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一场船难
仙魔边境，从雪阙山回仙界的路并不好走。
于是，仙界一行人驾着车马，一路从雪阙山往留文国的方向走。
蔡问陪同怀容掌门坐在马车内，马车颠簸，千里迢迢，但他却丝毫不敢懈怠。
怀容掌门用左手支着头，正靠在扶手上休息。
他原来的衣衫已经被雨打湿，此时已然换了一身雪色银竹的广袖长衫，恢复了以往的尊容华贵。
然而，尽管他的容貌一如往昔那样清雅轩举，俊美无俦，但他眼底的憔悴终究藏不住，这一路上他都精神萎靡，又联想到他在万观天的所作所为，使得蔡问不得不时刻守着，一步也不敢离开。
“掌门，路途辛劳，您喝口茶解解乏。”
蔡问殷勤地端了一盏茶，凑到他的面前，他虽闻到茶香，但仍是闭着眼摇了摇头，不肯喝。
蔡问悲痛地叹一口气。
怀容掌门的右手上缠着纱布，方才已经上了药，重新包扎了一番。据诊断的大夫说，手骨裂了，但好在可以恢复，只是两个月都无法提笔写字。
然而，手上的伤终究还是轻的。这仙界最尊贵的明觉掌门，一身仙骨已经被魔军打废了，心也被那万观天神主伤透了，真是可惜了，原先多么风光的一个人。
仙界的车马在驰道间穿行，行着行着，忽然马车骤然停住，震得马车内的人猛然一颠，差点栽倒。
姜青未被蔡问搀扶住了，他忍着头晕，一把掀开了车帘，却见外面是一个码头，远处是一望无垠的海。
“怎么到了码头？”
他转头问蔡总管：“怎么不从仙魔边境回去？”
蔡问答道：“掌门，魔界正在边境线上大修城池，这一路上都是官兵，我们仙界的车马往那边去，生怕遇到什么意外。
我们现在走的，是留文境内的水路，虽是绕远了一些，但比陆路更为稳妥。”
言罢，前方领头的仙界侍从已然下了马，他大步大步地往这边来，掀起门帘，恭顺地说道：
“码头已经到了，船也已经就位，还请掌门尊座移步上船。”
话音刚落，蔡问正要出车门，侧目时却看见，怀容掌门听闻这话，直接就是愣了一愣。
他面色憔悴，眼神复杂，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蔡问见状，立刻关切地询问：
“掌门，您是哪里不舒服吗？不妨先移步船上，船上的物品一应俱全，我们来时也是走的水路。”
姜青未闻言，再次停顿了片刻。
他此生世面见得多了，但让他害怕的事情无非就两件，一是绝望，二是坐船。
一想到走水路，他瞬间便回忆起四十多年前，在海角之巅，曾有一群魔人假扮成仙界士兵，想骗他上船，说的也是“走水路更快”这类的说辞，最后害得他差点死在了船上。
而如今，蔡总管也提出“走水路更稳妥”这样的说法，总他心里觉得隐隐不安。
然而畏惧归畏惧，他轻轻一转头，却看见蔡总管向他投来关切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阵感慨，终究还是放下了戒备，伸手掀开了车帘......
