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章 乐起
那是宴席上特有的音乐,有些吵闹,但很是喜庆,须弥山上已经很久没有响起这样的音乐了。
除了奏乐的人,一切似乎都是热闹的,
婆罗花开了,又是三千年过去了。
婆罗花开了,所以须弥脉上也有了饮宴。
在佛界里,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发生,婆罗花开了,所以就自然而然的有宴饮,佛陀在讲经了,所以大家自然而然的微笑谛听,一切都会合理的发生,不需要思考,佛陀会告诉你所有的答案,不需要你痛苦的思考,你如果有疑问,佛陀就会有解答,你要做的就是相信佛陀,只要相信,一切都会是美好和幸福的,你不会惶惑不会害怕,你会得到解脱,活的很轻松,须弥山上,是不需要感情这个东西的,没有感情也就没有矛盾,没有期望也就不会失落。
时间自然而然的过去,没有老去,没有死亡,一切都好像处在一种虚无之中。
那样不带感情的音乐,是这里的人所喜欢的,可乐他并不喜欢,他好像与这山上的热闹格格不入。他现在只想回到他的金刚窟,弹奏他喜欢的音乐,在看彩军跳跳舞,还有夔,自从从春秋崖回来后,夔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终于也爱上了音乐,那段鼓乐确实很是非凡。
大殿里好久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了,可惜做出这样事情的并不是自己,却也没有多么的可惜,自己还有彩军,还有音乐,当拥有了一些不愿失去的人和事时,通常人都会选择忍受还能忍受的情况,反抗通常会带来一些牺牲的。
摩呼罗迦离开了,一如当年的非天一样,走的很决绝,不,非天原还是有些留恋的。
他离开了,像非天却又不像非天,他只是为了反抗而反抗,他不想在这样下去了,他想真正的拥有自己。
春秋崖,乾坤门里到处都是前来参观婆罗花的人,或者说借婆罗花开的机会好好热闹热闹来的,修真界里似乎一直不怎么热闹,盛事很少,人们的寂寞就那么一直压抑着,这三千年才能遇上一次的祥瑞,当然就变成了一场狂欢,没人在意这婆罗花到底算是仙花还是佛花,只要能让他们狂欢一场就好。
随着祭祖大典的临近,慕尘的心也随之揪了起来。
就在前不久,伙伴们都拿到了属于各自的法宝,配合着法宝,修炼起来都好像有使不完的力量,现在最想做的反而是试试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
上一个祭祖大典没这么热闹,却反而让慕尘安心很多,他知道要出事也轮不着一个平淡无奇的时间,白子君还没有现身,按理说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今日便是大家伙约好了去看微雪婆罗之境的日子,可慕尘实在无法像之前梦里那样提起兴致,似乎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镜和南逐在一起的影像还时不时出来捣乱。
伙伴们的好意终究是无法拒绝的,慕尘只好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依旧是由陈枫带路,在人群中左挤右挤的,过了一段时间,周围的人才越来越少,地方也越来越偏,这确实是个赏景的好地方,不至于被那些俗人打扰了兴致,但对慕尘来说却是没所谓的,他本就没什么兴致,只不过怕拂了伙伴的好意而已。
“南师兄,你真的在这,太好了。”
“这位师弟,我们、我们似乎不认识吧?”
“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却认识你,还是多亏他那,具体怎么回事,一会再说,师兄你真的不去看看师父嘛?”
“呃,我就不去了吧,去了还要惹他生气,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我跟你一样喜欢这天下的美景,当然也能找得到这里。”
“恩,确实漂亮,我离开这里出去游历,却没想到找着找着却又找了回来。”
说到这,众人也就不再说话了,大家都沉浸在了这美景,当然除了慕尘,他正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杀意,莫名其妙的杀意,那些镜和南逐并肩而坐的画面又跑出来捣乱了。
“阿尘,你怎么了,看你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老毛病又要犯了,我去一趟无涯阁,你们暂时不用来找我了,等我恢复了会回来找你们的。”
“好吧,你好久都没这样了,真的不要紧吧?”
