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娘再现（四）
事实证明莫语的推断是错误的。
这本心经确实用不上字典，但是通篇的繁体字辨认起来比想象中费力太多，她早上特意早起了一个半小时，辛苦读下去也不过读了那么一点点。
路央旗的脚步声响起，莫语知道到回学校的时间了，赶紧把书放好，对着镜子调整一番痛不欲生的表情，强装云淡风轻地走出去。
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莫语忽然发现自己早已习惯这种场面，不再觉得尴尬，眨眼之间校门就在眼前，她下车，看四周没有断头新娘的身影，她便和他道了别，率先走回教室。
然而在回教室的路上，她就察觉情况有异。
时而路过三三两两的女生，看到莫语，她们拥作一团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从零零碎碎的话语中，她能听到一些关键词：
“在一起。”
“勾引。”
“丑人多作怪。”
心中有点点火星燃起，莫语猜想应该是昨天那一闹引起了别人的关注吧。
不堪的词眼不断冲入莫语的耳朵，她只好强忍着怒火，低下头，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走进教室，原本沸腾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不用看她也能感觉到炽热的目光汇集到自己身上。
莫语有点懊恼，强装镇定走向自己的位置。
还没等莫语坐下，赵月茹就扑了过去：“我就说吧！你和路学长在一起了对不对？！”
“……真没有……”
莫语痛苦地揉着太阳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们都牵手了，还没有？还是路学长先动的手，你还说没有？！”
莫语赶紧捂着赵月茹越说越快的嘴，生怕她太激动又引来其他人的关注。
好不容易等赵月茹冷静一些，莫语把她拉到走廊偏僻的角落，精明扼要地告知自己目前被怨鬼缠上的处境，顺便添油加醋把昨天的惊险一刻复述给她，好让她彻底相信自己的话。
不过，莫语还是避过了住在路央旗家的那一段。
把话说完，莫语满意地看着赵月茹瞠目结舌的表情。
一直以来独自承受的秘密太多了，曾经莫语只有妈妈和江锦两个人可以倾诉，现在多了一个清楚她的特殊还不会害怕的好友，莫语发现自己喜欢上这种可以倾诉和依赖的感觉。
赵月茹愣了半天，看起来费了好大劲才回过神来：“你的处境……这么危险啊？”
莫语摊了摊手表示无奈。赵月茹又问：“阿姨没事吧？”
“没事了。”
“那就好……”赵月茹长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把手搭上莫语的肩膀，推着她走。
“这样你就太惨了，被恶鬼缠着，现在还要被人误会，唉，好可怜。”
莫语心想别人误会就算了，互不相识的人就算再怎么胡说也好，她只求她信任的人也可以信任自己。
现在既然得到了赵月茹的理解，其他人是什么想法莫语也就无所谓了，她和她回到教室，默契地不再讨论这件事情，愉快聊起前阵子赵月茹推荐的小说。
今天莫语的课只到中午，而路央旗下午还有一节课，下课后，莫语收拾了东西打算到图书馆等他。
刚走到门口，一个女生径直停在她面前，莫语不得已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她。
这是一位有着洋娃娃一般俏丽大眼的可爱女生，她竖着高高的马尾辫，身穿桃红色Lolita洋裙。奇怪的是她拦住莫语的去路，怒意满满地瞪着她，然而莫语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也没有搜索到关于这个女生的任何记忆。
为什么这样看她？自己哪里招惹她了吗？
百思不得其解，莫语只把这事当做一场巧合，举步打算绕过她离开，没想才走到女生身边，女生伸出白玉一般的手狠狠推了她一把！
“欸你干什么？！”
险些被推倒的莫语还没来得及发声，赵月茹已经拍案而起，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女生的举动引起其他学生的注意，大家一时都有意无意地围了过去。
莫语看了人群一眼，浑身不自在起来，她不解地问那女生：“我们不认识吧？为什么推我？”
女生听罢头一昂，趾高气扬地走过去：“为什么推你？呵，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莫语只是如实回答，没想到引起周围人的哄笑，女生大概觉得掉了脸面，白瓷一般的脸蛋刷地一片通红，像一个熟透的苹果。
莫语顿时想抽自己一嘴巴：就不该那么嘴快，现在好了，彻底把人惹恼了。果然女生叉着腰一步跨到莫语面前，那表情仿佛要把她剥皮拆骨，莫语甚至感觉看到了她头顶冒出的青烟。
女生逼近莫语，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路央旗的女朋友，未来的结发妻子！”
“喔——”一瞬间，教室里沸腾起来，同学们马上交头接耳，一个个兴奋得仿佛碰上千年难遇的好事。
赵月茹走过来把莫语从女生身前拉开，脸上的表情显然也很惊讶，莫语看看这些人的反应，再看看那个女生的表情，隐隐感觉自己摊上了一场狗血大戏。
看莫语默不作声，女生伸过手来就想抓她头发，莫语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侧头躲过她的毒爪。
“躲？”那女生显然更来劲了，反手换个方向就往莫语脸上扇：“狐狸精，让你勾引他！”
