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学生运动
“什么!军统全都知道?还有我们的名单?”其佳不可致信地叫。
瑶瑶平静的点点头。
现在,十几个大学生联合总会的主要人物——大多数都在“名单”上——齐聚在光华大学的学生会,就是为了听取瑶瑶的陈述。说实话,这还是瑶瑶首次参与他们的聚会,以前只是通过其佳帮帮忙。到底那份“名单”怎么把她也列进去,实在奇怪。不过,目前这点并不重要。
“史小姐,可否请你把事情详详细细说一遍?”开口的就是其佳常常挂在嘴边的大学生联合总会主席、圣约翰大学的高材生,张齐平。他是个帅气、沉稳、有才干的人,在学生会中极有领导威信。外面人谁会想到,最热情、爱国、有志的大学生,会出自以教学严谨著称的美国教会学校?学的都是美利坚资产阶级思想,听、说、读、写的都是标准的英语。瑶瑶记得有一次翻到恩格斯的著作,里面一段大致就是说,宗教、资产阶级将培养出自己的“掘墓人”。眼前算不算实例?只要说服了他,应该就可以说服大家取消这次危险活动了吧。
于是,瑶瑶把从天翔那里听来的话整理一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并重申了情况的严重性,对学生会而言,绝对是弊大于利。
大家窃窃私语后,都把目光投向张齐平。
后者略微思考,问瑶瑶:“史小姐,你的消息确实可靠吗?”
“我担保!”瑶瑶斩钉截铁。
“是这样。”张齐平直视着瑶瑶,“史小姐,并非我们不信任你,但这个消息实在关系重大,希望史小姐能透露可靠的消息来源,便于我们作出要不要坚持的决定。”
这么一说,众人又都看向瑶瑶。
其佳也在旁鼓动她:“媛媛,说吧,没关系的,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传出去的。”
瑶瑶心中颇有些恼火,“什么都是‘自己人’!否则,消息怎么会露到军统处去?”但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这话不能说,以免打草惊蛇,还会引起学生会的成员相互猜忌。
咬一咬牙,瑶瑶决定说出来:“是天翔何先生告诉我的。”
“轰”的一声,顿时炸开了锅。
张齐平挥挥手,大声说:“安静!安静!请大家听史小姐说完!”
这种时候,瑶瑶有些佩服张齐平的沉着,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惊诧莫名”。
“首先,大家都知道青帮与军统的关系,天翔和军统头目戴雨浓是‘兄弟’,所以消息来源应该是可靠的。其次。”瑶瑶看了看张齐平沉吟的神色,继续分析,“我认为何先生没必要骗我们,行政院的确下了政府令,就算我们真的组织了游行,到时候,政府也有理由出动军警。那时,我们学生的安全就没有任何保障。关于那份‘名单’,我觉得宁可信其有,一方面,军统的职能我们都知道,拥有这份‘名单’毫不奇怪;另一方面,即使没有,也只是让我们更提高警惕而已。”
说罢,不理睬众人的讨论纷纷,瑶瑶只看着张齐平。
突然有人问道:“史小姐又是怎么碰上青帮的天翔的?”
不等瑶瑶回答,其佳抢着说:“这个我知道!”她把青帮的赈灾义举和教会的慈善活动一并说了。
最后,张齐平提出问题:“史小姐,你认为天翔为什么要通知我们学生会呢?按道理讲,他和军统是一起的。”
答案瑶瑶是“心知肚明”的,但却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神情为难,瑶瑶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何先生曾提到‘学生们赤手空拳’,想来,他也不愿见,见我们受伤害吧。”
青帮的天翔何时那么顾虑到学生们了?这个答案连瑶瑶自己都觉得牵强。
大伙还是议论纷纷,张齐平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瑶瑶。
其佳眼珠子一转,高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众人都看她,瑶瑶猜不出其佳会有何高论。
“这次青帮搞什么义举,都是史小姐的舅舅帮忙给的药,所以,天翔就用这个消息投桃报李,算是给媛媛、呃,史小姐和她舅舅一个回礼啰。”
这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大伙纷纷点头。瑶瑶却听见张齐平低声说了句:“原来天翔是不愿见史小姐受伤害啊,这就说得通了。”
瑶瑶装作没听见,心中其实尴尬。这个张齐平,真不可小看!
