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马屁马蹄 1
因为家离办公室远，吴米吃完中午饭，就打开折叠床在办公室午休。
小薇则回到自己离政府大院只有一墙之隔的宿舍休息。她吸取了上午的教训，不敢再提前上班。而是看准下午两点半，才到了办公室。一到门口，见门开着。尽管这样，她还是礼节性地敲了门。
吴米坐在办公桌前，抬起头，说：“嗯，是小刘呀，进来吧。这是你的办公室，你进来不用敲门啊。”
小薇进来发现吴米桌子上已经放了一杯水，她还是走到饮水机前，拿过水杯，加了点水，又放回他的桌上。
吴米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调研科一共五个人，雷娟很少来上班，基本废了。任明仗着会写点材料，太傲了，不太听话。陈达呢，因为来了好几年，还是一个科员，工作起来也不积极。眼下，这个小刘还挺懂事，只好抓住她，培养她。这样，工作起来，才不会被任明和陈达两个人误了事。想到这，吴米便喝了口水说：“小刘呀，你能进来市府办工作，不容易，要好好干。”
小薇轻声说：“好，我刚来市府办，好多业务还不懂，还要多多请教科长。”
吴米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我是部队出来的，写材料不是我的专长，不比你啊，名牌大学出来的。”
小薇愣了愣，说：“科长，您是领导，领导做好管理就好了，至于材料嘛，我们来写，您改就行了。”
吴米顿了一顿，说：“说老实话，我当初转业分配也不是来市府办的，本来是想争取去公安局的，后来呢，被人顶掉了。谁都知道，写材料是个耗费生命的工作，虽然也能接近领导，但是伴君如伴虎呀，九十九篇材料写得好，是应该的，是你的工作，一篇写不好，给领导一个坏的印象，你就翻不了身了……”
“对对，吴科长。您当过团长，团长是什么，相当于我们市的处级干部呀。所以，科长不是您最终的位置，您迟早会上去的。我刚参加工作，就碰到您这样的好领导，是我的福气啊。”小薇不停地点头，似有所悟。
小薇想，想不到吴米会对她推心置腹讲这么多知心话。看来，他是把她当作自己人了，当作圈里的人了。听当上了公务员的师兄师姐讲，在政府机关工作，一定跟住领导，最好还是要顶头上司，这样工作起来才有罩你的人。不然，工作做得再好，人家一句话，可以把你整得体无完肤。因为大家都知道，武无第二，文无第一。文章写得怎么样，没有绝对的标准，领导的好恶就是标准。领导的手表绝对是准的，领导的话绝对是对的。关键是要看准领导。对办公室来讲，当然最高领导是王光。但他要管十来个科室几十号人，也不会管得太具体，直接管的是副主任和科长。管她，还远呢。所以，在调研科这一亩三分田里，吴米就是她的地主。
吴米笑着说：“也不是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们互相学习就是了。”
小薇忽然想起，上午开会去了，下午又该干什么呢？便问：“吴科，下午有什么任务呢？”
吴米看了小薇一眼，从文件橱里抽出一大叠文件放在小薇桌面上：“也没什么样要紧的工作，你刚来，先看看相关文件，看看我们科过去写的调研报告，理理思路就行了。”
“好，我先学习学习。”小薇接过文件，便随手把自己的小坤包放在抽屉里，忽然发现，上午给了吴米的信封怎么出现在自己的抽屉。她明白了，一定是他趁自己出去的时候放回来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送给领导的东西一定要送出去。不然，刚参加工作，给人家一个贪财的印象就不好。但是，他退回来，现在明着再送过去似乎也欠妥。这可如何处理呢。她再没有心思看文件。密密麻麻的文件，一个个豆粒大的文字，此刻，就像一粒粒沙子一样刺激着她的眼睛，见不得人。
好在这时候，邮递员送来了一张包袱领取通知单，是吴米的战友给他寄来了几瓶酒。接过邮单，吴米自言自语：“这个老张，还能想起我，不错不错……”
小薇回过头来，问：“吴科，看您高兴的，有什么好事呢？”
吴米说：“邮局送来了一张包袱领取通知单，要我去邮局拿酒，战友寄来的。”
拍马屁要从身边的事情做起，要从小事做起，小薇灵机一动，说：“吴科，我刚好没什么事情好做，不如我帮你把酒拿回来。”
“那好吧，酒拿来了，我们找个机会干掉。”吴米眨了眨眼睛，就把通知单和身份证拿了出来，递给了小薇。
“好。”小薇嘴上爽快说着，其实心里并不是滋味。干掉，干啥呀？这个炮兵团长，真是的，喝酒就喝酒，当着一个姑娘的面，一开口就干掉干掉，太不文雅了。她接过通知单和身份证，眼光在身份证上停顿了一下，不由一亮，多巧啊，七月十六日，就在她上班的第二天，是吴米的生日。这就好了，给他买个生日礼物。想到这，便随手把信封拿了出来。
就在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吴米叫住了小薇：“小刘，你会开车吗？”
“会，几年前就会了。”小薇读大学时，李斗斗早就教她学会了开车，也拿了驾照。
吴米随手把车钥匙交给了小薇：“开我的车去吧，把酒放在车尾箱就行了。”
从政府大楼出来，小薇并没有直接奔向邮局，而是开车去了日本人开的吉之岛商场。买什么好呢，买蛋糕，肯定不行，自己也没有安排给吴米开生日。买酒呢，战友这不给他寄酒来了。就在左思右想的时候，不知不觉之中，小薇来到了金利来专柜。只见一件男士桔黄色的长袖衬衫，有着淡淡的竖条纹，看起来有板有眼。特别是那吊牌上打着全国统一零售价680元，其实打完折后刚好300元，还带有精美的礼品盒。这不是天佑我嘛。看到这，她毫不犹豫地要了一件XXXL号码的，来到收银台，掏出信封里的三百块钱买了单，又请礼品包装台的小姐用彩纸封了起来，然后在面上写了“生日快乐，小薇贺”七个娟美的大字，才心满意足地从吉之岛走了出来，迈着小步到了相邻的邮局，取完酒，把金利来和酒一起搁在车尾箱内。
