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想挽回

　　顾木之的眼眸中闪过一缕疼色，但很快消隐了，挥了挥手，那两黑衣人便放开了小谷，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小谷没有再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瞪着顾木之。

　　“你跑什么，我不是来要你命的。”顾木之的声音响起，不带什么感情。

　　小谷顿了顿，当然不是要来她命的，而是后悔了想要挽回她吧，想到这小谷也就不再害怕，之前的惶恐确实是下意识的。

　　小谷挺起胸膛厉声问道：“那你想干嘛！”

　　顾木之还是能从这声音中听到深深的不安，就像那受了惊的小动物，张牙舞爪地想要伪装强大。

　　顾木之冷冷地笑了一声，回答道：“我来接你走。”

　　小谷的小心脏惊了一下，顾木之这也太过直接了吧。

　　“你接我走我就要走么？我现在很好，我哪里也不想去。”小谷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宣誓自己的主权。

　　“回不回去由不得你，你必须跟我走。”

　　“顾木之，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现在回头我就会重新接受你，离开魔谷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忘掉你。”

　　“哦？忘掉我？”顾木之又是一声冷笑，抬起头来，缓步走近小谷：“你以为我是来求你回到我的身边？你以为我想挽回你？小谷，你难道忘记我对你说的话了么？”

　　小谷往后退了几步，对上顾木之的视线，不安地回道：“半年前你不是被季飘飘，被她……”

　　顾木之跟着朝她走近了几步，面上甚至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轻声地打断了她的话：“是，半年前季飘飘是在我们成亲之夜用匕首刺伤了我，那又如何？你以为我因此就会转身爱上你，呵呵，小谷啊小谷，你口口声声的说要忘记我，可说到底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你内心深处对我的渴望。”此时他已经到了小谷面前，一把地托起小谷面颊：“那么让我告诉你真相！季飘飘刺伤我之后便被我的影卫阻止并抓住了她和季雄天，她也因此服下紫阴自杀，我当时伤势严重，等我清醒之后，季飘飘已经快死，这半年的时间我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将她的毒逼出，现在她就躺在飘木居中昏迷不醒，我只能不断的替她输送真气保住她的命。”

　　小谷听不下去了，用尽全力挣开顾木之的手：“所以你来派人寻我，甚至亲自来到关外，就是为了带我回魔谷救季飘飘？”

　　顾木之点点头：“你的血可以治百病不是么，我要你救季飘飘，我要她活着。”

　　小谷咆哮了，这样疯狂地爱着季飘飘的顾木之，已经让她嫉妒的快要疯掉了，她曾经那么想要忘记顾木之，可是这个男人却偏偏找上门来，为的却是要救他心中的真爱——小谷的心中针刺一样的疼。

　　小谷攥紧拳头，满心的苦涩朝着顾木之继续咆哮：“她要你死，她要你死，为了一个要你死的女人……顾木之，你真是疯了。她要你的命，你也要给她么？”

　　“呵呵……”顾木之忽然笑了一下，这笑里带着浓浓的心酸，他半垂下头，青丝顺着脖颈滑落下来，掩住他此时有些痛苦的表情。

　　顾木之这样脆弱的表情，就是在当年小谷救起奄奄一息的顾木之也是没有看到的，这个男人心中的苦，或许重来就不少于她。

　　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不爱自己罢了。

　　心下一横，小谷抬起头：“好，我跟你回去，用我的血救季飘飘，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季飘飘好了之后，你便要将我马不停蹄的送回关外，此生再不与我相见。”

　　顾木之深深地看着小谷不语，小谷全神戒备，盯着眼前的人继续道：“只要你答应，我就跟你回魔谷。”

　　顾木之半晌，才慢慢眨了眨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好！”

　　“呵呵……”这回换小谷笑了几声，带着点凄切，仿佛是在自嘲：“那还等什么，启程吧！”

　　顾木之最后看了一眼小谷便转过身，迈步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夜色深沉，他的一袭白衣就如同那漂浮在黑漆漆的天幕之上，又像是一缕吹不散的烟雾，带着清清淡淡的萧索。

