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二章 九天行,正副弼马 第三十五节 你认得我么
“走开！”水帘洞内，悟空双眼湛射着血红色的煞芒，一把推开想要过来搀扶的玉儿。
“悟空，你先不要想那么多，深呼吸，平心静气。”玉儿急切的又跑过来。
“快走，我要控制不住了。”几句话的工夫，血红色的煞芒已经重了许多。悟空现在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现着当时天河上的画面，师父的错愕表情，胸口陡然洞开的血色，一蓬碎裂的血块，全都随着那柄桃木印剑喷飞……
悟空死死的抓着脑袋，左右狠命的摇摆起来，仰面嘶吼，“师父……”
一声师父，似乎用尽了悟空全身的力气，下一刻，悟空软绵绵的双膝跪地，无力的趴伏在地上，贪婪的大口呼吸着空气。
“你好点了吗？”玉儿关切的上前道，“让我看……啊……”正走到面前，却看到了悟空缓缓抬起的脑袋，那上面有一双眼睛，血红色的。目光闪烁处，不断吞吐着血腥的味道。玉儿一见之下不由花容失色，惊呼了出来。
嚎！悟空霍然的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狂吼，生冷无情的一掌劈向玉儿……
一圈圈如丝如缕，急遽轻颤的金纹慧索陡然凭空出现，以无穷的柔力，交织成一张绵密的祥和之网，一层层，一片片的附着到了悟空劈来的狂猛掌风之上。
时间与空间，在迅如疾雷的掌风之下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似乎并不存在，并不能构成掌风穿越虚空的阻碍，然而眨眼之后，却又在如茧困蝶的慧索之下清晰了起来。
玉儿忽然惊觉一只大手紧紧的搂住了自己的腰间，下一刻，纯厚的男子阳刚之气扑面袭来，玉儿不自觉的再度惊呼一声，刚要挣扎，余光却扫到了那张熟悉的笑脸。
好久不见，这张脸依旧笑眯眯的，却若隐若现的多了几许成熟的味道。玉儿大喜道，“是你！”
“是我。”玄奘温和笑道，“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你快看看悟空怎么样了。”玉儿急切的道。
“放心，”玄奘道了一声，抬头看去，却被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震惊得有些窒息。那是悟空的眼睛吗？悟空的眼睛不是贼光透亮的吗，怎么会有如此浓重的血腥味道？
玄奘的双眼渐渐眯成了一条细缝，迸射出两道神芒，直逼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想要看透那层血腥的隔膜，看看里面到底住了怎样的一个恶魔……
“师父，”悟空惊见玄奘出现，先是一怔，眼中的血色也退却了不少，然而刹那之后，悟空又发疯似的撕扯着自己的脑袋，一遍又一遍的大喊着，“这不可能，师父已经死了，你是幻觉，幻觉，滚开，滚开……”
话音落处，悟空双手紧紧握拳，疯狂的砸向自己身前，“滚开，滚开……”
玄奘的剑眉扭曲的拧在一起，似乎有些明了了悟空的问题所在，于是右掌在身前挥洒出一片扇形的金色护壁，拦住悟空砸过来的拳风。与此同时，玄奘陡然敛去笑容，正色庄肃起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在这水帘古洞内，带起一拨又一波的回音，空际处，莫名的淡金光芒持续闪烁，雀跃，无法形容的幽深檀香恍如春雨洒落，一丝丝，一层层，一片片，带着凝神静气的神妙，弥散在水帘洞内。
前些日子在幽宫被王母娘娘的音波逼得悟出了佛法的好处之后，这些日子以来玄奘一直在反复认真的思忖着经文中的含义，这才发现自己先前对经文的理解的确有些偏差。摒弃那些落于下乘，着了皮相的经文之后，许多经文所秉持的理念还是很有道理的，若能好好研习，相信不难成为一代圣僧。
玄奘对于成为圣僧当然没什么兴趣，不过却把记忆中几篇实用的经文，例如般若心经，地藏超度经等等跟修练有着密切关系的经文又好生的参修了一遍，果然，随着心境佛性的提高，对真元的控制也无形中加强了许多。
只是玄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为精进的佛法现在却用在了悟空身上……
悟空甫一听到心经经文，狰狞的神情不由一呆，旋即眼中的血色似乎也开始退却，然而只在片刻之后，暗淡了许多的血腥红色却好像犹斗的困兽，蓦然炽亮了起来，非但将弥散在空气中的檀香佛音逼退了不少，竟还隐隐的有反弹反噬之意。
