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妖界前因、得见妖后
按照惯例，润玉在卯时下值。
知道今日晴方动身去妖界，润玉只在璇玑宫草草修整，便匆忙去了敛芳宫，赶着和晴方用今日早膳。
敛芳宫一日三餐准时准点供应，早膳辰正、午膳午正、晚膳酉正，和花族规章如出一辙。
润玉自从出任晴方的教导先生，若无推不掉的邀约，他一般都会到敛芳宫用膳。这一来二往的，他也和诸位芳主们熟识不少。
见润玉身形瘦削，活脱脱一副‘从没吃饱过饭、独自艰难长大的可怜孩子’模样，芳主们有时会塞给润玉一些零食，让他带回去自己吃，“可别让天帝、天后发现了”。
润玉僵笑着接受了。毕竟是一番好意。他也总不能说，龙族生来就是这种身形，其实他身体好得很……那才是真的尴尬。
因为隶属机密，所以除了天帝、润玉还有长芳主之外，天界再无人知晓她此行要去到何处。
润玉和长芳主只能在敛芳宫叮嘱晴方万事小心，若有任何不对之处，务必早些脱身。
晴方一一应允。回头仅对照顾锦觅的七位芳主说她要外出几日，让她们看顾好锦觅，决不能让锦觅离开敛芳宫。
芳主们拱手承下。
就这样，晴方身负天帝的借粮重任，独自前往妖界。
早年间，晴方在外行走，会用幻术掩盖蓝色双眼，带上锁灵簪，看着就是寻常少年模样。
再加上他话并不多，所以外界也吃不准他的真实身份。只能从‘花界长芳主都乖乖站到他身后’这一点推测，他的身份绝对不低。但至于高到哪一层次，这就见仁见智了。
他来妖界不过区区数次，就颇受妖后青睐。每每提起他，妖后都是一脸很满意的样子。不知情的人都猜测，妖界是不是要和花界联姻了……
却不想昨日传出消息，他们皆以为的少年男宠其实是个女子，更悄然背弃妖界，率先向天界俯首称臣！
妖后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雷霆大怒，摔碎了怡幽殿所有瓷器，还召集大军准备压境花界，向花界讨要个说法。
阵前动员之际，玉兰芳主忽然亲自送来一封信，说是妖后看了这封信，便会明白一切。
妖后身边的年轻妖侍单手一伸，手臂眨眼间变成锋利坚硬的锯齿，刃口抵在玉兰芳主脆弱的脖颈上。只待妖后一声令下，便以她人头、神魂祭旗。
玉兰芳主岿然不动，根本没把这致命威胁放在眼里。
妖后恶狠狠地盯着从容不迫的玉兰芳主。她眼神划过那封牛皮信件，似笑非笑地问道，“她亲自写的？”
“正是。”
原来少主只准备给妖后传个口信，但又担心妖后会被愤怒冲昏了头，将送信来使立斩于军前，最后还是写下亲笔书信。因为——“只有把柄在手，妖后才能再次相信。”
玉兰芳主掷地有声地回道，“少主和妖后定下盟约，自是不会言而无信。今日之举实属无奈，故以亲笔书信请求妖后谅解。”
妖后嗤笑道，“区区一封信就能浇灭本座怒火？！她好大的脸面。”
“少主有没有这么大脸面，妖后看了此信便知。”
“我倒看看，这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妖后一挥手，另一名妖侍便接过玉兰芳主手里的信件，展开给妖后过目。
令人意外的是，妖后看着看着，脸上的怒意和杀意居然逐渐消散，最后甚至颇为称心地将信件塞进衣袖。
年轻妖侍见状，便也放下了自己妖化的锯齿手臂。
“本座明白了。”
妖后眼里闪烁着精光，命令妖侍取来觅踪珠，郑重交给玉兰芳主。又散去集结的军队，心平气和地说道，“你走吧。”
“告辞。”
年轻妖侍犹豫着问道，“妖后，这样让她走好吗？”
“花界也好，花仙也罢，本座根本不放在眼里。本座真正在意的，从来只有那桩事。”
她吩咐道，“大罪可免，小惩难逃。下次晴方来了，先让她听听我们妖界的人……说话有多好听。”
“小人明白。”
妖界离天界不是很远，晴方飞了小半日便到了。
这一刚落地，还没来得及整理头发衣服，她便被锋利的刀叉剑戟团团围住。随之而来的，是不客气的嘲讽。
“嘿，这不是花界少主……不对，是天界的潋滟公主吗！尊贵的公主殿下不在天界享受荣华富贵，来咱们妖界这犄角旮旯地儿做什么？”
“老大，这还用问吗？她当然是来炫耀的。炫耀自己傍上了天界，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去去去，一边去！咱们真是看走了眼，以为花界的人能知恩图报，没想到花界和天界一样，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
