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计划

　　

　　徐碧城有写日记的习惯。一般下了班，临睡前都会掏出日记本写上一些。

　　她写完日记已经很晚了。把日记本和笔放起来，刚想拉上窗帘准备上床休息，却看见了停在门口的汽车。

　　还没来得及想这车是干什么的，门就被打开了。唐山海是一个很绅士的人，一般进卧室都会礼貌性敲敲门，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不打招呼就进来。

　　“看见门口的汽车了吗？”唐山海盯着窗口，伸手示意碧城，“站过来。”

　　碧城只能往前站一站，离唐山海距离进了不少，都能闻见他身上洗完澡后的沐浴味道。唐山海伸出一只手虚虚环住她，窗帘上的剪影就像是一对正在热恋相拥的男女。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碧城脸有些发烫，她佯装镇定的开口：“有必要这样么……”

　　唐山海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窗外的汽车上，没有注意到碧城僵硬的身体和发烫的脸颊。他沉声到：“有必要。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们输不起。”

　　“把窗帘拉上。”

　　碧城赶紧拉紧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都不露。她听见唐山海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和疲惫。

　　“早点休息。”唐山海看向徐碧城，她拉上窗帘就回到座位上坐着了，坐姿拘谨。

　　碧城没敢抬头看他，低声回了一句：“晚安。”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晨起出门还是晴天，碧城连伞都没带。出门的时候就犯了难。同行的唐山海一向细心稳妥，办公室常备着一把伞，便折回去拿伞，碧城就在门口等着他。

　　陈深正巧到门口，看见徐碧城便驻了足。

　　碧城首先打破沉默，随口提起话题：“上海的雨真奇怪，怎么说下就下。”

　　陈深笑了笑：“这里和重庆可不一样，得随时应对说变就变的天气。”

　　碧城讶然，没想到陈深会主动挑起重庆这个敏感的地方，似乎是话里有话？她再开口语气就带了些试探：“这么说，你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呆在上海做这个轻松的队长？习惯了把身份安置在汉奸这个头衔上？

　　陈深却否定了：“不，其实我特变讨厌这种随时会被雷劈的感觉。”

　　陈深这几句话让碧城心里起了一个疑问：陈深这样的表态是不是说他并没有实心实意的在汪伪政府里工作？

　　碧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觉得陈深这两句话信息量有些大，她脑子一下转不过来，呆呆的看向陈深。

　　陈深意味深长地看了徐碧城一眼，用就像以前经常教导徐碧城那样的语气：“你的时间还长呢，有些事，犯不着这么拼命。”他意有所指，随后打开黑色的打伞，悠悠的走进了滂沱的大雨中。

　　这下碧城听出陈深的意思了。陈深对她知根知底，这次开口分明是善意的提醒。说不定陈深已经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了，可他表态是掩护她和唐山海，这是不是说明陈深不是汪伪的人？更有甚者，他会不会也是重庆军统派过来的，碍于任务不得交待身份？

　　陈深也许不是汪伪政府的人这种猜测让碧城心里升起了希望和期待。毕竟以前曾经是比师生更进一步的关系，徐碧城心里还是把陈深想象是以前那个爱国勇敢的有志青年，她不愿是自己这些年看错了陈深，内心总是为陈深的投汪找理由说服自己。如今有了这样的猜测，内心更是有侥幸，开心，期待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徐碧城没有注意到唐山海在她身后站了一会了，直到唐山海走到她身边撑开了伞她才猛然察觉。

　　她刚刚和陈深的谈话唐山海听见了吗？碧城心里有些忐忑，就好像真的背着唐山海和别的男人交谈很对不起唐山海一样。

　　唐山海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的说了声：“走吧。”