玄奘没想到悟空这次的怨毒执念会这么深，有心再加强心经的威力，却又担心悟空会承受不住心经与执念的交锋，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的话，悟空可就要真的疯了。
正在两难的时候，一阵轻柔甜美的歌声，在一枚枚金色灵动的音符带领下悠悠传了进来。青光过处，紫芒消散，却是紫霞回来了。
相较于般若心经，紫霞的清心普善咒显然效果更好。隐隐反弹的血腥红色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密布的血丝好像一条条细小红蛇一般，盘踞在悟空的眼中，顺服安详的聆听着柔美的歌声。
玄奘看到这种情况，正想停止吟诵心经，却发现紫霞连连对自己使着焦急的眼色，同时反手抓出紫青宝剑，在身侧唰唰的凌空挥舞了几下之后，远处的古洞内壁上应势现出了四个娟秀的大字，“联手，退魔。”
玄奘先是一怔，旋即会意过来，点点头，吟诵般若心经的声音骤然响亮起来。与此同时，玄奘生怕悟空入魔太深，强行驱散的话会影响到他的思维，于是双手在胸前幻起一溜溜清晰奥义的残像，不动明王印的十四般变化恍若同时出现，一字陈列在虚空之中，正是不动印的最高境界，不动如意。
霎那之后，心印，眼印，降魔印，根本印，师子奋迅，四方加持等等辅助有用的印法统统罩向悟空，以护住他的本命心神不乱。
有了不动明王印诸般变化的护法，玄奘仍觉不够，再度扬手，挥出一片幽蓝色的柔光。柔光中，一枚鹅蛋大小，浑圆剔透的宝珠滴流自转，顺着玄奘的手势旋到悟空头上，然后如同流瀑一般洒落一蓬蓬蓝光。
又给悟空上了道定魂珠的保险之后，玄奘终于彻底安心下来，随即双眼陡然一张，水帘古洞内，一时间梵唱大作，愈发强烈充斥的金色强芒中，恍惚间有若万佛齐临，同声诵经。
紫霞看到玄奘突然发力之后，眼中也流露出来喜色，白皙的双手在身前飞快的变结几个佛印之后，左掌平摊，右掌直竖，掌心处霍然现出八方八角的神秘佛祖法印，对着悟空崩发出一轮灿金的豪光。
佛门的功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于祥和中内敛着无情的降魔煞气。正如同慢火温水煮青蛙一样，当悟空眼中那密布的血色小蛇发觉情况不对的时候，却绝望的发现在相得益彰的般若心经和清心普善咒之下，反抗，已经徒然无力了。
渐渐的，悟空安详的合上了眼睛，整个人带着满身的佛印，在金光与幽蓝的搀扶下，缓缓躺了下去。
玄奘将疑问的目光投向紫霞，看到紫霞点点头之后，知道悟空应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于是翻然收掌，散却佛印金光，收回定魂宝珠，长吁了一口浊气。
“还真看不出来，你不仅将不动明王印练到了最高境界，而且在佛法上竟也有如此造诣，嗯，果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紫霞也翻掌收起佛祖法印，满脸感慨的样子。
“人不可貌相？”玄奘苦笑了一下，“我的表相就那么差吗？”
“谈不上差啦，不过油头粉面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显然，深受天罡留书影响的紫霞已经将忘恩负义的大帽子无情的扣在了玄奘的头上。
玄奘一阵哑然无语之后，强笑着岔开话题道，“我师徒二人此番蒙受姑娘大恩，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紫霞。”
“啊……”玄奘整个人从心里往外的剧颤了一下，然后神色颇为古怪的反复打量着容貌清新秀丽的紫霞，嘴角不自觉的在往上翘着。
“喂，你这个人到底懂不懂礼貌啊？本姑娘丽质天生，风华绝代，对你们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本姑娘也知道，但你是不是看得也太肆无忌惮了啊？你敢不敢含蓄一些。”紫霞大为不满的道。
玄奘强忍着笑意，将目光从紫霞的脸上又移到已经睡在一旁的悟空身上，盯着二人又反复的看了几眼才忍俊道，“是，紫霞姑娘说的有理，是在下唐突了。”
“嗯，算了吧，本姑娘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就是。”紫霞摆手大度的道。
这时，玉儿走了上来，“玄奘，悟空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了，我便先回摩天洞了。我已经离开两天了，再不回去，我怕大哥他们会担心。”