在蔡总管的搀扶之下，姜青未一步一步地向着码头走去。此时，他一身白衣映着青天，像是沧海里的一朵浪，而不远处便是那浩浩荡荡，深不可测的海湖。
*
蔡总管搀扶着怀容掌门登上甲板，过台阶的时候特意说了一句：
“公子，您小心。”
怀容掌门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这话显然是说给码头的人听的。
蔡总管在上船之前，先与码头的管理人员交谈了一番，二人言笑晏晏，给他塞了不少银子，自称是做生意的商人。
这艘游船，本是留文国所制，仙界这一行人来时乘坐的也是这艘船，只是为安全起见，他们在靠岸时，会伪装成贩卖瓷器的寻常商旅。
而他们此次回程，同样不想引人注意，对看守码头的人说自己是去魔界做生意的商船。但只要出了这留文海域，他们就会调转船头，一路往仙界去，反正在海上也没人能管得了。
上了船之后，这船上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总管蔡问将一切都策划得周全。
商船一路向南航行，不知不觉地，已是到了夜里。
很快就要出留文海了。
蔡问伺候着怀容掌门睡下之后，便一个人出了船舱。
他望着这苍茫的海湖，遮着袖子，无奈地打了一个哈欠。
蔡总管着实是累着了。为去雪阙山，他已经一连几日没有睡好觉，于是便与另一侍从换了一班岗，自己则漫步走向前面的船舱，趁机休息一会儿。
半夜起了大雾，而商船已经驶出了留文海，正一路往仙界的方向驶去，想来明日傍晚就能到达仙界的渡口了。
然而，没过一会儿，在那雾海茫茫之间，却忽然出现了一艘小型船只。
起初那小船只有一艘，驾驶商船的的仙界侍卫以为那不过是夜里捕鱼的渔民，并没有太在意，然而随着继续前行，却见那小船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七八艘小船，瞬间就将商船团团围住！
海上的雾太大，来不及等仙界侍从反应，在那些小船之中竟然接连射出带火的弓箭，直接点燃了船帆！
众人皆惊！
也不知他们放的是什么火，竟窜得那样快，没过一会儿船舱也起了火，火势瞬间汹涌了起来！
“这不是一般的火！是魔界的无尽业火！”
一个仙界侍卫认得这火来得不寻常，直接大呼出声！
终于有人摇醒了总管蔡问，蔡问惊醒，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船舱，来到甲板上一看：竟看到乘坐的商船已被七八艘小船包围，船帆已经起火，而那小船上的贼人，正在陆陆续续地往商船的侧板上架梯，即将就要攻上来！
“是海寇！蔡总管！他们说自己是海寇！要我们将所有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侍从焦急地冲上来，蔡问震惊！
“掌门还在后面，你们快去保护掌门！”
而那侍从一连苦色，万般焦急：“那无尽业火扩散得太快，火势太大，掌门所在的尾舱我们实在是进不去啊！”
蔡问闻言，好似当头挨了一道霹雳！
他这厢若是不能把怀容掌门平安带回去，自己也没脸回明觉山了。他连忙向尾舱的方向一路疾跑，然而那火势实在太大，黑烟障目，火舌凶残地吞噬着木质的船舱，硬生生地将他生生地倒逼回了前方甲板上。
更为绝望的是，这些海寇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他们船上只有二十个人，眼看着贼人一船接一船地来，纵然仙界的侍从们的武力再好，也逐渐招架不住，所有人都被逼得聚在了甲板上。
蔡问一路后退，于前舱内寻来一把长剑护身。
他好歹也是修炼百年的仙门弟子，却不曾想那海寇之中不光是有会功法的魔界人，甚至还有不少会仙术的仙界人，在一番破釜沉舟地交战之下，他与剩余的其他七八个侍从，一步一步地被逼到了最前端船舱内，而海寇包围了这船舱。
“大胆逆贼！”
蔡问冲着海寇大喊：“我们并非寻常商船，而是护送明觉掌门回程的船舶，你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不怕仙界出兵端了你们的老窝！”
“哈哈哈哈！”
船舱外传来一阵猖狂的笑，如同恶鬼的奸笑。
旋即，一个穿着黑衣，模样嚣张的海寇，出现在了蔡总管的视野范围内。
“我们是海寇，本就做着刀尖舔血的勾当，就算是天帝和魔君来了，我们也照抢不误！”
说话的那海寇头领，面上刀痕遍布，眼睛里发出的光如同财狼，整张脸阴森可怖，胜似厉鬼。只见他嘴角扬起，满身戾气：
“我们这群人之中，有曾经的仙门弟子，也有不少魔道中人，我们不分什么魔界仙界，管你是什么人，到了我们的地盘，一个也跑不了！”
这群海贼死死包围住了他们所在的船舱，舱外是黑压压的一片，桅杆上的火还在烧。
就这样，蔡问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亡命之徒，将他们牢牢地困住了，百般无奈之下，他心中默默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
尽管海湖之上再怎么波涛汹涌，浪花也打不到雪阙山。
隔日，丽阳高照，苏湮颜在沁欢宫的庭院里逗鸟，忽闻侍女嫣云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不好了神主，仙界要造反了！”
她立刻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让她将此事一一道来。
“神主！”嫣云急道：“那仙界本来都同意割地了，但是昨夜，那仙界掌门的船在海湖上忽然遭遇了船难，只剩下五六个水性好的侍从被救了起来，其余全死了！仙界为此震愤，认为这是我们魔界从中作梗，不肯割地！”
“怎会这样......”
听到这样的消息，苏湮颜双腿一软，扶着栏杆，差点站不稳。
“那仙界掌门，也死了吗？”
恍惚之中，她难以置信地发问。
嫣云道：“仙界一直在找他的尸首，但没有找到，许是被大鱼吞了，或是被海水冲走了。总之那么大的海湖，他一定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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