　　碧城自觉的挎上唐山海的胳膊，就像是真正恩爱的夫妻一样，两人共同走进了雨中。

　　再次见到李小男时碧城正和唐山海在一起。李小男身穿时髦的白色大衣，头上带着同色的发饰，手里还捧着一个饭盒，正在陈深身边缠着陈深出去玩。

　　碧城还在犹豫要不要和李小男打招呼，李小男率先看见了她，热情的同碧城打招呼。

　　“这位是？”李小男看着徐碧城挎着唐山海的胳膊，有些好奇。

　　碧城微笑回答：“我先生。”

　　李小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开口称赞：“唐太太和唐先生一看就是郎才女貌，一看就很有夫妻相，是不是陈深？”

　　陈深一脸嫌弃的看向李小男。

　　唐山海很自然的接下了称赞：“陈队长和李小姐也很登对啊。”

　　李小男笑的更开心：“人家都这么说呢陈深～”

　　陈神还是一脸嫌弃，不过还是带着李小男一起走了。

　　回到办公室徐碧城就接到了毕忠良的电话，说是去南京参加一个干部培训班。去南京路途遥远，整个处里就她一个人去。想到最近毕忠良好像要押送那个□□女干部宰相去南京，难道是要自己同行吗？

　　碧城想不明白，干脆去找唐山海商量商量。

　　到了唐山海办公室，才知道要押送宰相的人是唐山海。碧城更加疑惑：“怎么消息通知的这么急，害我连换洗衣服都没准备。”

　　唐山海冷笑：“怕消息走露，信不过我们。”

　　徐碧城心里还奇怪押送□□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她见唐山海在那里沉思的不知道想什么便没开口打扰。

　　唐山海回过神，他想的更深更远。毕忠良大概更希望他们在路上遇袭，除掉他和碧城这两个李默群的旁亲。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徐碧城安抚的笑笑：“时间还来得及，你先回家准备换洗衣服吧。”

　　出门的时候遇见了陈深，陈深体贴的问她需不需要开车送她。碧城估计了一下时间，觉得来得及便委婉拒绝了。陈深笑笑并未多坚持。

　　收拾完回到处里，大家都已经在外边集合了。宰相也被送了出来。宰相实在是个美丽的女人，她端坐在轮椅上，面色沉静眼神坚毅，只是嘴角还带有酷刑后的伤。

　　正要打算出发去火车站，李小男从处里赶出来喊住陈深：“别让我等太久啊。”

　　陈深敷衍到：“我送完他们就回来。”

　　唐山海也开口：“陈队长把我们送到火车站就回来，李小姐不必担心。”

　　李小男点点头，带着笑挥挥手送别他们。

　　到了火车站出了点意外。毕忠良在接到李默群电话后临时改变了主意。运送宰相的任务交给了陈深。这样唐山海留在行动处，去南京由陈深和徐碧城两人同行。

　　徐碧城疑惑的看向唐山海，唐山海被替换下来是李默群的主意，肯定是唐山海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联系了李默群。但为什么自己还要去呢？难道李默群没有让自己留下？

　　唐山海也是诧异了，他没想到李默群只召回了自己。难道李默群以为毕忠良会因为碧城是他外甥女就不会动碧城吗？碧城毫无行动能力和作战经验，如果真的出了事，他陪碧城去还能保护他，可连枪都不能拿的陈深怎么能保全两人？

　　他开始后悔给李默群打这个电话，也后悔没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讲给碧城听。看着徐碧城投向他还带着懵懂的眼光，他心里万般担忧。但守着毕忠良的面他又没法开口，只能把自己从不离身的枪递给碧城，低低叮嘱一句：“一路小心。”

　　离开前唐山海深深的看了一眼碧城。她站在那里回头望向他，微微向他点头——似是抚慰他让他放心。他以前一直觉得碧城就像温室的小花一样没经过磨难挫折，想法简单，做事莽撞。但是这也没什么关系，有什么事他唐山海顶在她前面，他自信能保护好她不让她去接触这里面的汹涌暗流。但这次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大事面前徐碧城的表现的坚强勇敢的出乎他意料，如今他也只能把□□递给他祈祷一切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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