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跪罚 3
宫门外停着数辆外观恢弘大气的马车,另外自有大量车马相随。沈绾蔷带着一干人刚刚到达宫门口,便看见最前面的玄暮。他似乎极偏爱戎装,几次见他都是相似的装扮,今日也没有例外。
与此同时,玄暮显然也看见了沈绾蔷,略挑了挑眉便下马走了过来。
毕竟是这样的场合,沈绾蔷于是放开挽绘的手端庄的福了一福,朗声道:“见过殿下。”
“你终于来了,上车吧。”玄暮却不在乎周围有多少人在看着,依然亲厚的对待沈绾蔷,甚至伸出一只手准备扶她上马车。
心里清楚玄暮这是要作秀给什么人看到,沈绾蔷也不介意帮他一帮以便于自己日后有事相求的时候好开口,于是顺从的回以微笑,握着他的手跳上马车。
直到确认沈绾蔷已经走进马车放下帘子,玄暮才收回众人看来温柔至极的目光转身走回自己原来站的地方,重新上马后威风凛凛的吩咐所有人,“出发!”
随着玄暮的号令,车队开始缓缓前进起来。在马车上坐定的沈绾蔷感觉到马车的移动,心里一直强自压抑的不安和难受终于一起涌了上来,化作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
“娘娘……”同样待在马车上随侍的挽绘见状,小心的递给她一面毛巾,压低声音道:“娘娘仔细着些,别在下车的时候被玄暮殿下发现了徒惹他不快。”
没有料到挽绘有这样巧的心思,沈绾蔷略显惊诧的看了她一眼,唇边掀起一缕微笑,快慰的回答:“有你这句话在,我也觉得安心许多,到了离国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太难过。”
听到沈绾蔷这番夸奖的话,挽绘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然后低下头没有做声。
心情略有好转,沈绾蔷把毛巾又递给挽绘,略略往后靠在车壁上,有些倦怠的说:“今日起身得有些早,我先歇一歇,有什么事情你再叫我。”
“娘娘把这个垫在身后吧。”挽绘闻言,立刻从旁边拿了一个软垫,起身帮沈绾蔷好好的垫在身后,然后又整理了一番。
“你没事也坐下来歇着吧。”沈绾蔷向来不是难为别人的人,闭上眼睛之前如此说。
挽绘微笑点头,“奴婢知道了,娘娘好好歇着吧。”
渐渐的,马车里便只有沈绾蔷均匀的呼吸声。挽绘把周围整理了一番,也坐了下来,不过并没有放松,只是略靠着车壁,依然警醒的听着外面传来的任何动静。
就在此时,皇后正端着自己特地吩咐御膳房炖的一小碗极品血燕坐在皇帝身边,力劝皇帝吃下。
“太子虽然说是失踪了,但臣妾相信太子绝对不会有事,太子可是陛下的亲子和我们焱国未来的君主,必然吉人自有天相。”皇后一脸温柔贤惠,丝毫看不出任何机关算计。就在刚才,太子炽罹在南边失踪的消息终于传到盛阳城,也传到了皇宫中。
焱国皇帝今年不过四十余岁,一脸愠怒的坐在銮座上,眉宇间依稀能看出和炽罹有三四分的相似,只是并没有炽罹那般精致。
听了皇后的权威,皇帝脸上表情略有缓和,但依然没有接过盛着燕窝的玉碗,只是犹疑消沉的说:“这些年,朕也只有太子一个孩子,朕总觉得是因为当年枫氏的缘故,所以朕受了上天的惩罚。可是现如今连太子也出了事情,朕……”
“这本就不是陛下的错,陛下何必如此想。”皇后忙着打断,她最怕是就是皇帝提到当年的事情和枫宁语,那是她最心虚的事情。
正处于低沉中的皇帝并没有发现皇后的异样,只是沉溺在自己消沉的想法里,摇着头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心不在焉的从皇后手中接过玉碗。
思忖着皇帝现在应该是最容易被说动的时候,皇后于是一边暗暗的打量着他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陛下,其实如果……”刚刚开口,皇后忽然看见一个小太监正在向自己使眼色,心脏不由得一沉。这个小太监是自己放在这里的心腹,却在这个时候冒着危险联络自己,必然是出了什么意外的事情。想到这儿,皇后再也说不下去。
“皇后想说什么,怎么不说了?”皇帝正慢慢的吃着燕窝,听皇后的话说到一半,有些疑惑的催促道。
勉强自己笑了笑,皇后站起来道:“臣妾只是想起来还吩咐御膳房给陛下做的别的东西,陛下先容臣妾告退罢,臣妾去去就来。”
因为当年枫宁语的事情,皇帝这么多年一直觉得自己愧对皇后,所以闻言也没有多问,挥了挥手就让她下去了。
脸上挂着笑退出去,皇后在回头的一瞬间神色已经冷落下来,然后匆匆的走向偏殿,正有一个刚刚从宫门口回来的宫女在偏殿等着向她回报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走进偏殿之后,皇后立刻命人在外面把手,然后只留下宫女对自己禀报了刚刚得知的事情。
听完回禀,晓是皇后也吃了一惊,眼睛发直的看着前方,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说:“这,这怎么可能……”
沈绾蔷在马车上睡得十分安逸,冷不丁的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有些剧烈的振动立刻让她醒转过来,犹疑的看着挽绘,“这是到了什么地方,马车怎么忽然停了下来?”