玄奘不露痕迹的皱了皱眉，暗道一声，“有铁扇公主在，那老牛还敢担心你吗？”想是这么想，不过却没有说出来，点点头道，“嗯，我送你。”说完，又冲紫霞拱了拱手，“我送玉儿回摩天洞，悟空若是醒来的话，便劳烦紫霞姑娘代为照顾一下，不胜感激。”
紫霞除了自恋一些之外，其实是很好说话的，此时闻言之后，颇为直爽的摆手道，“知道了，你去吧，快些回来就是了，本姑娘一会还要出去一趟。”
玄奘嗯了一声，然后对玉儿道，“走吧。”说完，朝洞口之处微微挥手，金色的豪芒闪过之后，百余丈的斜飞流瀑恍如珠帘一般，霍然向两边敞开。
玉儿点点头，又紧了紧怀中的小珑，才向洞外飞去，玄奘紧随其后，飘身跟上。
今天的风很轻，带着山间淡淡的泥土草香，飘荡在云层之上。
“你回来就好了，前些日子悟空先是做了一面绣着齐天大圣的黑旗，然后又召集了许多小猴训练阵法。先前还好说，但近些日子以来，小猴们练的阵法越来越邪意，我真担心悟空这么下去早晚会堕入魔道。”玉儿与玄奘比肩而飞，将所见所闻的一切简单说了一遍。
“嗯，当初把悟空独自丢下来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会引起他那么深的怨毒执念，好在能及时遇到那位紫霞姑娘，否则的话，悟空恐怕根本就回不了花果山了。”玄奘深知‘入魔’是什么概念，那是断七情，绝六欲，被血腥杀戮主宰的机械，说着说着，玄奘也不自禁的心有余悸起来。
“你们在仙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悟空会一个人被丢回人间？”玉儿不解的看着玄奘。
“没什么，事情都过去了，只是横生了一些枝节罢了，你不要担心。”玄奘笑道，“哦，对了，我那宝贝干女儿怎么样了？今天怎么这么贪睡，我回来了都不出来接我？”
说话间，玄奘的目光扫过赖在一对高耸双峰之下的小珑，然而转瞬便又触电似的的移开目光。
玉儿知道玄奘是在避嫌，毕竟女儿躺的地方有些小尴尬，所以掩嘴轻笑了下，“小珑已经睡了好些日子了，没什么的，是我们龙类必经的一个成长阶段。”
“哦？”玄奘有些茫然。
“嗯，”玉儿沉吟了片刻，为玄奘解释道，“应该算是一种蜕变吧，过了这个阶段之后，小珑就算度过幼年期了。”
“原来是这样，”玄奘了然的点点头，“她还要睡多久？”
“大概还要三个月左右吧。”玉儿道。
“三个月那么久吗？”玄奘有些惋惜的道。
“怎么了？”玉儿好奇道。
“没，只是明后天便要离开花果山了，有些想念我的宝贝干女儿。”玄奘笑道。
“什么……那……”玉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有急事吗？”
“嗯，”玄奘的眉宇之间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缕愁意，怅然道，“有人在等我。”
玉儿弯弯的眉梢轻轻动了动，红唇微抿道，“去哪里？”
“东胜神州，苍莽山。”玄奘的目光径直看向远方，似乎看透了虚空，定在虚空之外的某个点上。
“要去很久吗？”玉儿也不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依赖他了，此时突然听闻他明后天就要离开，心中不免有些慌乱。而这种慌乱，却让玉儿有些迷茫，甚至有些害怕，有些恐惧……
“说不清楚，毕竟除了你那几个义兄之外，我还没和厉害的妖魔打过交道。”玄奘晒然笑道。
“啊！？”玉儿失声道，“你……”
“哦哈，没什么，不要担心，”玄奘看到玉儿脸上的惊慌，连忙安慰道，“我现在可是赫赫有名的仙界蟠桃将军，你还怕我有危险不成？”
“我……”玉儿睁大了眼眸，却欲言又止。几句话的工夫，妖气弥漫的摩天洞已经出现在了脚下，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玉儿避开了眼神，“你万事小心，我先回去了。”说完，便要落下云端。
玄奘笑了，“等等，我送你进去吧。”
“这……”玉儿陡然间显得有些为难，“大哥他……们说不方便见仙界的人。”
眼见玉儿突如其来的为难表情，玄奘陡然一扬剑眉，暗道，“莫非那老牛跟玉儿说过什么了？”想到这里，双眼渐渐眯了起来，笑道，“无妨，现在是我去见他们，自然不是他们见我。走吧。”说完，深深的看了玉儿目光闪烁的眼眸一眼，当先飘身而下，飞向摩天洞。
玉儿在半空略一犹豫，眼见玄奘已经快要飘进摩天洞了，这才轻叹一声，紧随落下。
“小的恭迎二大王，玄奘大王。”把守洞口的四个小妖连忙跪倒磕头道。
