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忆
姚城睁开双眼，刚好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听着耳机中狂躁不安的歌声，他环视四周。形形色色的人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一张高科技制成的面具，他们会在适当的时候笑，适当的时候哭。好吧，他承认，自己的这个想法确实阴暗了一些。
高铁的乘务员推着小车柔声细语的路过，“先生需要咖啡吗？”“呃，不用，谢谢。”大多数乘务员一天的工作都是这样情景的复制。看起来不会太累，但也不轻松。姚城自嘲的笑笑，这次放假，自己也得去找找兼职呢，也不知道会怎样。
生活算是按部就班的继续着。
当姚城的父亲母亲看着姚城拎着礼物站在家门外时，他们的心里是难以抑制的高兴。母亲激动地挽着姚城在沙发上坐下，一边问他要不要吃水果，要不要喝饮料，一边关切地问他在学校生活的怎么样，伙食都还好么，有没有发生不开心的事。
其实这些平日按时打电话回家的时候都会有跟母亲交代的，但自己真正回来的时候，母亲还是不厌其烦地跟自己唠叨。
“我给老头买了新的白酒，家里的喝完了就喝这个吧。”姚城指了指放在柜台边的礼品装白酒，继续陪着母亲嘻嘻哈哈的说笑。
姚城的父亲露出欣慰的神情，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就算自己再怎么无法接受，他都不是曾经赖着要让自己抱的那个小屁孩儿了。他拍了拍姚城的肩膀，声音高亮：“臭小子出息了，知道给我买酒了啊，哈哈。”
幸福的一家，其乐融融。
姚城还是有注意到，一个学期的时间里，发生变化的人绝不只有自己。父亲母亲的脸上，到底还是被岁月的痕迹所渲染，逐渐变的苍老。“如果可以，希望老爸老妈可以一直幸福健康，永远年轻。”看着卧室里久违的天花板，姚城慢慢进入了梦乡。
在家休息了几天后，姚城还是习惯性的去了E速网吧，不管怎么说，这里都还是有着往日的回忆。在前台刷卡充钱的时候，看台的可爱妹子还笑着问姚城：“你好像快有半年没来了诶，还能看到你真是不容易呢。”姚城不置可否，这家网吧的看台小姐大概在高中三年里换了七八个，由于自己是常客，所以每个人都和他关系处的很好。
“因为哥哥我上大学去了，很忙啊。”姚城跟可爱妹子闲扯了几句，然后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大概半年的时间，这里的布局设备都变得越发先进了，当初的老位置自然也已经找不到。
开机，点烟，然后发呆。
确实不像之前那么有目的性了，现在对着电脑不知道该干嘛才好。先去q群里看看吧，姚城想了想，点开qq，查看q群黄金六人组。群消息里尽是羽少枫跟凌子钦的对白，偶尔会有许墨和石磊冒个泡。
在群相册里，凌子钦已经上传了他和梁槿的最新照片，在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两个童男童女相拥自拍，多和谐。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姚城便关了网页，又点了一根烟。
“姚城？”
耳边传来一声粗犷的惊叹。
姚城抬头，眯眯眼盯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壮汉，微微皱眉。“想不到本大爷回家后第一次来网吧就能遇见你，玉鹏，你真衰。”
李玉鹏推了姚城脑袋一下，“滚，啥时候回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挨着姚城坐下，开机，然后从姚城的烟里抽了一根，点火。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姚城仰头吐了口烟圈，说：“前几天，你呢，混的咋样？”
李玉鹏和姚城是高中同学，但比较特别的是，高二第二个学期的时候，因为打架，李玉鹏就被开除了，之后两人就经常在这个网吧联络感情。
李玉鹏这个人是个典型的小混混，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自己打架本身就很虎，再加上从小就跟人瞎混，所以到了高中他就成为了年纪老大。大部分学生比较怕他，除了姚城。
他们认识的那一天感觉可以拍成一部武打电影。当时李玉鹏带着几个小弟在厕所收钱，姚城则抽着烟来小便。李玉鹏本来就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在他们这个学校，会来厕所抽烟的人一般都是混混，要不也是比较清楚谁谁谁混的好之类的。所以大多数人见到李玉鹏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鹏哥”，而在他眼中，姚城显然破坏了这个规矩。
后面就很简单了，李玉鹏出言挑衅，然后打了起来，以姚城胜利而告终。再后来李玉鹏觉得姚城真的不是一般人，打架不要命，又非常有种，而且带感，不做朋友的话就太可惜了。之后的几天，李玉鹏就找姚城聊，说不打不相识，以后一起混。姚城当时就说，“如果你不欺负那些弱势群体，我就当你是朋友。”这句话，最后成为了李玉鹏混社会的资本，他专挑那些混的不错的人来搞，在圈子里出了名的狠，然后收服他们，再不去欺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于是这一片地区成为了他的地盘。
