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流马 3
出了这种失误的结果就是我们在濮阳又多呆了七天。不过这不完全是因为修改设计的时间,而是某些零件的铁化工作。
公子安虽然不懂墨义,不通墨术,但是他的热忱让我感动。在我说了这流马的大致用处之后,他就知道长途跋涉会让木质零件产生各种变形、开裂。于是让工匠开模,给我铸造空心铁质零件。
既然他这么热忱,我不能坐视旁观。于是就提出了直接接触木炭加热,并且折叠锻造的炼钢法。这是在西汉时代发明的百炼钢,据说很有跨世纪的意义。在这个时代我见过白刃,十分怀疑某些国家或者某个作坊已经发明了这种锻造技术。
除了加碳之外,就是冷水、热水、牲尿、牲油四种冷却液的试用。最后试验下来,冷水出来的钢硬度最高,但是太脆。牲油淬出来的柔韧性好,但是硬度低。我想了一下,既然无法发明避震系统,那么零件的柔韧性比硬度就更重要些。最后我灵光一闪,无敌发明了双重淬火!做到了刚柔并济!
好吧,真实情况是牲尿淬火之后发现零件有瑕疵,于是进炉重铸。再次出炉的时候,铁匠浸错了陶缸,结果发现效果比之前的都要好,完全可以打造一把绝世宝剑了!
“今天我所流传出来的墨术,若是让别的国家知道了,卫国就有覆灭之虞。”我对卫安道。
卫安深有同感道:“天下战国,哪个不想得到这些墨术。夫子若欲求富贵,位可置上卿,爵不下封君,竟然甘受墨者之苦,实在让安钦慕!”
“这就是信念的力量。”我笑道,“只要天下有人还吃不饱穿不暖,我墨者就食不知味,寝不安席。这就是墨者的信念。”
卫安深深一拜,道:“这些工匠都加入了共济会,我以墨徒的身份请他们保守机密。”
“如此甚好,”我道,“权威能使人畏惧,美德方能让人折服。狐婴就是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啊。”
“夫子说道狐婴,”卫安道,“赵国那边传得越来越疯了。从沙丘回去的兵士说,亲眼看到一头巨猿撕食了狐婴,而且还有人说狐婴弑母杀妻,连腹中的孩子都不顾,就是为了向赵王投诚。这样的人也是贤人么?”
“鄙人不认为狐婴是贤人,但他绝对是能人。”我淡淡笑道,好像那个叫“狐婴”的人只是和我同名同姓,“世子不曾听说曾子杀人的事么?”
“曾子杀人?不会吧!”卫安惊讶道。
某年曾子入齐,有乡人从齐国回来跟曾母说:“我听说曾参在齐国杀人了!”他妈当然不信,继续安心织布。结果第二个邻居也进来报信,说曾参杀人了。曾妈妈就有点怀疑了。当第三个人进来说曾参杀人了,现在来捉捕杀人犯家属的差人已经在路上了,曾母手脚利索地从后院翻墙逃跑了。
事实证明只是同名同姓。
于是孔子说:“三人成虎,一则无心,二则疑,三则信矣。”
其实我觉得这故事的编撰成分更大……以曾参那时候的声望地位,要杀人已经不需要自己动手了。就算他真杀了人,齐国也不可能派人去鲁国抓个老太太。
“那夫子以为狐婴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想了想,要夸自己还真不容易啊!应该怎么说才好呢?唔,对,我是墨者,对于法家——起码看起来是法家——的狐婴应该明贬暗褒,这样显得既有立场,又客观公正。
“狐婴希望把所有人所有事都纳入‘法’之中,使人行事有依,处事有度。虽然不能解决天下的大问题,但是比之苛刻的秦法,他所推行的赵法还是爱民固本的良法。”我道。
卫安略有所思,我也不在就这个问题进行深入探讨了。当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让自行车在战国大地上奔驰起来!
想到奔驰,我就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方向盘标志。
对于下层民众来说,“墨”这个字笔画太多,天下绝大部分的人是不认识这个字的。若是使用一个简单明了,容易形容的徽记,对于推广墨学,标识墨者身份来说都有极大的助理。
奔驰的方向盘就不错。
圆者,天也,道也。以后还能顺便推广地圆说。里面的三角标志可以视作车辐,而且三生万物,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状态,甚至可能激发出圆周率,有着深刻的数学意义。作为一个文科生,我对于圆周率的意义表示费解,不过既然那么多数学家耗尽一辈子去算小数点后面的数字,我觉得推到就差不多了,借个肩膀给他们踩吧。
“这是什么?面饼分成三块么?”南郭淇就我画出的标志提出质疑。
“圆者是道,三分乃是墨学之法。”我最终还是没有放弃了从数学上解释,讲哲学法律之类的文科能容才是我的特长,“世人皆以二分为上,非此即彼,非白即黑。独有老氏所谓‘三生万物’与我墨学的三分而论得道之深意。”
“敢问夫子,是非、黑白之外,还有哪一分呢?”滦平问道。
“老氏所谓的‘玄牝之门’,子墨子所谓的‘对立统一’。”我见他们不解,又道,“宋人有卖矛与盾者,自称其矛锐利,天下没有什么能挡得住。又说自己的盾是天下最坚固的,没有兵器能够突破它。有人问他:‘拿你的矛去攻你的盾,会怎么样呢?’”