送礼，是一门学问，包括送礼品的形式、送礼的目的、送礼的场合、送礼的时机等一系列内容。几千年流传下来的送礼习俗，逐渐形成了一套独特的送礼艺术，有其约定俗成的规矩，送给谁、送什么、怎么送都有原则，绝不能瞎送、胡送、滥送。掌握一定的送礼原则，在人际交往中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必要的尴尬。西方人收到礼品，大多会当着送礼人的面欣赏或品尝礼品，并立即向送礼者道谢。而国人呢，比较含蓄，客人送礼来，还会推三道四的。小薇想，如果把金利来拿到办公室直接送给吴米，他可能不会收。
把车开回政府大院停车场停好后，小薇高高兴兴地回到办公室。
吴米拿过车钥匙，说：“酒拿来了？”
“拿来了，按照您的嘱咐，放在后备箱内了。”小薇病没有把金利来的事说出来。
次日，小薇准时到了办公室，像昨天一样，在自己的办公室搞起卫生来。有一点不同的是，她再没到隔壁的任明房间搞卫生。
陈达上班后，发现小薇并没有像昨天一样来他的房间搞卫生，倒觉得怪了。他不好明说，又不死心，这搞卫生的工作，天经地义就该由新来的小兵来做。他是科员，科员如果放在区里头的行局，就是股长了。而她刘小薇目前还在试用期，昨天扫了一天的地，今天为啥不来了。他坐到了坐椅上，抱着头想，终于理出了一点头绪来。也许是昨天在面对避孕套的事情上，自己说的有点过了。这也难怪小姑娘有看法。不过，看法归看法，她今天敢不来搞卫生，就说明以后再也不会来搞卫生了。这样，在这科里头，自己的权威就难以树立起来了。不行，得暗示她一下。想到这，他便走到了小薇的办公室。
小薇刚扫完地，笑了笑说：“达哥，上班了。”
陈达答非所问：“小刘，扫完了。”
“是啊，扫完了。达哥，有事么？”小薇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正因为懂事，一下子就明白了陈达的来意。但懂事的人一般却装作不懂事。不懂事就不会惹事，不惹事，就平安无事。
“没事没事。”陈达发现小薇这么不懂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灰溜溜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但还是不甘心。他要等任明来。等任明来了，看这扫地的工作由谁来完成。在这间办公室里，他已经扫了三年地了。按理，这地应由刘小薇同志来负责。可是刘小薇同志才干一天就不干了，他也没办法。他不是领导。好在，任明大小还是一个副科长，看他这个副科长能拿刘小薇同志有没有办法。
任明官不大，却像处级领导一样拎着一个公文包。不过，到了市一级领导，又不拎公文包了，有专门的秘书拎着。他把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一侧的地面上，发现地面上有不少灰尘，就抬眼看了一眼陈达，什么话都不说，却什么意思都传达了。
陈达知道任明怪他今早没扫地，就嘟起嘴朝隔壁小刘的办公室望了望。
任明明白了，陈达要等他的扫地接班人刘小薇来扫。可是，小薇没来。这可怎么办好哟。虽然，办公室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新人都要服务老人，但也没有明文规定。革命靠自觉，刘小薇她不干，他也不好指名道姓叫她来呀。
任明有个习惯，在决定做什么事情或者要考虑解决什么问题的时候，总要上趟洗手间排排水，轻身上阵。所以，碰到这谁来扫地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他必须上趟洗手间。经过小薇办公室的时候，任明特意慢下了脚步，掉过头看了小薇一眼。
脚步声调动了小薇的神经，她抬眼一看，发现任明正瞅眼看她呢。但是，昨天的经历告诉她，再也不能做给自己添麻烦的举动了。给他们搞卫生，本来不费吹灰之力，可是，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小薇便低下了头，装作没看见一样。
任明见小薇不理不睬，一时也拿不出好主意。从洗手间出来，只好走进小薇的办公室，主动打了个招呼：“小刘，上班了。”
小薇这下子不得不抬起头来，本来要称“任副科长”的，转眼一想，吴米不在，便笑了笑说：“任科长，早呀。”
任明点了点头，说：“吴科还没来呀？”
小薇说：“还没来。”
任明说：“忙什么呢？”
小薇如实回答：“也没做什么，吴科长叫我先看看材料。”
“好好，你看材料吧。”说完，任明走了。一路在想，没忙什么，还不过来搞卫生。你就知道吴科长，根本不把我这个副科长放在眼里。难道要我这个副科长搞卫生。不行，绝对不行，那么，怎办呢？对了，自己的私家车已经两个星期没洗了，干脆去洗车吧。
任明洗车去了。
陈达低着头在电脑前查找着什么。
小薇呢，一页一页地翻阅着调研报告。
看起来，调研科三个人各不相干，平安无事。
“铃铃铃……”座机响了，小薇接过电话，一听，是王光打来的，忙说：“秘书长，您好。请问，有什么指示？”
“嗯，是小刘呀，这两天工作习惯吗？”
“谢谢秘书长，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就好，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呀。”
“谢谢。”王光这种级别的领导对她这么客气，小薇心里不由一阵温热。
“对了，小刘，吴科长在吗？”
“他还没来，来了我跟他说您找他。”小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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