如此一来,经过民主投票,加上张齐平的‘主席意见’,大学生联合总会一致决定,取消本次“抵制日货”游行示威活动,另待良机。
夏末秋初,上海滩的上流社会中,人人瞩目的“法兰西共和国驻华新领事德雷克吕兹公爵及公爵夫人欢迎宴会”终于在黄浦江边的法国总会隆重举行。
这天日落后,宽敞美丽的外滩一带格外热闹。矗立于江边的几幢宏伟的西洋建筑,如汇丰银行大楼、沙逊大厦、麦加利银行、江海关大楼、格林邮船大楼等等,大开灯光照明。辉映着浦江上汽轮往来、星帆点点,更加把“不夜城”的夜上海点缀得流光溢彩、华艳耀目。
许多长年在此谋生奔走的黄包车夫,在经过法国总会门口都忍不住慢下步子,甚至停在对街驻足观看;拉着客人的,也有应客人要求稍停片刻看看热闹的。
平时就高雅华丽的尊贵殿堂,如今灯火通明,轻快的乐队演奏隔着石柱大门悠悠飘出,仿佛还看得见大厅的罗马玻璃圆吊灯散发着夺目的光华。鲜红的波斯地毯从大门内沿着厚实的石阶一路铺到马路街边,一辆辆乌黑锃亮的轿车不住的经过、停下、又缓缓开走。多个制服笔挺的门卫轮流上前,恭敬的拉开那些轿车的门,迎接出车内身着西服或长衫的显赫贵客;搀扶出晚礼服或旗袍盛装、顾盼生辉的贵妇小姐。
对街一个年纪轻轻的小黄包车夫禁不住感叹:“这就是有钱人家的生活啊!”
站在他身旁,年约六十出头的老车夫,敲了小伙子一记“毛栗子”,说道:“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年,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北平的紫禁城外,还见过皇帝、慈禧太后出巡呢!那个排场,才真叫大呀!太监、宫女儿,排成老长老长一大串儿,见不到底儿似的!现如今,不过是学洋人,都坐起了铁皮车。皇帝万岁爷也不过那样儿,谁知道这些人又能多长远?”
揪起小伙子的衣领,老汉吆喝一声:“甭看了!走喽!”
一老一少,拉起车子,径自奔生计去了。
瑶瑶身为司仪,和法领馆、教会工作人员一样,最早到场,当然,还有新闻媒体的记者也不少。对于他们的采访要求,瑶瑶都以工作太忙为由婉拒。
她确实忙!、舅舅、舅妈和作为主办人及教会代表,从德雷克吕兹公爵夫妇抵达上海起,就一直陪伴左右,过一会儿,他们将一同进场。所以,目前迎接嘉宾的任务就全摊在瑶瑶及领馆工作人员身上了。而且,瑶瑶必须趁此机会先认识、熟悉各位来宾,以便到时候介绍、翻译。
忙归忙,瑶瑶也很兴奋。在这样一种大场面下,人人都打足了精神。何况,她还有引颈翘盼的人。
迎宾员不停地报着宾客们的头衔。
刚才,瑶瑶认识了其俊的“格格”女朋友江美芳,一个看上去漂亮又利落的姑娘;刚才,大律师顾承培带着自己的好朋友蔡曼迪进场;刚才,著名的亚洲电影皇后吴蝶女士和她先生也来了;刚才,军统局的戴雨浓领着几个人入场;刚才,一个又一个社会各界的知名或不知名人士经过瑶瑶眼前……有的是旧识、有的是新识、有的是想结识的、有的是不想结识的,但,她最想见到的人还未出现。
每到一位贵宾,瑶瑶和其他工作人员会用合适的语言表示欢迎。
“欢迎!您的到来是我们的荣幸!希望您今晚过得愉快!”
这句机械化的问候语,不管是中文、英语还是法语,瑶瑶都已经说到舌头打转。
终于,听见迎宾员高声报道:“永联会会长卢鼎祥先生、副会长邢固为先生、商会总联合会副会长天翔先生,及,友人到!”