“哦，好久不见，难为你们还记得我。”玄奘笑眯眯的挥出一蓬柔和金光，将四个小妖托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却见他们的腰间都绑着一根红艳喜庆的腰带，身上的衣着也焕然一新，浑然不似往日的破烂霉臭。
玄奘不由好奇的问道，“怎么，洞里有什么喜事吗？”
“啊……这……”被玄奘问到的小妖惶恐的看了随后进来的玉儿一眼，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所言。
“怎么？不能说？”玄奘脸色一沉，自有一股凛冽的煞气骤然腾起，卷向那小妖。
凭小妖的道行如何经得起玄奘散发的煞气，立时被吓得肝胆俱裂，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瘫在地上。其余三个小妖也都被玄奘阴沉的脸色吓得瑟瑟发抖，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当年碧水潭边的那幅画面，那只血淋淋的手掌，那只生生斩掉了几万颗妖怪头颅的手掌……
“发生什么事了？”玉儿进来的慢了一步，不解的问道。
听到玉儿的声音，玄奘重新恢复了笑容，耸耸肩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些小家伙有点不老实啊。玉儿，你没发现他们今天的穿着有些奇怪吗？”
玉儿这才恍悟过来，轻轻点头道，“是有点不对劲，平常的时候让他们洗个澡都千难万难的，可是他们今天的穿着却这么整洁？”
“启…启…启…禀，两位大王，”没有被吓瘫的那三个小妖中走出来了个为首的，体若筛糠的颤声道，“是大…大…王今天要成亲了。”
“啊！？”“哦！？”玄奘跟玉儿错愕的对了一眼之后，忽然笑了出来，“这有什么可隐瞒的，是哪个大王如今要开春了，老向？老施？还是……呃……该不会是那老鸟吧？”玄奘显然没有听清小妖的话，没有听出来他口中的大…大…王是连着的。
说话的小妖又心虚的偷瞄了玉儿一眼，干涩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努力平稳着自己的语调，“是…牛大王。”
“什么！”玄奘失声一呼之后，下意识的猛然转身，似乎想要拦住这段音波，可惜，当目光落在玉儿的俏脸上的时候，便知道已经晚了。
此时的玉儿如受天雷轰顶，怔怔的，麻木的看着前方。本应该水灵灵的眼眸，现在显得如此呆滞，没有半分生气。
玄奘的心头顿时一堵，堵得有些酸，酸得有些痛……呼吸急促了几下之后，强挤出一点点笑容，打着哈哈想要转移玉儿的注意力，“你这浑小子，说话怎么也不说清楚。”说到这里，一脚踹在小妖的屁股上，将他踹了一个趔趄，接着道，“老牛和铁扇公主早就是夫妻了，哪里还有成亲这一说？顶多也就是补场婚宴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一面说着，一面关注着玉儿的表情，却发现玉儿恍如未闻，脸色依旧木讷。
“不…不是的。”小妖吃痛的揉着屁股，声若蚊蝇的心虚道，“牛大王今晚是和白姑娘成亲。”
玄奘真切的看到，玉儿的眼角就在这一刹那，有一颗接着一颗清莹剔透的水珠不断滚落下来，鼻中似乎闻到了那种酸涩的心碎，这时，玄奘再也笑不出来了，冷硬的问道，“哪个白姑娘？”
小妖听出了玄奘语气中的不善，浑身狂震之后，小心翼翼的答道，“是大王前两天在山下救回来的一位姑娘。”
玄奘的眼睛已经颤抖的眯成了一条细缝，冷然暗道，“好你个老牛，把我当初的警告当耳边风？不以为意？”想到这里，玄奘怒哼一声，上前抓起玉儿冰凉冰凉的手，“我们走！”说完，便想强拉着玉儿离开。
却在这时，另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了玄奘的手上。玄奘微微一呆，“玉儿……”
“那…位白姑娘…很美吗？”玉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平静，但她那伤心欲绝的表情，却让这份平静显得古怪异常。
“这……”小妖犹豫了。
玉儿见到小妖犹犹豫豫的样子，再看到他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艳羡之意，一下子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玄奘的思绪在瞬间连续百转，之后冲那几个小妖摆摆手，“都下去。”
“这……”小妖为难的陪笑道，“玄奘大王，我家牛大王吩咐小的们在此迎候前来道贺的附近同道，您看是不是……”