“没事,过会该就能好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好吧,反正你也不是没见过,嘿嘿,好好休息,这几天热闹的事情还多着那。”
宁心岭,无涯阁。
“杨伯伯,今天白叔叔恐怕就要回来了,可能是稍晚一些的时候,你们还是不见?”
“还是不见为好,今天我去墓地待上一晚上好了,这无涯阁就交给你小子看了,你告诉他,他如果真有心,就趁我不在的时候,去墓上看看过去的兄弟姐妹,得、得、得,今天一天的心情可就毁在你小子这了,抽空去给我偷两坛子好酒赔罪,我这就去了。”
笛声如约而至,慕尘并没有去打扰,就坐在无涯阁里默默的听着,酒菜早都在下午准备好了,也给杨贤送去了一份,白子君说要来,倒不至于去骗一个侄辈。
笛声响了很久,在梦中,慕尘听的并不是多仔细,这回仔细地去听,倒是听出了一些阎浮提的声音,那旋律在阎浮提时,不,该是在八苦障里,慕尘也记不清到底是在哪听过了,这首古老的歌谣似乎很普及。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如晨露。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笛声有些凄凉,听起来并不是很舒服,慕尘又开始想起了镜,自己和镜的关系到底是算怎样一回事,似乎说不太清楚了,对于现在的慕尘来说,那终究不过是一场比较真实的梦,到现在为止,慕尘还没有遇上这个相恋九世的女孩,没遇到却已经相恋了,事情有些奇妙,就像是喜欢上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如同在梦中,自己恐怕也喜欢梦中的逃儿,虽说她们长得都一模一样。
笛声终究还是停止了,还好,菜还没有凉,酒也刚刚好温热。
“有意思,你这孩子倒还真备好酒菜等着我了,杨师弟去哪了?”
“他去墓边过夜了,他让我跟你说,如果你有心,就趁他不在去墓上看看过去的兄弟姐妹,很好找,就在春秋崖西北一处山谷,那里除了墓地周围那一圈,基本都长着和我这么高的草。”
“行了,别再提这些事了,我这次是回来偷倾神印的,当年被冤枉成了叛徒,嘿,如今却要做个真叛徒了,你怎么看?”
“跟我倒是没什么关系,我倒是宁愿这倾神印能够落在你手上,白叔叔,如果蚩尤复活了,你会怎么样?”
“你是说,他们也在打倾神印的主意?”
“连倾神印带你,一块。”
慕尘将萤海山洞中听到的事情又给白子君讲了一遍。
“他们倒真是好算计,这么说来,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在盯着我,你不怕他们把你也当做叛徒?”
“我一个侄儿辈的小孩见自己的长辈,该不会有人为难,何况你压根偷不到倾神印,或者,你现在不太想偷了?”
“你又做了什么梦不成?”
“那倒没有,梦还是原来那个梦,只不过一直没跟您说清楚而已,怎么样,白叔叔,今夜反正是闲的没事,不如听我讲讲我的梦。”
“也好,跟你聊天总是比跟别人聊天有意思。”
于是慕尘将在梦中经历的一切都简单的说了下,包括自己非天的身份,在白子君这,他倒是不用隐瞒什么,他们的身份对于正道来说,都不算是好的那一方。
“这么说,你我倒是都跟阎浮提和佛陀有段渊源。”
“怎么?白叔叔也去过那里嘛?”
“先别说这个,你为什么叫我师弟伯伯,反而叫我叔叔,难不成我还长得那么年轻?”