“混的还不错，能包你在这的网费，哈哈。”李玉鹏哈哈笑，然后开游戏，熟练地操作起来。一边战斗，一边问：“你呢？大学咋样？”
“挺好，和高中确实不太一样。”
“美女多么？”
“多，你要来上么？”
“上个屁，你就爽了啊，又被坑了。”
姚城看着李玉鹏的屏幕黑白，心里一阵好笑，“你操作还是这么水啊，怎么就没有半点继承我的优良传统呢。”
“滚蛋！”李玉鹏盯着屏幕，似乎在计划着复仇。他拿起桌边的啤酒喝了一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姚城说：“对了，你跟顾阮阮怎么样了，还在一起呢么？”
顾阮阮，这个快要被回忆丢弃的名字。
“废话，早就分了啊，都多长时间了。”姚城笑骂，但心里却被激荡起了一道透明的涟漪。
“也是，造孽啊，人家挺好一姑娘。”李玉鹏仰头长叹，好像真的心中伤感万分一样。后面闲扯到晚上吃饭，李玉鹏非要请姚城，姚城拗不过他，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地点是老地方，那个曾经没有名字的烧烤铺。
上菜后，两人就开始喝起了啤酒，很直接，一人三瓶，对口吹。
“你以后什么打算？”姚城问。
李玉鹏咬了口肉，慢悠悠地说：“我能咋整，走一步算一步了。”
“总不能混一辈子的，还是好好想想吧。”
“嗯，这个我知道，只是好好想的话也没什么好出路。你知道这个圈子进来容易，再想出去真不是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哎。”姚城叹了口气，举起啤酒瓶跟着李玉鹏对碰了一下，咕咚咕咚一整瓶喝下去三分之二。
“没事，只要人还安全能活蹦乱跳，将来攒点钱，开个小店咯。”李玉鹏笑哈哈说着，然后问姚城：“那你呢，什么打算。”
“等毕业找工作呗，也是时候应该长大了。”
“到时候需要帮忙什么的给我电话。”
虽然心里很感动，但姚城还是在嘴上说：“需要你帮的忙，我自己都可以搞定的啦，哈哈。”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晚上喝到了快凌晨一点，姚城才跟李玉鹏分道扬镳。路灯的光线抚摸着地面，温度确是阴冷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借着酒劲，姚城迷迷糊糊地来到了高中校门前。他在两边的石凳上坐下，然后掏烟，点火。往日的回忆顺着呼出的烟圈，向空气中凝聚。
第一次见到顾阮阮的时候，姚城的心里是狂躁不安的。她和姚城以往追求过的女孩子不一样，她属于乖乖女一类，穿着可爱，没有什么恋爱经历，纯净的像一张白纸。然后姚城便有了想要追到她的想法。
学校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为时一天的园游会，各种社团围绕着学校搞各种活动。当时有一个社团弄了个游戏，完成后有一次抽奖的机会，一等奖是一个超可爱的特大公仔。顾阮阮毫无悬念的被吸引了过去。正巧当时姚城是那个社团的成员，很清楚抽到一等奖的办法。然后他就挨着顾阮阮紧随其后地完成了游戏。
因为所有学生都会出席这个园游会，所以每个活动场所都是人员爆满。场面热火朝天，异常沸腾。伸进抽奖桶的时候，顾阮阮表情很激动，像是即将得到圣诞老人礼物的小孩子。“一定要让我中一等奖啊，好想要那个公仔。”她站在人群中，等待着主持人宣告获奖人号码。
姚城一直相距不远的站在顾阮阮身边，看着她期待的神情，十分可爱。
“接下来，我们将要公布获得一等奖的号码。”主持人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声音洪亮，抑扬顿挫地继续说：“获奖人的号码是，103。恭喜获奖人！请上台领奖。”
那种满载的希望在一瞬间破裂的感觉，是很揪心的，在某个瞬间仿佛能够让人窒息。顾阮阮显然就是这样的人，她手中的号码是102，仅仅只差了一位数。听到10的时候她原本就要以为获奖人真的会是自己了，可是结果却冰冷的让她喘不过气。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叫喊，姚城走上了领奖台。他的目光注视着人群中的一点，那一点上，一个女孩正微微低头，一动不动地傻站着。
“同学，恭喜你获得了我们社团的一等奖，你有什么获奖感言想要说吗？”主持人像模像样地对姚城说。
姚城点点头，接过公仔和麦克风，神情专注。“首先，我要感谢，各种TV。”台下一阵笑声，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我今天的运气真的非常好，能够让我在这个地方遇见你。”这时姚城已经拿着麦克风和公仔朝台下走去。人群中响起了各种口哨声，前排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感觉好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即将被揭晓。
姚城就这样径直地走到了一脸慌乱的顾阮阮面前，语气温和：“我是一个相信命运的人，老天爷安排我们在这里相遇，一定是原因的。我很庆幸能够遇到你，让我知道我心中的那个空缺，到底是为谁而留。”