“下去。”玄奘已经懒得分心在他们身上，皱着眉头冷硬的又道了一遍。
几个小妖都觉察出了玄奘已经快到发作的边缘了，于是互相对看了一眼之后，全都点头哈腰的应是而退，转过身时，狂奔向洞内。这年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大王发怒，有顶头上司扛着，何必自己跟大王过不去呢？
几个小妖退去之后，玄奘发觉被自己攥在掌心的那只冰凉的手想要挣脱，立时剑眉轻扬，又将手劲紧了紧，牢牢的握住玉儿的手，沉声问道，“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受的委屈还不够吗？跟我走。”说完，又想拉着玉儿离开。
玉儿僵硬的再一次按住了玄奘的手，垂首摇头，黯然的道，“你走吧，别管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玄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唉，我不会走的，就在这里陪你，你静静的考虑考虑吧。”
玉儿没有回应，似乎也不需要回应，因为那一颗颗在地上砸得粉碎的珠泪，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这么静静的过了不久，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从洞内传来，“玄奘，二妹，回来了怎么也不进去？”牛颉的笑声明显有些干涩勉强，显然那几个小妖已经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楚了。
玄奘冷笑着抬眼看去，正看到牛颉一身红袍礼帽，胸前还跨着一朵硕大红花，这可不正是新郎的礼服吗？
一念及此，玄奘笑得更冷，歪着嘴角道，“新郎官？恭喜啊。”这一声恭喜说得怪异的厉害，只要是活人就能听出其中的挖苦与不屑。
牛颉自然也听出来了，却只是干巴巴的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然而转眼时却看到玄奘紧握着玉儿的手，脸色这才大变。
感觉到玉儿下意识的想要缩回自己的手，玄奘剑眉再扬，竟而疾运灭谛佛功，霎时间，握着玉儿冰凉的手的右掌竟旋放出一蓬蓬夺目的金光。
“啊嗯……”玉儿吃痛的呻吟了一声，整个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前一倾，将全身的重量都支撑到了手臂上，远远看去，竟像是依偎在玄奘怀里似的。
“玄奘！你这是何意？”牛颉脸上的病怏怏之色一扫而光，阴沉的有些怕人。
“我是何意？”玄奘毫不退却的逼视回去，“老牛，是不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了？当初我离开时候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这是我和二妹之间的事，不劳你挂心。”牛颉的脸色在瞬间阴晴不定起来，眼神也显得有些阴鸷。
“嘿，二妹？”玄奘冷笑了一声，“你现在是只把她当作二妹吗？先前有铁扇公主在，我无话可说，那现在呢？那个白姑娘又是什么来历，凭什么……”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玉儿整个人已经支撑不下去的真正偎向玄奘怀里，失声泣道。
玄奘侧过身体，拥住玉儿无力的娇躯之后，冷冷的看向无言以对的牛颉。
这一刻，除去玉儿失声的啜泣之外，洞里的空气压抑的厉害。玄奘和牛颉的眼神紧紧的搅在一起，谁都不肯退让，竟然如真似幻的传出咯吱嘎巴的异响。
就在这紧张的时候，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牛哥，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话音未落，洞内的阴影中缓步走出一个高挑的女子，玄奘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这女子的容颜，下一秒钟，玄奘的整个身体猛然一僵，一口浊气差点把心脏喷出来，“晶晶！？”
“这位公子，你认得我么？”白晶晶盈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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