她抬头，用一双清澈纯洁的蓝色眼睛看向这一群妖兵的首领。
“溪山，”晴方说道，“竟如此热情？”
名为溪山的少年妖将双手抱于胸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晴方的脸，然后偏头哈哈大笑。
“妖后有令，不得怠慢天界公主。如何，公主可还喜欢我们这种欢迎方式？”
然后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嘲弄。
——原来是妖后之命。
看来那封信确实让她消了火，却又没有彻底消火……下次得再琢磨琢磨措辞才好。
趁着他们七嘴八舌发泄心里的不满，晴方抖抖衣袖，打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还有身上细碎的发饰。
赶路的时候，她怕把大风会把发髻吹乱、衣裙吹皱，还特意开了一个结界，又浪费了不少灵力。
晴方小声嘟囔着，女装真是麻烦，到底是男装更加轻便省事。下次再来妖界，还是变成男子吧。
随着她整理完毕、四周的声音也慢慢安静下来。
以为这些妖兵已把想说的全部说完，可以让溪山带路见妖后，她正眼望去，却见面前这些妖兵纷纷对着她的脸，露出了痴迷的眼神。有的还留着口水，意志薄弱的鼻血都迸出来了。
……女子装束还是有些用处的。
她对年轻的妖将溪山说道，“带我去见妖后。”
溪山迷迷糊糊地答道，“好。”
下一刻，他一个激灵如梦初醒。
“好你个晴方，居然对我用幻术！”
晴方淡淡回道，“我没这份闲心。倒是你……”
她缓缓走上前，穿过一众痴傻妖兵，来到再次晃神的少年妖将面前。
“还得再修修心。”
金翼宫。
“参见将军。”
“全部走开！”
少年妖将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地挥开一个个行礼的侍从。
妖侍们新奇地看着这一切，丝毫不知这人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变成这样。
晴方慢悠悠地跟在溪山身后。却也不是她不想走快点，只是拖着一身长裙，想走快都走快不了。
快要金翼宫主殿—怡幽殿前，一名妖侍迎了上来。
“参见少将军。妖后陛下吩咐，请花族少主移步蜂房。”
“蜂房……”溪山错愕，“如此重地，她也能去？”
“确乃妖后陛下御令。”
“你是不是听错了……？一定听错了吧！”
“少将军……”
后方的晴方脚步一顿，理也没理抓着妖侍喋喋不休的溪山，径直转身背离怡幽殿。
蜂房是蜜蜂繁衍生息之地。
这里种有七彩缤纷鲜花、品目繁多果树，一条水渠穿经而过，且地势平坦开阔、背风向阳，极其适合蜜蜂群居。
看着一个个大小各异的蜂巢，采粉酿蜜的蜜蜂络绎不绝，妖后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她却纹丝未动，仿若不曾听见。
“妖后。”
晴方淡淡地开口，“我来了。”
“你似乎，”妖后挥手抓住一只蜜蜂，仔细端详着它的生长状况，“对本座不敬了些。”
以往，妖后是妖界之主，晴方是花界少主，二人身份相当，称呼尚能随意；
此刻，妖后仍是妖界之主，晴方却已是归顺天界的花族少主，横看竖看都比妖后低上一个等级，该她先行礼问安才是。
“虚与委蛇罢了，妖后怎还当了真？”
“事实即是如此。”
妖后放了手中的蜜蜂，回头看向晴方。
“难道不是吗？”
晴方知道，这是妖后责怪她归顺天界，不过也只是最后的脾气了。
她上前不卑不亢地说道，“妖后心中置气，乃是理所当然，晴方自知理亏，任凭妖后打骂。”
妖后出神地看着晴方的面容，又看向处处透露着用心的蜂房。
“此处乃当初你娘——不对，你娘该是风神临秀，我还是直呼其名吧——当初梓芬亲手设计、布置，本座便是再生气，也不可能在这个地方，打你这张同她如出一辙的脸。”
——在别的地方就会打了……是这个意思吗？
“妖后宽容大度，晴方感激不尽。”
“废话到此为止，”妖后越走越近，和晴方擦身而过。“进入正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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