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加工的艺术
艾伦握着匕首，左手的拇指紧贴在刀身侧面，冰凉的触感透过肌肤刺激着他的神经。随着右手转动，拇指顺着刀身下滑，刮过凹凸不平的指纹，细微的瘙痒感从接触面传来，如果将耳朵靠近那里，甚至可以听到摩擦的沙沙声。
“父亲被杀之后，在叔叔的安排下，我从蓝光城逃走了，那时我七岁。因为年幼，加上事发突然，我没有任何去处，只能四处流浪。”
将刀尖抵在尸体的胸膛，因为匕首太过锋利，切割的过程并没有感受到清晰的阻碍感，艾伦向左侧迈了几步，弯腰拿起之前钉在墙上的皮质绳索。用力拉开，有些费力的将绑在尾端的钩子穿透尸体胸前的皮肤后，松开手又走到右侧，重复了以上动作。
擦了擦头上的汗，艾伦直起腰呼了口气，转身拿起圆桌上的玻璃杯，将里面纯净透明的清水一饮而尽，“这一流浪就是五年，起初真的很辛苦，我为了填饱肚子，吃过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有那么几种险些要了我的命。”
“偷窃，抢劫，勒索，那段时间只要能活下去，我什么都干过...”
沾满血污的肋骨不再白皙，一直被它保护的脏器早已变得冰凉。艾伦将自己的目标锁定在肺叶，调整好入刀角度后，小心翼翼的将匕首从肋骨缝隙间穿过，慢慢刺入肺叶，将它一点点切割下来。可能是因为活动空间狭小，又或者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即便艾伦这样的用刀高手，这一刀终归还是产生了偏倚。
因为没有带手套的关系，刀侧与肋骨摩擦的颤抖感十分清晰。艾伦皱了皱眉头，从他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自己刚刚的表现非常不满。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也只能记得极少的往事片段，那些记忆就好像在漆黑的梦境中模糊成一片，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总是吃不饱，加上居无定所造成的吧。”
艾伦握紧刀柄，做了几个深呼吸，确认自己放松下来后，再次将匕首从肋骨间探了进去。调整好角度后，艾伦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将刀刃深入到肺叶之中。艾伦挥动的速度很快，整个过程如离弦之箭，瞬间就完成了又一次的切割。但很不幸，因为他没有及时收住力，这一刀不止划过肺叶，也将尸体的皮肤切开了。
冰凉的血水从胸膛中喷出，溅的艾伦满脸都是。
“我来吧。”或许是无法忍受艾伦的笨拙，早已看不下去的亚瑟快步上前，握紧手中的长剑，直指尸体暴露在外的心脏，就在他即将刺入的时候，艾伦却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不用了，该有的感觉已经找的差不多了。”
说着，艾伦闭上眼睛，在脑中细细回味着刚刚的触感。每个脏器的构成，每一块肉的紧致程度，藏在内部的血管纹路，刀刃的切割角度，自己要施加的力道大小，以及每一刀的走势就这样随着他的想象不断勾勒。
他追求的，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整个过程都不能出现差错，不能让血水溅的到处都是，不能破坏整体的经脉结构，每一刀都必须达到极致。只有这样，这件艺术品才能被完整的雕刻出来。
“您看着就好。”说完，艾伦再次握紧手中刀，将它探入尸体的胸膛之中。
切割在不断进行着，艾伦切得越多，那种感觉也就愈发明显。虽说现在屋中的光线并不怎么明亮，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只需要跟随着那种感觉，细细的品味着每一刀的运力，每一次手腕的轻微转动，每一次切割的阻碍与完成后的空虚。
与脑中的构想相比，眼前的艺术品看上去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完美，但这世间那有完美的东西，他能做到的，也只是尽可能用下一刀来弥补上一刀留下的遗憾。
“如果说，我现在唯一能记起来的，应该是一片广阔的，盛开在淡蓝色天空下，被白色云层阴影笼罩的花海。不过，我已经忘记是在哪里，那个时间看到的，但那篇光景我依然以及。暗淡的，鲜亮的，如同血液滴入清水晕开，丝丝扩散，在侵染无暇的同时，逐渐沉入水底。”