我停了停,让滦平有时间把这些都写下来,又道:“世人就是如此,只看到了矛与盾相攻克,却没想到矛与盾可以拿在一个人手里,结合为一体。这就是当世诸学之失。”
梁成疑惑道:“夫子为何说这事子墨子的见解呢?某通读《墨经》七十一篇,并未见过这等阐述啊。”
“要于微言中明大义!”我对梁成道,“子墨子提倡天命,又重视人力,这便是对立之统一。尽信天命则流于巫蛊,独言人力则近于儒法,皆大谬矣!”
梁成叹道:“跟随夫子学道日久,越觉得自己见识浅薄,资质愚鲁。”
我在沙盘上画了大小两个圆,道:“圆内是已知,圆外是未知。你已知渐多,则未知愈多。”
“夫子真能发前人之所未发啊!”梁惠赞叹道。
我用拨子将沙盘抹平,道:“明日为师试流马,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要走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是,夫子。”
前世有个邻居,六十岁时还参加老年骑游队,绕着太湖骑行。他说他们的平均时速在每小时二十五公里,不算快……我只要每小时能达到十五公里就万分满意了,虽然比骑马慢得多,但是跟马车全速时的速度已经差不多了。
想到没有橡胶充气胎我就有点蛋疼……
为了避免实验失败影响墨家的声誉,我很早就带了几位墨者来到王宫,在一条无人的甬道中进行实验。南郭淇帮我递上脚踏凳,让我从容上车。坐垫上缠着厚厚的软垫,坐着很舒服。除了车轮之外,许多构件都换成了空心铸铁,非但坚固耐磨,重量上也跟全实木的差不多。
我没有装辅助轮,直接用脚一蹬就出去了。前后两世大概有三十年没骑过车了,这车又是古董车型,若不是轮子够厚我还真的可能摔倒。不过在短暂的摇晃之后,我还是控制住了方向舵,自行车发出有韵律的吱呀声向前行驶。我把方向舵打到最大,顺利地在墙面前转向,并且骑了回来。除了腿部发力使用了更多大腿后侧肌,其他并没有什么不适,而且速度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
卫安看得心里痒痒,也想试试。不过考虑到一国储君万一摔残了会很麻烦,我还是徇私让南郭淇先来。果然,南郭淇刚蹬出去没转几圈就摔倒在地,幸好他反应快,跳车比较及时,没有被铸铁件打造的车身压到。
如此一来,刚才跃跃欲试的几人都不说话了。
“墨者苦行是为什么?”我没有放过教育机会,“心无旁物,一心为公,自然不偏不倚。”
南郭淇羞愧道:“夫子说的是。”
我扶起车,宣布流马制作成功,并且毫不客气地告诉滦平,这是我独立发明的,只是使用了子墨子的杠杆原理。滦平连忙取出随身带的笔墨简牍,按照我规定的格式先写了年月日和天气情况,然后再将这天发生的事,本夫子说过的话写了上去。
等到出城的时候,我骑着奔驰流马,再次造成万人空巷。卫君不得不出动军队帮我把两端的民众隔开,好让我“疾驰”而去。
古董自行车的制作工艺无可挑剔,不过我个人的身体素质却支撑不了长时间的运动。好在我已经拉开大部队很远了,出于安全考虑我也应该停下来等他们。过了一会儿他们跟了上来,人人都露出惊羡的神情。
陶雄在我身边旁敲侧击,想知道这辆车多少钱能卖。我可不想日后带兵打仗的时候突然发现对方是个自行车军团,一日行军三百里!那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这车还得留着当教学工具,以期进一步改进。最需要改进的就是曲柄的长度,直接关系到骑行的舒适度,也是日后军事化使用的瓶颈。其次就是各个部件的拆分替换问题,如何引入标准化,制定行止规。
流马带来的新鲜感让这三百里路变得短暂起来,南郭淇终于学会了掌握平衡,不至于骑上去就摔下来。不过他们对流马的敬畏更甚,好像宁可自己摔伤了也不能伤流马分毫,这让我觉得很纠结。流马摔坏了我固然心疼,但是人更重要啊!
随着队伍行进速度的加快,陶邑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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