瑶瑶精神一振。
“欢迎!您们的到来是我们的荣幸!希望诸位今晚过得愉快!”
卢鼎祥及夫人、友人过去了。
“欢迎!您们的到来是我们的荣幸!希望诸位今晚过得愉快!”
邢固为及夫人、友人过去了。
“欢迎!您——二位的到来是我们的荣幸!希望,二位今晚过得愉快!”
瑶瑶的笑容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面前的天翔一身挺拔的西服,挽着他手臂的,是一位年约二十五六、体面的女士。
天翔也挂起应酬的笑容:“大小姐,别来无恙?”
“嗯,多谢。这位是?”瑶瑶有丝急切,稍欠礼貌。
“这位是苏青眉。”天翔一顿,用看似平常的口气介绍:“我的太太。”
“……?”仿佛一个当头的晴空霹雳,瑶瑶完完全全没办法说话。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天翔和、和谁好像在她面前站了二三秒钟,然后,下一位客人到了,他们便走开。
然后,她继续像之前一样致欢迎词,但好像又和之前不太一样。她的嘴在讲、脸在笑,灵魂却像剥离了身体,恍恍惚惚间看着自己,听着自己的声音。她一半的头脑正努力压着一件事实,不让自己思考更不让自己明白;另一半的头脑则应付着一切场面。
……正常,一切正常。没有人看出有何异样。瑶瑶催眠了自己一半的思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英国领事到了。美国领事到了。远在南京的总统也派了特派代表来。——该来的怎么还不来?
新领事德雷克吕兹公爵夫妇、罗朗爵士、陈若槐先生及夫人、米歇尔神父到了。——好,该来的都来了。
接下来还要干什么?瑶瑶想,使劲地想,除了该干什么外,什么也不想。
欢迎致词。感谢致词。宴会致词。答礼词。介绍词。串联词。翻译词……
瑶瑶除了随主团周旋外,不朝任何中外宾客瞟一眼。她很忙,席间根本没怎么吃东西。可她还想更忙。忙到舞会开始,可以让她独自安静一会儿的时候,她想,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想。
转了几圈,主团马上转到商会总联合会那一席。
天翔除了应酬时间,一整晚的眼光都跟着瑶瑶,可从没一次碰上她的眼光。
他看着她忙,看着她东转西转,看着她不肯吃东西,看着她特别努力的说笑……好不容易,看着她要朝自己这边过来。还差几步的时候,突然,他又看见她不知对主团里的人讲了什么,竟调头就走,眼角余光都没朝这边瞥一记。天翔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命令自己不要起身追她而去。
坐在一边的苏青眉,同样内心忧虑,直觉给了她极强的危机感。
好像过了几百年,宴席撤尽,舞会终于要开始了。随着乐队奏响舞曲第一声,瑶瑶长长吐出一口气,双肩挎下,整个人的精力仿佛瞬间抽干。
正欲退避到无人的小厅时,有人过来请她跳舞。她拒绝,明知这样不礼貌。
这位刚退下,又来一位,她还是摇头;马上后一位男士准备替补过来,瑶瑶干脆一转身,当作没看见,提着裙摆急步离开。
她绕过舞蹈的一对对男女,穿过大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寻寻觅觅。
一路上,碰见舅舅、舅妈,她胡乱应了两句;遇见蔡曼迪和顾承培浓情迷意的,她强笑了几声;撞见其俊、其佳和他们各自的舞伴,她根本不及与他们搭话;还差点打翻侍者端来的酒水……就这样奔走,奔走,直到闪进一间小偏厅,掩上门,瑶瑶扑倒在沙发里。
想什么?该想什么?什么都还没想,眼泪已经刷刷地流下来了。
还用想吗?其实她什么都一直记着,根本没有一刻忘怀。——他有太太,他早就结婚娶妻了,那个女子,那个叫苏青眉的女子就是他的爱妻!