场面有些混乱，尖叫开始逐渐将这里包围。顾阮阮已经难以置信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角闪烁着泪光。
有一种势如破竹，兵临城下的感觉。
姚城顿了顿，电光火石间拉起顾阮阮的垂在腿边的右手，将公仔递了过去。“我知道你非常喜欢这个公仔，送给你，希望你开心。”
这个桥段在他们学校轰动了一时，没过多久，他们便走在了一起。
姚城第一次跟顾阮阮去图书馆的时候，天气阴冷潮湿，黑云在天空中不断扩大，仿佛是要吞噬掉这个世界。但在顾阮阮眼里，他只看到了姚城温柔的笑脸。两个人在书柜间穿梭，挑选着各自喜欢的书籍。当然，这么说有些牵强，姚城不爱看书，所以只能装装样子，多数时间还是用来调戏顾阮阮。
“你喜欢看什么书呀？怎么不去选呢？”顾阮阮一边看着书柜中的各种书名，一边轻声细语地问。
“我喜欢看你啊。”姚城紧挨着顾阮阮身子贴近她。
“贫嘴。”顾阮阮回头伸手点了一下姚城的鼻子，然后被姚城抓住。
四目相对，眉间传情。爱情的气息以他们为球心，缓慢地将他们笼罩起来。姚城慢慢把脸靠近顾阮阮，鼻息渐渐变的慌乱。
“你很香。”
“你要干嘛。”
姚城亲了下去，湿润温热的感觉从双唇间传递给大脑，然后浑身酥麻。顾阮阮紧闭双眼，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为他们静止，凝固，最后升华。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外面狂风暴雨，姚城撑着顾阮阮的小伞抱着她往宿舍跑，但依然无法逃避几乎全身湿透的结局。周末的宿舍总是看不到几个活人，于是姚城便顺利地溜到了顾阮阮的宿舍。各种可爱的事物，充斥着眼帘。
姚城坐在窗边的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顾阮阮。雨水浸透了她的T恤，女性独有的特征透过薄薄的布料骄傲地挺立着，充满诱惑。
顾阮阮察觉到了姚城的目光，脸颊泛红。
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少女，在这种赤裸的目光下，情绪会变的很微妙。但姚城显然已经忽略了这一切，膨胀的欲望灌满了他的全身。然后他便抱着顾阮阮上了床，扭动着的床铺发出一阵阵“吱呀吱呀”的声响。
顾阮阮想把一切都交给姚城。
回忆到这里，便硬生生地断裂了。已经抽了第四根烟，该回家了，姚城站起来，转身朝着巷子的深处走去。黑暗将他与这个颠倒的世界抽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袋格外的疼，酒精的效果总是这样让人毋庸置疑。姚城心里还是有些堵得慌，吃过午饭，他便出门了，午后的日光在冬天的渲染下变得不那么柔和，伴着一丝丝的寒意，侵袭着姚城的面颊。姚城还是找到了几个高中同学，询问了顾阮阮的一些情况。据说已经交了新的男朋友，而且在大学里相处的非常好。
姚城听了觉得很欣慰，如果顾阮阮真的这样幸福生活下去，自己也总算可以安心一些。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曾经经常放空的花园，鸟语花香的感觉很美好。姚城还是决定给顾阮阮打个电话，不管怎么样，再说最后一次吧。
电话接通后，对面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喂？”
“喂，是我，姚城。”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时间滴答滴答地流淌着。
“听说你在大学过的很好？”
“嗯，对，很好。”语气里不带有任何情愫，像极了冷漠的陌生人。
“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昨天我回过学校，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唯独对你，我觉得过意不去。当初我什么都不懂，做事不考虑后果，给你造成了严重的创伤。真的很抱歉，我不是希望你能够原谅我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依然是沉默。然后隐隐传来电话另一边一个男人对着顾阮阮说话的微弱声音：“谁啊？”
姚城笑笑，这样就好。
“那么再见。”
姚城挂了电话，心里释然。确实啊，本来就是自己混蛋，现在又过来装好人这算什么事儿呢。抖了抖烟盒，最后一根了啊。姚城皱了皱眉，然后抽了起来。自己一共经历了多少个女人呢，往昔的画面犹如相册一样在脑海中变换着。生活的风车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转动的齿轮，如果不去改变，就会被越抛越远，最后变成社会中的一粒尘埃。
现实是可怕的，姚城觉得自己必须得长大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要逼一逼才会爆发，现在的自己要为学业而努力，为将来养活父母而努力，为将来娶妻生子而努力。
要迎接新生，新的生命，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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