　　回到魔谷之后，顾木之便在第一时间取了小谷的鲜血给季飘飘服用，季飘飘的脉象立即好转，只是人还依旧昏迷，小谷告诉顾木之季飘飘因为拖了半年的时间才服下解药，因此不会那么快醒来，之前小谷是每月取血给季飘飘服用，因为拖了半年之间，因此也改为隔三天一次取血，这样的强度也让小谷的身体夸了下来，而季飘飘也跟着苏醒过来，身体一天比一天恢复。

　　这天又到了取血的日子，小谷躺在床上，旁边坐着顾木之。

　　下人已经将成血的碗和匕首准备好等候在一般，顾木之拿过匕首准备亲自动手取血。

　　顾木之是看着小谷在一次又一次的取血中渐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每次取血之时他总是跟着有些不安，他告诉自己，只是担心小谷万一在救好季飘飘之前死了，那危险的便是季飘飘。

　　小谷看着自己的血流入碗中，闭了闭眼，虚弱地道：“只要再十次便可。”

　　顾木之点点头：“十次之后，我便命人送你回关外。”

　　“好！”小谷颤抖的身子泄露了她的悲伤。

　　十次取血之后，季飘飘却没有如预料那般好起来，而是突然昏迷，小谷被顾木之从床榻上救了起来，一路拖着到了季飘飘的病榻前。

　　小谷艰难地季飘飘把脉，随后正视顾木之：“血我已经给了，可是季飘飘这样的情况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她的身体好转之后，反倒是你之前替她灌输的真气在她的体内起了作用，因为真气太过强大，她的五脏六腑都被损害，命在旦夕。”

　　顾木之整个人瘫坐在季飘飘的病榻前，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小谷，轻声道：“你可以救她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的。”

　　小谷看着顾木之摇了摇头：“你送我回关外吧，我无能为力。”

　　顾木之愣了愣，看着小谷的眼神渐渐凶狠起来，他猛地站起身，一巴掌将打在小谷的脸上，小谷本就身子虚，被顾木之这么一巴掌打下来，整个人不禁后退好几步，最后险些摔倒，幸好被她身后圆桌给挡住了。

　　小谷依着圆桌站直了身子，与顾木之对视，冷声道：“要不送我回关外，要不就杀了我，我救不活季飘飘了，我救不活她了！”

　　“飘飘……”顾木之看着床上的季飘飘缓缓地睁开眼睛不由地温柔的唤道。

　　总是该结束了……季飘飘无力地笑了笑，艰难地开口道：“顾木之……答应我……不要为难我的爹，他对你已无威胁，送他出魔谷，让他回家乡，回家乡暗度晚年……”

　　“飘飘为什么对我如此残忍！”

　　季飘飘没有血色的脸庞，艰难地说着：“木之，我季家那么多条人命就葬送在你手中，你要我如何嫁给你……就算我爹还在人世，那我娘呢？还有我的其他亲人呢……我也试图遗忘过去……可是我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整夜整夜的惊醒，原谅我……不能兑现我的承诺……同你在一起，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顾木之歇斯底里地喊道：“不！不要说了，飘飘，不要说了，我求你！”

　　顾木之哭了，小谷愣了神，她认识顾木之十几年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顾木之哭。

　　季飘飘依旧没有看向顾木之，继续道：“还有，还有她……”季飘飘看向小谷，猛地咳出鲜血：“不要杀她，让她回关外，这是我与她之间的承诺……答应我……”

　　顾木之不敢违逆她，立刻就说：“好，我答应你，飘飘，我什么都答应你，答应你……”

　　季飘飘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露出淡淡的微笑，下一秒，身子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了下去。

　　“飘飘！”顾木之连忙将季飘飘拥入怀中，却忽然瞥见锦被下的鲜红血迹。

　　他一把掀开锦被，只见一把小刀插在季飘飘的腹上，季飘飘竟然就这样自杀了，连一点机会也不留给他。

　　小谷让这场景骇得绷直了身子，她没想到季飘飘竟然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你，害死了飘飘……”顾木之无力却又锋利的指向小谷，哭泣着：“都是你，要不是你练出了紫阴的毒，飘飘，飘飘她……”