挽绘正坐在对面掀起帘子往外看着,闻言手回头道:“回娘娘的话,咱们刚刚出城,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停下来。”
“哦?”沈绾蔷闻言微微皱眉,也掀起自己身后的帘子想看一看外面是什么情况,虽然知道不可能,心中却隐隐起了一丝波澜。
然而还没等沈绾蔷把帘子掀起来,外面就传来了一个侍卫的声音,“殿下派属下来告知锦妃娘娘不必担心,只是前路有些坎坷,殿下已经派人前去整顿,稍后就可以启程。”
心慢慢的定下来,沈绾蔷莫名的自嘲微笑,轻拂着衣裳上根本不存在的浮灰,“本宫知道了,请回禀殿下,让他费心了。”
果然没过很长时间,马车又动了起来,沈绾蔷此时已再无不切实的想法,只是默默的坐在马车上,连歇息的心思也没有,只是望着脚下发呆。
挽绘自然不知道沈绾蔷那些半转千回的心思,见天如此只能默默的陪伴着,时不时的第一杯茶或者一块点心到天手里。沈绾蔷也不管挽绘递过来的是什么,照单全收,只是不说话。
这样大概又过了有两刻钟的时间,马车毫无征兆的又一次停了下来。这一次却和刚才的一次完全不同,停下的极快,惯性作用让沈绾蔷瞬间就撞到了马车内壁上。
“娘娘!”挽绘反应很快,立刻拉住沈绾蔷,自己却险险的跌坐在地上,距离马车门口只有一只手不过的距离,没有直接滚到外面算是运气极好了。
望着挽绘狼狈的样子,沈绾蔷忽然生出许多恼怒,理智还来不及阻止她就已经站了起来,理了理头上的发饰,雍容道:“挽绘,陪本宫出去看看又出了什么事情。”
挽绘大抵看出沈绾蔷心情不佳,也不敢忤逆她,低应了一声就扶着她下了马车。
所有的人马都已经停了下来,仿佛是前面出了什么事情。沈绾蔷目不斜视的直接走上前,最两边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视若无睹。
终于走到最前方,沈绾蔷隐隐看见玄暮坐在马上似乎正在与对面的一个人对峙。
看清楚玄暮之后,沈绾蔷又调转视线看向对面的人。然而她刚刚看过去,整个人却仿佛就被钉在了原地,再不能动一下。
站在玄暮对面的男子没有骑乘,也没有随从,只是一个人孑孑独立在对面,一身玄衫,负手而立,不是炽罹,还能是谁?
眨了眨眼睛,沈绾蔷的视线忽然模糊起来,努力的看着那个人,只唯恐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此时沈绾蔷站的位置距离玄暮和炽罹已经不算太远,玄暮因为背对还没有看见沈绾蔷,炽罹却已经看见了她。俊美如神的脸上忽地绽放出一缕清淡却炫目的微笑,炽罹缓缓的伸出一只手,目光穿梭过众人直直的落到沈绾蔷身上,“绾蔷,到我这儿来。”
泪水迅速的涌上眼眶,沈绾蔷深深的回视着炽罹,万般委屈千般辛苦一起涌上来,然后猛地放开挽绘,不顾一起的飞奔过去。
这个状况显然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内,所以沈绾蔷竟然意外的没有遇到任何阻力,顺利的到达了炽罹面前,昂起头一边流泪一边看着他。
“让你受苦了。”炽罹冷冽惯了的面容现在却极为柔和,甚至藏着一丝旁人发觉不了的愧疚。
摇头,再摇头,用力的摇头,沈绾蔷只是痴迷般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仿佛被泥沙灌满,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你且放心,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带走。”炽罹见沈绾蔷这般,也没用再说什么,只是负手徐徐往前走了两步,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与此同时,玄暮也已经反应过来,冷漠的看着炽罹,“原来是太子殿下,不过太子殿下现在这般是想做什么?茵儿可是帝后圣旨许给我的锦妃。”
“茵儿?锦妃?”炽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大皇子莫非糊涂了?原虢国锦茵公主已是我府上夫人,又如何能许给皇子为妃?更何况,”炽罹转过头又看了看沈绾蔷,“绾蔷并非锦茵公主。”
面色微微一变,玄暮的目光越发犀利,浑身上下充满了宛如猎鹰般的锐气,“太子如此说,是准备给我如何一个说法?难不成我们离国就要受太子如此愚弄?”
