对她的记忆才坚持下来。
不好？
左乔蹙眉。
她的心思贺倾晨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
贺倾晨轻拍她肩头就转身离开，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左乔感觉掌心多了张东西，她还没看去，耳畔就传来一道清淡雅致的声音，“有事找我，我一直在。”
贺倾晨离开的声音逐渐远离，直到天台上没有了他的声音，左乔才缓缓低头，掌心躺着一张名片大小的纸条，纸条的中线对折处在微风吹动下一点点敞开，一串数字就印入她清澈黑亮的眸中。
——
白曼妮身子虚，顺产完在医院住了几天才离开。
左乔自进入W大附属医院以来一直被称为“女汉子”，入院几年，她都在谦虚学习，就算当上了肠胃科主任也仍在找手术做。
但前几日白曼妮生完孩子后，她经常在空闲的时间就往妇产科去，只是，她每次去的时候都是在深夜，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在病房门外站着。
有时候她在病房门口站着最久的有半小时，一直到夜班查房的医生来，她才匆匆离开。
左乔知道，贺倾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并不会去打扰他，也只能趁他们还在医院的这几天里，好好地看看他。
有一天，左乔路过护士站听见其中一人兴致勃勃地说起，“你们知道吗，我刚刚去贺影帝微博里看了个遍，人家根本就没有老婆。”
“贺影帝的老婆和孩子都在咱们医院呢，谁说没有老婆了。”
“切，贵圈水深。谁能说得准呢，指不定是那个女人使用了什么诡计才怀上了贺影帝的孩子。”
左乔不会在意外界的评价，但现在扯上了贺倾晨，还扯上他的事业，她忍不下去了。
三两步上前，啪地把手中记录表放在护士台，两手撑在台面，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倏地变得凌厉起来，让人看着不禁搓手臂。
她盛发怒火的眸子紧盯刚刚说话的小护士，“你们有空在这议论别人的八卦，为什么不去做出点成绩给我看，查房了吗，医嘱背了吗！？”
“你们是谁惹左大夫不快了？”
左乔话音未落，后面就出现伴着掌声出来的男人，他走到护士台前才放下手，视线扫过在场全部人，月牙形状的笑眼对上小护士惊惶的眼，“你们很清闲是吗？太平间现在急需人手，那……”
目视惊慌失措离开的小护士，左乔当场就笑出声，“木子赫，你整人的手段越发高明了。”
被点名的男人跟着笑起来，单眼皮的他咧嘴笑时眼睛眯成一条线，与嘴角的两颗虎牙衬着更加动容。
“谁让她们惹你不开心。”
“我下午还有台手术，先走了。”说罢，左乔拿过刚放下的记录表就转身离去，木子赫快她一步拦住她去路。
他灼人的视线望住她，双目中的情绪渐渐沉淀，“阿左，你对贺倾晨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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