“为什么说沉入水底？”亚瑟表情冷淡，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是合格的。可作为一个人，他有点太过冷血了。
“嗯....我想想，大概是有感而发吧。不对....也可能是我记错了，那天或许是下着雨，亦或是被夕阳浸染？还是记忆被岁月侵蚀？时间过了太久，已不太分明。”
“那时应该是刚入夏季，花朵正是绽放的时候，鲜红的花朵将贫瘠的泥土隐藏，远处林子活像一头沉睡的野兽，林木延伸的树梢有几幢石头垒砌的瓦房，屋顶被粉刷成白色，只要有一点微光，它就会变得闪亮，就好像这把匕首一样。”
艾伦从后腰掏出一个白皙的丝质手帕，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又借着烛光细细打量一翻，确认没有明显的血迹残留后，这才将匕首收回到刀鞘之中。接下来的步骤已经不需要它了，艾伦现在要做的，是艺术加工的最后工序。
“那天夜里，我就躺在那片花田中，伴随着迷人的，错综复杂的花香入睡。那天应该是我流浪期间为数不多的安稳觉。对了，今天想必我也能睡个安稳觉。”
艾伦微笑着走上前，将自己的手掌探入死者早已空荡荡的胸膛之中，用手指勾住肋骨，深深吸了口气，随后发出一声低吼。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
月光穿过浓雾映在靠窗的橱柜与地板，为这比墨还黑的夜增添一缕氤氲...
除了血肉横飞的声响外，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安详....
“您帮我看看像不像。”艾伦完成最后一步后，呼出一口气，向后走了几步，目光激动的看着前方，“有没感受到，艺术之美？”
“说实话？”亚瑟从桌上拿起一张对折的画纸，将其打开与墙上的那个东西比对了几眼，“还是说假话？”
“当然是实话了！”
“你这差的有点远。”亚瑟说着将长剑握紧，几步上前用剑尖直指他观察到的疏漏点，“这里，这里！对，还有这里！这里入刀太浅，你应该这样！”
说完，亚瑟手腕一抖，随着剑花闪过，艾伦脸上的别扭也逐渐化作吃惊，直到亚瑟将长剑收回的那一刻，艾伦的下巴已经完全无法合拢了。“这，简直是一模一样！太像啦！”
“话说，这东西你是怎么想到的？”亚瑟回到艾伦身边，对着墙上的那个东西仔细端详起来。
灯光之下，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正挂在墙上，从它的皮肤与四肢，还有连再尾椎骨上的头颅可以看出，它曾经应该是个人。只是，现在它的胸膛已经被完全打开了，肋骨也被拆了下来，里面空荡荡的不见任何脏器。而被拆下来的根根肋骨，被艾伦从外部刺入，每根的距离相差并不是很多，左右一样。它的双腿被连接在双臂之上，而原本长在那里的双臂，被折叠在一起，连接在双脚之上。
“我以前见过。”
“你见过？”对方的回答让亚瑟有些吃惊。
“是的，就在那片花海中，那天我睡得很熟很熟，那是我为数不多的梦境，梦中所看到的生物，就是眼下这个形象。”
“原来是这样。”亚瑟收起心绪，看着眼前这坨东西，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应该如何下手，“你确认要把这东西，挂在外面？”
“是的，废了这么大功夫，只让我们欣赏，岂不太浪费了？”艾伦笑了笑，脱下身上的围布，擦掉手上的血迹后随意丢在一旁，“用人做成的艺术品，可是很罕见的，既然他现在已不再是人，那作为一件艺术品，当然要给别人好好欣赏一番才对！如果让它在这里蒙灰，岂不太浪费了？亚瑟少爷，您说是吗？”
“你开心就好...”亚瑟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可以从他的语气中，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嫌弃与厌恶，“你该不会打算，让我一个人做这些事吧。”
“怎么可能！？”艾伦笑了笑，活动了一下肩膀，走到墙边，将手搭在那坨艺术品上，“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别忘了我们的交易。”亚瑟走到另一侧，双手也搭在那坨艺术品上。
“不会的，您可以在蓝光城中打听一下。”艾伦笑了笑，以一种产满谦卑与修养的语气对亚瑟说道：“柱子，从不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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