“锦茵公主,还望您亲自出来说明一番。”炽罹对玄暮的愤怒全然不理会,只是目光轻轻扫过他后方人马,微微提高了声音道。
因为炽罹开口,玄暮也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想知道炽罹到底准备了什么人物。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娇小灵动的人影越众而出,正是一直跟随着沈绾蔷的挽绘。她提着裙摆落落大方的走到玄暮面前,屈身行了一个极为标准漂亮的屈膝礼,“殿下,之前一直隐瞒殿下,薛茵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殿下见谅。”
看了一眼面前自称薛茵的挽绘,又看了看炽罹身后一脸茫然彷徨的沈绾蔷,玄暮怒极反笑,目光如铁箭般钉在炽罹身上,“莫非这就是太子的说法?”
“我把锦茵公主带回焱国的时候,就已有心让公主前往离国。只是公主千金之躯,我唯恐公主有所损伤,才使了这么一个李代桃僵的法子,让我府上夫人假代公主,暂且委屈公主作为随行的宫女,这也是为了保护公主。”炽罹侃侃而谈,仿佛确有其事。
玄暮微微眯起眼睛,“如此说来,太子身后的女子应该也是随行和亲的宫女了?”
炽罹哪里会不明白玄暮的想法,似安抚的回身握住沈绾蔷冰凉的手,一副情深意重的神色,“皇子说笑了,我已经说了,这件事情鲜少有人知道,为了保密,我让自己府上的夫人暂时假扮公主。大皇子刚才那般说,该不会是想强人所难吧?”
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被炽罹不动声色的堵死,玄暮犹自不甘的回身看了看自己的人马,自尊的损伤让他已经动了杀意。
然而,炽罹总比他更快想到他所想的。只是瞥了玄暮一眼,炽罹又低下头温柔的对沈绾蔷道:“这一遭可是辛苦你了。”说完,又往后道,“来人,扶夫人上马。”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各处隐蔽的地方忽然凭空出现了为数众多的人马,带头的正是何泽。
“薛夫人,请上马吧。”何泽不动声色的走到沈绾蔷身边轻声道。
转过头犹疑的看了炽罹一眼,在得到他的眼神示意后,沈绾蔷才顺从的在何泽的搀扶上上马。
“大皇子不是要归国吗?天色也不早了,还请早些启程吧。”炽罹看着沈绾蔷上马,然后又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玄暮,“莫非大皇子还想让我相送?”
玄暮脸上的表情已经僵住,闻言愤恨至极的盯着炽罹看了又看,再有不甘也只能咽下,又看了一眼驯服的站在旁边的挽绘,只能冷声道:“来人,扶锦妃上马车,出发。”
“好走不送。”炽罹自身也上了马,然后静静的看着玄暮带着他的人马走远,消失在视线里。
一直坚持到再看不见离国人马,炽罹脸上的神采才荒败下来,身形晃了又晃,险些跌倒。
“炽罹!”沈绾蔷万万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慌张的开口。
何泽却冷静的很,一边命人过来扶住炽罹,一边向沈绾蔷解释,“薛夫人放心,殿下只是身上有伤,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回府吧。”
“是。”沈绾蔷狠狠皱着眉,不过确实知道自己现在没有任何帮助,只能尽量少添麻烦。只是忍了又忍,她还是忍不住询问道:“挽绘她……”
“她是殿下安插在宫里的人,不过现在算是折了。”何泽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可惜。
沈绾蔷心里却很是不舒服,抿了抿勉强没有说话。
一行人就这样又沿着刚才沈绾蔷来的路,一路返回了盛阳城。不过何泽并没有跟着炽罹和沈绾蔷回太子府,而是带着炽罹的一纸书文匆匆进宫。
回到太子府之后,炽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带着沈绾蔷和另一个沈绾蔷并不认识的据说是郎中的男子回到了绾蔷院。
因为沈绾蔷之前已经把院子里的人都遣走了,所以此时院子里空无一人,看到这样荒凉的一幕,沈绾蔷忍不住暗中叹息,一时间感慨万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还能回来,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阿姐!”一个人影忽然从绾蔷院里窜出来,直接窜到沈绾蔷面前殷切的看着她。
沈绾蔷怔怔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花了一番功夫才认出来这个已经初见少年风姿的人竟然是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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