　　“顾木之，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明知道，季飘飘这辈子都不可能昧着良心与你在一起，她的痛苦你又何尝了解……死对于她而言才是最好的解脱，至少……你们是相爱的。”

　　“闭嘴……”顾木之已经崩溃了，他的双眼通红，紧紧地抱着季飘飘的已经快速冰冷的身体，喃喃道：“飘飘，飘飘……”

　　白色的幡布在湿柔的风中翻飞，漫天飞舞的冥纸时不时飞到了顾木之红肿的眼上，有些疼痛，他却似乎一丁点也感觉不到。

　　死对于季飘飘而言是否是一种解脱？

　　顾木之再也不笑了，牙儿与一行人等在远处的望着他，一步也不敢靠近。

　　牙儿看着顾木之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旁的来了两个黑衣人，在牙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牙儿点点头，两个黑衣人便退了下去。

　　牙儿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到顾木之的身后，轻声说道：“启禀谷主，季雄天与小谷都已经送出谷，由影卫分别护送到往目的地。”

　　顾木之悲哀的笑了笑，挥了挥手，牙儿便退了下去。

　　“飘飘，我按照你的遗言都做到了，让你爹回到老家安度晚年，也送小谷回关外了，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这样，你就开心了吗？”

　　之后的日子便是如地狱一般痛苦不堪，顾木之的梦魇里，全是季飘飘的低低恨语，明明近在咫尺，他伸手想抓住，却是什么也抓不住，耳旁，却总是季飘飘的哭声，一声又一声，锥心刺骨般的煎熬。

　　“飘飘……”他从睡梦中惊醒，惶恐地大喊着，眼泪，更是掉的急切，一滴一滴，像是怎么停不住一般。

　　现在的魔谷之主既是如此脆弱不堪。

　　季飘飘走了，他在这个世界上都没有了，他要怎么才能活下去？报了仇，是啊，他报了仇，不，他没有，季雄天还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他却不能动他分毫。季飘飘用死惩罚了他的复仇，也成全了她自己。

　　为什么如此痛苦，却还依旧活着！

　　无故消失了许久的小谷让店掌柜与店小二还有厨师三人担心不已，但是三人还是坚持在客栈等待小谷的归来，他们最终等回了小谷，小谷的身子却是虚弱了不少。

　　三人于是一边顾店一边轮番照顾小谷，小谷为自己开了药方让店小二到集市上抓取，厨师负责给煎药，几幅药下来小谷的身体渐渐恢复过来，虽然如此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烙下了病根。

　　回到关外已有一段时间，在客栈的日子虽是日复一日，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实，小谷喜欢这样的真实，只是身体不比从前，小谷现在忙活一阵子之后便得休息一番，身子虚了也是无奈。

　　牙儿的再次到来让小谷很是无语，小谷不愿理会，牙儿却是不吃不喝在门外守了三天三夜，小谷的心终究不是铁打的，领着快要倒下的牙儿到了自己的房间躺下，给她喂了粥，这才让她缓了过来。

　　小谷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看着牙儿，冷声道：“你找我来到底又有何事？”

　　已经稍稍恢复体力的牙儿撑着身体半坐在床上，面露难看，却还是咬着牙说道：“自从季姑娘离世之后，谷主便一振不起，你回到关外这几个月来，谷主大人便是将自己锁在飘木居中不吃不喝，他虽是内功深厚，但也禁不起这般折腾，我无奈之下只在香炉中下了迷药，在谷主昏迷之时喂他食物，但是这也并非长久之计，我只怕在这样下去，谷主他就，他就……”说到这，牙儿已经双眼湿润。

　　小谷正色道：“你与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就算你们谷主现在这般情形，我也救不了他，他这是心病，得他自己治。”

　　牙儿吸了吸鼻子，严肃地回道：“早年我曾听你说过，你可以让人失去记忆……要是谷主继续这般消沉下去便是死路一条，何不让谷主……”

　　小谷不可思议地看着牙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牙儿无奈地点了点：“小谷，你听我说，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只有让谷主忘记过去，谷主才能重新振作，魔谷还不能没有谷主！小谷，算我求你！”

　　说着，牙儿已经从床上翻下来跪在了小谷的身边，仰起头，就这般期望地看着小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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