“不过是个称呼,你确实看上去太年轻了,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我现在改口叫你白伯伯,总感觉有点别扭。”
“罢了罢了,你知道嘛,长得年轻虽说不是件坏事,但也说不上有多好,我当年是被派去阎浮提查探情况来着,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呵,对你一个孩子说她是女孩,唉,我本来要偷倾神印也是为了答应过她,或者说,我答应自己,一定要接她回来的。”
她总是穿一身红色的纱衣,很漂亮,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公主,而且跟佛陀同出于一个王室,我原本也不算差的,我还算年轻,起码长得是很年轻,在我那个年纪当上乾坤门的卦主的,就是从祖师创派以来,恐怕都没有几人,我本来想回来说服师父接她回来,娶她过门的,我们毕竟在阎浮提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虽然年龄不太相符,但你也看我很年轻不是?可惜,从阎浮提回来之后,不知怎么地,他们说我是九黎族人,虽然最终证实,他们说的确实没错,自那以后,我几乎失去了一切,真正失去一切还是在从阎浮提回来的三年后,我再次返回阎浮提,我在九黎族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我也可以不再顾及什么师门什么俗世礼法,说来,这点我倒觉得九黎族还是不错的,我要回去接她,却只接到了一具尸体,她们本来尸体都不愿给我的,她还是穿着那身红衣,只不过红衣已经有些褶皱,身体更是已经冰冷了。
我把她接回了中原,想尽办法想要让她活过来,不过最终还是没什么用,直到两年前,我知道了倾神印的功用,再之后的事,你也差不多都清楚了,我是想偷,可是现在却又想放弃了,无论她是以什么形式存在,我爱着她就够了,我不能对不起乾坤门,哪怕乾坤门这样对我,杨师弟他们已经为我付出太多了,我欠他们的,已经还不清了。
“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似乎一切的事情都能扯上阎浮提和佛陀。”白子君苦笑了一声,闷了一口酒进去。
“我倒是不希望事情这么有意思,总有一种做棋子的感觉,人间布好了局,一步一步的,让人家逼着走,这怎么说,都不是件有意思的事。”
“想这么多做什么,陪我醉一场吧,我太久没有醉过了,人不能活的太小心,太小心,怎么活怎么没意思。”
“好,不过咱们换个地方,这不算是个喝酒的好地方,你要是被发现了,事情还是太麻烦,你跟我来吧,今天刚让人领去了一处景致很不错的地方,就是因为脑子太乱想的太多也没好好看看。”
虽说已经到了夜晚,但是春秋崖上还是热闹一片,修真的日子毕竟太过寂寞,趁着还能发泄一下,人们大多数都不睡了,所以对于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压根也没多少人注意。
雪还在下,夜色下,婆罗花和雪已经不是很好区分了,慕尘拿着那些酒菜,领着白子君去往了白天那处偏僻的地方。
两个人就坐在雪地上,雪很快就被温暖的身体融化了,冰冷的雪水浸入了衣服里,凉飕飕的,不过两个人也不在意,多喝上几口酒,身体从里到外的散着热,两个人也不聊天了,就是不断重复着那几个动作,倒酒,举杯,一口饮尽。
“你说,这人是不是聪明的太过愚蠢了?”喝了一会,白子君突然问起了慕尘。
“有意思,你是说自以为是嘛?”
“对,自以为是,自以为是。”
“大概是吧。”
“不是大概,就是自以为是,一群无聊之辈,没事弄些条条框框的,把自己框到里面还自鸣得意,一个个的,什么都要划下标准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哪那么容易说清楚?”
“白叔叔,你醉了。”
“呵,大概是吧。”
“人总是要把自己框起来才安心,当初先民们建筑房屋,城镇,把自己跟天地隔开,还不是怕被天地框住,被天地框住倒还不如把自己框住,其实我们就是那些不愿意待在框架里的人,可在哪没有框架?”
“呵,你说的对啊,哪里没有框架,谁又逃得过去……我以前总以为死了,也就没人能管了,可谁想这世上竟还有轮回这种事情,无论你怎么折腾,都还得留下来受这份活罪,越是想要自由的人,受的罪也就越多……”
“不说这些,白叔叔,喝醉了,一切就都好了,咱们喝。”慕尘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了,说话也有些不清楚了,但白子君很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重复着说话之前的动作,倒酒,举杯,一口饮尽,只是手有些颤抖,好多酒都喂给了衣服和大地。
这天晚上,雪一直不急不慢的下着,雪没停,举杯的手一样也没停,雪停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互相抱着睡在了雪地上。
“她说,她一直想看婆罗花来着……”醉倒的白子君依旧在喃喃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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