然而她的掌掴没有如愿打到莫语脸上，赵月茹挡在莫语面前，抓住女生的手腕怒气滔天：“你喊谁狐狸精？！小语不是那种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其实女生的手才抬起来莫语就已经做好格挡的准备，没想到赵月茹比她还快，看到赵月茹挺身而出的身影，莫语一阵感动，又怕女生迁怒于她，赶紧把她拉开。
莫语试图让自己冷静，走到女生面前好声好气地解释：“你误会了，我和学长没有你想象的关系，我也不需要勾引他，你不用向我兴师问罪。”
“没有？！”那女生瞪圆了一双眼，“我不过离开半个月，回来就看到你们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央旗是这种人吗？！不是你耍诡计诱惑他才怪！”说完，她又换了一只手扇过去！
这人不能好好说话吗？！
心里有股火气腾腾窜起来，莫语抬手扼住她雷霆袭来的手腕，渐渐失去了耐性：“那是一个误会，你想听的话，我可以解释，但是请你先冷——”
话还没说完，掌风迎面刮来，脑子里最后一根冷静的弦砰然断裂，莫语手刀凌厉切向女生袭去的手，后者一声惊呼把手缩回，怒目圆睁。
“不听人话是吧？”
莫语的脸冷了下来，声音也冷下几分。
她举步向女生逼近，内心怒气如同燃烧的火树，噌噌噌地往上腾。
又不是她非要和人纠缠不清。
又不是她非要一次一次像傻瓜一样躲在别人的庇护之下。
又不是她心甘情愿、忍气吞声，听着不堪的流言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
女生突然扑上来，一个虚晃绕到莫语身后箍住她的喉咙，莫语用力掰她的手，但她的双手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拽不动。
莫语听到周围的人在惊呼，有人想要过来帮忙却望而却步，赵月茹拼了命把女生拉开，却被女生狠狠推倒在地上！
看着赵月茹吃痛倒地的样子，莫语终于忍无可忍。
遗忘了许久的冲动在四肢百骸炸开，莫语反手一勾抓住女生衣领，另一只手扣住她刚松开的手臂，沉气、弯腰，集中浑身气力把她甩了出去！
女生被甩到门边，刚好倒在一个人的脚尖面前。
翘课过来的路央旗站在门口，一脸震惊地看被摔在地上的林灵。
他抬头看到对面一脸阴霾的莫语，一时没想到这身材娇小的女生，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技能。
莫语看到路央旗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看一眼倒在地上呻吟的女生，又想到路央旗和女生的关系，她感觉这件事已经不能和平收场。
脑海里瞬间闪过一系列需要面对的事：被学校警告、把温凌接走、把欠路央旗的人情还清，和他撇清关系，以后要是被断头新娘了结了生命也是她自己引的祸端。
莫语干脆不管不顾，走过去把赵月茹扶起来查看她伤势，旁边的人叽叽喳喳嚷个不停，莫语火气还在兴头上，没忍住怒拍桌子：“闭嘴！”
顿时鸦雀无声。
林灵软声细气的撒娇声又在莫语身后响起：“央旗……她欺负我……”
莫语猛一转身，赵月茹在后面死命抱住她的手才阻止了她过去继续揍她的冲动。
这脾气，很火爆啊。
看着一向乖巧寡言的莫语像只猫一样炸毛，路央旗也没管当下场合合适不合适，倏忽来了点兴致。
只见莫语本就阴郁的脸此刻已经黑云压城，一双剔透的眼却还是无辜澄净的模样，这反差比实在太强烈了，他没想到这女孩生起气来，也还是跟个瓷娃娃一样感觉一碰就碎。
这时，林灵娇滴滴的呼唤打断他的思绪，他垂下眼帘看到这个不断给他惹麻烦的女生，心里一阵烦躁。
林灵又重复了一句：“她欺负我！”
然而已经在门口看到全经过的路央旗冷声道：“你先动的手，不是吗？”
林灵向他伸出的手突然顿了顿，语气随之激动起来：“可是她有错在先！她勾引你！”
路央旗冷冷看着她，一语未发。
林灵往后缩了一点，声音竟然带了点颤抖：“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不相信我吗？你可是我的男朋友啊！”
路央旗内心烦闷：“我不是。”
“你答应了娶我的！”
“我没有。”
……
林灵的手颤抖起来，旁边的看客闻言又是一阵骚动。赵月茹突然把脸埋到莫语肩膀，从她身体抖动的频率，不用回头莫语也知道她在强忍着笑。
莫语拍了拍赵月茹的肩膀，提醒她收敛一点。
林灵还想说些什么，路央旗明显不耐烦了，脸色更沉下三分，这让莫语站在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溢散的冰冷。
“够了，不要说了。你口中的男朋友和婚约怎么回事你林灵心知肚明，请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底限。还有，我路央旗没有女朋友，也没有未婚妻——我和你根本不熟。”
他说完把视线从林灵身上移开，举步往莫语的方向走。
“江锦回来了，让我带你过去。走吧。”
莫语的火气还没有消，闻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去干什么？我自己去。”
路央旗突然停住，眉头蹙起来，眼神里有威胁的意味迸发：“走不走？”
一对上他这种眼神，莫语再大的火气也萎了一大半，可她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也不想再经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干脆死鸭子嘴硬抵抗到底：
“我不——”
路央旗眉头一扬，眼神一凛，伸出手停在半空：“自己走还是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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