那自己呢?自己算什么?充其量一个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笨蛋傻瓜!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呢?——这一刻,瑶瑶几乎要怨恨天翔。但转念一想,他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她本来就不是他的谁,顶多只是10年前,他善心大发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丫头。再回忆后来的几次碰面,他又何曾开口说过什么?都是自己在那里一厢情愿!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可是,可是,她真的那么那么欢喜他呀。从10年前的相遇开始,她就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从来没有啊。自成年后,就有不少人向舅舅提过亲,但瑶瑶从未考虑过。一直到那天与他重逢,瑶瑶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思。她欢喜他,10年前便种下的情根,经过这10年来,她不住的回忆、思念,到如今,早已深植于心、无可变更。仿佛她这10年来,就是为了等待与他相逢,圆自己的长长久久、缠缠绵绵的梦。
可是,这个梦,来不及沉迷,就醒了,很彻底的被粉碎了。自己怎么那么笨,为什么从来不考虑这10年来他是否已娶妻生子?娶妻生子?呵!真好笑,说不定,他家中早就有孩子叫他“爹”,而自己还在这里做春秋大梦!
噢,可笑的春秋大梦!瑶瑶一边抹眼泪,一边想要安慰自己。记得去祭奠爸爸妈妈的时候,她就在他们墓前傻傻地问过,“十年一觉扬州梦”,自己的梦何时会醒?还把这些感慨写在纸上烧给了他们。真快啊!爸爸妈妈果然收到了,答案来得真是好快啊!现在就该是她清醒的时候了。难怪每次想起他,与他相遇,瑶瑶总觉得像一场梦。果然是一场梦!一场幻梦!而且,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眼泪还是不停的掉下来。上一次,她这样哭是什么时候了?对,那时妈妈去世,是安慰她,爸爸妈妈在天堂,天堂里有天使——天使,小时候,她曾坚信他是她的天使;不久前,她还相信他是她的“守护天使”,可是,为什么,一眨眼,一切都变了样?他不再是她的“天使”,不,一直都不是。他的生命中,自有一位叫做苏青眉的幸运女子由他守护,不是她,真的不是她。怪谁呢?小时候,她可以任性的怪爸爸、妈妈、舅舅、,可现在,她发现,除了自己,她怪不到任何人。她真得不怪天翔,不仅觉得自己没理由怪他,而是打从心底里没办法去怪他。一个在心中默默思念了10年的人,一个那样帮助过自己的人,哪能说恨就恨呢?若要瑶瑶说,她还是这般欢喜着他,可现实是,她不能!
上帝!她该怎么办?
瑶瑶将头埋在膝盖里,抱着头,任眼泪溢出眼眶后直接淌在礼服的裙摆上:“是我笨、是我傻、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作多情、是我自作自受……”
“都是我不好!”
突然的声音介入,打断了瑶瑶的自言自语、自怨自艾。
诧异的抬起头,沙发前站着挺拔的身影。虽然小厅灯光昏暗,自己泪眼模糊到看不明他的脸,但是,天翔的身影和声音,早已烙印在心间,何须分辨清楚?
“请你走开!”瑶瑶勉力维持骄傲的语气直叫人心疼。
天翔倏地蹲下身子,单膝跪在沙发前,双手揽过瑶瑶脆弱的身躯,让两人脸对着脸、眼对着眼。
但此刻,瑶瑶却半拢着睫毛,再没有勇气像前几次那样,用乌黑发亮的杏眼直视他的眼睛。
这样的瑶瑶了无生气,揽在臂弯中,也像个迷失了灵魂的精灵。天翔抓住她双肩的手不由扣紧。
如果可以,现在他很乐意砍自己一刀,只要瑶瑶莫再哭、莫再伤心。看她哭到抽噎,自己的心脏也随她一阵阵抽痛,一时半会儿,连他也说不出话来。只好掏出干净的方帕,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可是没用。刚拭去旧痕,新泪又滚滚而下。
天翔头一次尝到不知所措的心慌滋味,突然狠狠地把瑶瑶拥进怀中,紧紧紧紧地拥抱她。
外面的一支舞曲结束了,很快又奏响另一支。也不知过了多久,瑶瑶的抽噎声渐渐停了。她好像也清醒过来,开始挣扎着要脱出他的怀抱。
天翔不肯放手。怎么肯?
“你放……”
“瑶瑶,我欢喜你!”
怀中的躯体一震,停止挣扎。
天翔轻抚着娇柔的背脊,微微侧首,贴上她耳际秀发,低沉的声音发自肺腑:“对不起,瑶瑶,对不起!”
一秒钟、二秒钟……终于感觉瑶瑶双臂软软的圈上自己,天翔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越发抱紧她。
“你何必跟我说对不起?是我自己傻。”仍然带着哭腔。
“是我不好!我欢喜你,春天在龙华寺初见你,就一直想着你,那时候,动着脑筋想,想要娶你做姨太太。”瑶瑶身子动了动,天翔按住她,接着说,“后来我查出来你便是10年前我抱过的小丫头,可如今已是个大家闺秀。我就放下了这个念头,总对自己说,‘我只要看看你就好,顶多只要看看你,没别的了。’天地良心,每次碰见你,我都拼命控制自己不要亲近你,可是,……”
他的口气里带着些许苦涩、些许不甘,瑶瑶的心也跟着抽紧。没办法,她还是见不得他难受。“我懂的,我,我不怪你,真得不怪你。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欢喜很欢喜你,从10年前到如今,都没变。以后,以后大概也不会变了。我的天使。”越说越发心酸。
“瑶瑶,我天翔只是个江湖粗人,整日间在刀头上讨生活。而你那么美、那么聪明,该有更好的人……”
“可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我只欢喜你!只欢喜你!”瑶瑶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她只好把头埋进天翔的肩窝里。
轻轻拍着她,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他又如何舍得将她交给别一个男人?
“天翔,你,你有孩子吗?”瑶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一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答道:“没有。”想证明什么似的,紧接着说:“我结婚7年了,都没有孩子。”
瑶瑶也没在意,又问道:“那你有姨太太吗?”
“没有!”说的急切,“你以为我见一个娶一个?我唯一动过脑筋的女人只有你,欢喜的也只有你一个!别的,来来去去,都不当真。”
“……你离婚好不好?”
“什么?”
“你离婚,娶我,好不好?”瑶瑶好似来了精神,壮着胆子,红着脸,和天翔面对面直视。
“……不成。”
“……为什么不成?你怕丢脸?”
摇摇头,“青眉是邢师母那边的亲戚,也是个孤女。我的婚事,是邢师母牵的线、做的媒,她待我如同儿子,我不能……”
“那又怎么样?你,……我爸爸也是离婚娶我妈妈的,还跟爷爷奶奶闹翻了。你为什么不成?”瑶瑶知道现在的自己如同无理取闹,但,如果这辈子上帝只给她唯一一次无理取闹的机会,她便要用在现在。赌一次!也是赌一辈子。
“瑶瑶,我们江湖中人,最重‘恩、义’。比方,比方你上教会学校,信的是天主基督,我知道,你是万万不肯做人姨太太的。我说这话,不是要你委屈,而是说,我们身在江湖,自有江湖中的一套信念。我从小无父无母,邢师母待我恩重如山,我决不能让她伤心。”天翔的话,命中罩门,叫明白事理的瑶瑶无从反驳。
“那,为了我也不成吗?”几乎已是乞人怜悯的语调。
天翔停了半晌,最终道:“瑶瑶,对不起!”
OK!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瑶瑶“霍”的站起身,也许之前哭累了,身子不稳。然而,有跟着起身的天翔扶牢她。瑶瑶缓缓甩开他的扶持,轻轻地道:“你就宁可让我伤心。”
言罢,旋身欲走。他不由自主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我的裙子湿了,脸上的妆也坏了。我想去换件衣服,补个妆。”
天翔缓缓放开手。
瑶瑶慢慢走了两步,背着身,轻声道:“我说过不怪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你不是习惯讲这三个字的人。”
天翔咬住牙关,浑身僵硬,刚放开她的手紧握成拳。他没资格留她!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却仿佛一步一步走出他的生命。这一刻,天翔才明白,瑶瑶说的“天使”有什么意义。若他是她的天使,那么她,一定也是他命中唯一的天使!看着她离开自己,牵起的竟是心底深处全部的苦涩和痛楚。
将到门口,他的天使转过身,却见她柔柔的一笑,泪光尚未隐去,有若粼粼水波。“过会儿请我跳支舞吧。今晚的第一支舞,我想跟你跳。”随即,提起裙摆飞奔而去。
天翔立于原地,满眼,都是那一瞬倾城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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